是喜堂。
也是凌穗儿梦寐以求的风光大嫁,她转身就换了一套嫁衣,挽了一段彩绸。
至于阴萝?
喔,在自卑老实人凌穗儿的美梦里,她当前的身份是高堂,这场婚仪的恶毒小后母,还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
——是绝对不会抢婚的人物。
至于她的雪诗哥?
喔,是她的继子,也是婚宴的男主角。
死狐狸那一把纤腰穿戴起这种艳的,彩的,荤浓的色,美得凌驾于众生之上,死狐狸生性散漫,不爱束发,只在耳畔挂了一串小玫瑰俏色葡萄玉髓,照得那头细卷乌发愈发深邃峻丽。
四界各宗的弟子也被卷了起来,充当起这场婚宴的司仪,傧相,亲朋宾客,他们比阴萝迟了一刻清醒,神色怪异看向婚宴的女主角。
不是。
你来这种宝地,你不想着搜空天珍地藏,经世功诀,你跑来功愿镜梦里玩一把大嫁?
众弟子又想了想,八十二岁的高龄炼气,若是再无长进,也算是一只脚踏进棺材了,多了一些享乐的贪欲,倒也正常。只是理解归理解,他们时辰珍贵,不肯配合凌穗儿的,当即在厅堂内走动,试图寻找破解脱困之法。
楚穗穗柳眉倒竖,“你们别乱动啊,人家正结婚啊,这样乱翻东西,还大声讲话,有没有礼貌?!”
凌穗儿投去感激的眼神。
楚穗穗身边也有一些簇拥者,帮着她稳定局面,“就是,大家先别乱走,等这场婚仪完成再说,也不缺这点拜堂的时辰嘛,万一触犯了禁忌怎么办!”
“喔?是不缺拜堂的时辰,还是不缺洞房的时辰?”
却见那丧夫的小后母提膝站了起来,脖颈那一圈儿扎着一根猫眼澄黄玫瑰小带,沿着锁骨左右两侧,坠着两把金珠小扇,澄澄灿灿,光耀夺目,她袖腕也缠了两三圈的米珠小粒,从掌心中滑出一杆冷银长枪,血槽幽冷乌黑。
她朝着凌穗儿幽幽冷笑,“又是赌亵衣,又是风光大嫁,我给你们脸儿是吧?还要骑我脑袋上闹呢?长得老实,想得倒是一点儿都不老实。说是自卑,有了本钱后,倒是比之前更能作了。”
还作到你姑奶奶的身上了。
凌穗儿害怕得后退几步,被楚穗穗撑住了腰,“你,你不要以为你是绝情道的弟子,你就可以对我们——”
阴萝折了个响指。
“诸位好哥哥姐姐,帮个忙,把这俩蠢货铲出去埋好,别碍了我兴致,事后我诛神宫必有厚谢!”
二师姐与三师姐对视一眼,决定肥水不流外人田,赚这个厚谢。
她们掏出麻袋,当场打晕,拖着带走。
众人:?!!!
好、好生熟练。
还是便宜又狠辣的那种杀手单儿。
她阴恻恻望着容雪诗,“脱我定情信物倒是快,这一身喜服倒不舍得脱啦?”
众人屏住呼吸。
这什么情天恨海?他们也可以看的吗?
这死狐狸八根尾巴都是逆骨,闻言也不急着撕开,反而悠哉整理了一下袖口,“挺好看的,先穿着,不脱。”
“——哈!你不脱?你不脱是吧?”
阴萝戾气勃生,骤然发难,枪尖绕腰直去,寒星飒落天际,也挑向了他的喉颈,细长皙白的手指却从中穿过,径直握住了一段红缨,他歪头问她,“又一个狗崽子给你缠的?”
姑奶奶扬起唇角,“你猜?”
她却是顶起掌劲,将那一支冷枪往上一抛,铮铮鸣响,钉入了彩画覆海。
功愿镜台投射的是愿梦,也释放了她的梦中恶身,庞大的,阴耸的,盘踞了整座喜堂,只听得那一把蜜声渗着寒意,“还劳烦诸位,替我守一守这喜房,让这死狐狸插了八根尾巴也难逃这一劫!事成之后,我必应你们一诺!”
众弟子皆是一方天骄,哪里不清楚这小杀胚的承诺份量,纷纷轰然应诺。
“杀胚!呸!不是,薰神!你放心!我守东南,我兄弟守西北,这俩角儿他钻不出去!”
“薰神!还有我!师尊刚给我一卷香谱!你等着!我这就燃了那卷金屋藏娇!”
“薰神!我!我!我有凝水真诀!你们如果要水,我便宜点给你们!”
容雪诗:“……?”
这怎么还合力围剿起他了?
偏偏那姑奶奶竟还很认真击掌,“好!都是我的好朋友!等我洞房过了,再给你们发喜糖!”
“——师妹!!!”
大师哥洛胜水却是满脸阴鸷,大步踏来,没等他近前,就被阴萝一记冷眼逼退,“去守着,不要逼我说第二遍。”
“……”
他拳心紧了又松,唇角被咬出了一抹暗血,旋即冷冷离场,“好,师哥等着,给这条尾巴收尸。”
“撕啦——”
阴萝还真上手撕开了那一段鲜红的领襟。
容雪诗擒住她的手腕,“胡闹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他眼里晃着水波,“先前是谁说,我们从未开始,再也不会有以后?你在做什么?”
阴萝头也不抬,徒手撕毁一整件婚服。
“有没有以后,跟我玩狐狸有关系吗?”
她率先摸他身体的第一处,不是脸,也不是腰,而他的后臀,她不耐烦地揪着,捏着,试图揉出他那八根狐尾,“尾巴呢?把尾巴放出来!”
容雪诗惊了。
她是怎么能做到这么熟练的?
与此同时,他发觉喜堂内潮湿了不少,从那暗处角落,蜿蜒着,竟爬出了一群阴落落的小蛇。它们缠上了桌脚,茶盏,喜烛,甚至还爬了他的脚背,试图从裙袍钻进去,容雪诗眼神一冷,将那小蛇切成两段,从中溢出粉紫色的水泽。
粘稠的,又亮汪汪的,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噢?你弄碎了呀?那可是——”
这小薰神的语调同样怪异蜜甜,“我新培养的合欢小情蛇呀,一条都能顶千夜的。”
“……什么?”
他那脚踝溅了几滴亮汪汪的粉泽,根本无需多久,从脚背到小腿,浸染出一种极其漂亮、也极其动情的淡粉色。
是被催熟,催透的。
妖尊不笑了。
是的,这可不好笑,他可不喜欢被强上。
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鬼。
容雪诗转身就要摆离凶地,但他手腕一阵灼烫发紧,竟是被那一枚龙雀脚踝咬穿了腕心,将他扯着往后退,而阴萝也如鬼魅一般,重新贴上了他的后背,“你以为这定情信物能套在我脚上的,会是什么好玩意儿呢?”
“嘭——!!!”
她一把抬膝,咣当作响,把他狠撞到了身后那一张白酸枝玫瑰椅上,龙雀金环正好将他的一只手圈铐在椅柄上。
那淡粉色已经侵蚀到了腿膝,容雪诗忍耐般皱了皱眉,顶膝,将阴萝岔开,然而她坐得又稳又紧,简直如同一尊小佛爷镇压下来!
“狗东西,不,死狐狸——”
阴萝掐开这死狐狸的紧颈高领,声音拔着无边阴戾,“脱我定情信物去给你的小恩人赎身是吧?穿她的喜服也不肯脱是吧?!行哪,你这么喜欢你尽管做呀,怎么高兴就怎样来嘛,这么纤秀的,细款的腰身,可别轻轻一夹就碎了呀。”
容雪诗见摆脱不了,也淡笑含讽,“夹我,你当我是吃亏的?有本事你夹,最好把本尊夹死过去!本尊皱一分眉头,都是本尊的不是。”
“哎呀,你想得这么开呢。”
这坏胚仿佛高兴不已,眉眼天真无邪,捧起他的头颅,额贴着额,唇息亲密,却冰冷湿腻。
“那晚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夹碎你这把到处发骚的老腰!采废你的万年不败修为!我让你永生永世,都记着这淋下的血,恩赐的痛!”
第211章 最后修罗场
采废我?
容雪诗听着就想笑, 为这未来小鬼不知天高地厚的胆量。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在妖域圣君前,说要采他的万年修为,比那个跑到他面前第一个说是他未来道侣的女人还要嚣张狂态。
难道二十万年后的炉鼎之道已经如此猖狂霸道了?
能一夜将人做废?
如今倒也有一些提倡双修的小教, 比如什么欢喜坛, 欲神教, 春水绵绵宗,多数都是一些被逐出门庭的男女,为了抱团而打着幌子招摇撞骗。
她知道这代表什么?
万年元精, 贯日长虹, 就算她真的把他采了,她就不怕自己被补得爆体而亡?
死的又不是他, 还不废吹灰之力就能废了她。
得。
他等着看好戏。
要说他这八根狐狸没什么别的爱好, 要么就是山里蹲,要么就是看热闹,堪称动如疯兔, 静如鹌鹑。
于是妖域圣君愈发气定神闲, 他也不急着走了,甚至还端起旁边的一盏冷茶, 姿态优雅地掀开茶盖。
“滋滋——”
那两粒蛇牙张嘴咬进他的后颈一块皮肉,奇妙的穿透的痛感。
微微痛,但还好, 能忍受。
容雪诗手腕停顿片刻, 又若无其事端起茶盏, 呷了一口冷茶。
这是一泡佛茶, 汤色明净黄鲜, 味道幽醇清淡,据他那些狐朋狗友说, 这种佛茶喝多了容易杀元精,生出遁入空门的念头。
容雪诗偏好咸甜,是不太爱喝的,但此时他多饮了两口,因为那两粒蛇牙挪到他的锁骨。
她正面对着他,似乎从此刻进入了正题。
那一面殷红的紧颈内高领本就被掐得松泛开来,此时更是被折辱得不成样子,半挂不挂地坠着两侧的肩头,最里边是一缎黑绸,薄薄地贴着那鹅脂般的肌肤,细腻,温热,阴萝几乎是轻车熟路拨开黑绸,见着了她以前顽过的玩意儿,那一把粉得晶莹剔透的葡萄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