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打断了膝骨的家犬啊。
英夜弦垂下眸,扔下一条风行小雀符,红尖嘴啾啾鸣响。
转身,小雀到,他已轻轻落在她的身边。
此时,大厦顶楼,冷风暴雨雷电早已停歇,积水折着一线明亮。
天刚放晴,万里高阔,又仿佛回到他刚回来的那一日。
不同的是,她身后降临着整座诸天法相,诸神,诸魔,诸佛国观音,诸圣者大尊,日月星辰,龙吟凤哕,圣火煌煌赫赫,一派浓烈奇丽的盛大磅礴异象,与那粉霓虹色的轻轨,甜蜜清爽的草莓奶啤,冒着雪泡的玻璃彩虹鱼缸,时尚新潮的年轻人群,骤然割裂开来。
奔向他的,是全然不同的世代。
“愣着作甚?干完架了,走啦!回去啦!”
她朝他伸出手来,主动越过那一条虚实的界限。
他竟怯了。
英夜弦禁不住抬眼,张望顶楼前的气象风球。
没有。
他难免失望。
“啊?你是在找这个嘛?”
她翻开掌心,正躺着一枚菱形小银牌,九号风球,暴风雪,亮澄澄折进他的眼里。
“预告恋爱顺利牌喔。”
她唇珠顶着笑,红润又天真,“恋爱恋爱,我们大吉大利啦。”
蓦地。
他抬脚,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在风声将双耳轰鸣到模糊之际,他越着腰,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往下扣紧,将那一场暴风雪融化在掌心里。
“请你,不,请您——”
玩家笑眼含泪,郑重请求。
一生仅此一次的请求。
“带我走吧。”
奔山越海,百万年前,去她的诸天,她的世代,去见她的福生无量天尊妈妈,去烧最高的香,低最骄傲的头,求最好的祝福。
请当我的故乡。
请你带我好好回家。
第239章 最后修罗场
从异界第二战场归来, 光阴命盘消耗殆尽,蛇蛇就感觉自己有点虚。
毕竟这一轮群殴带的人多,耗时还长。
果然, 她刚落地天遗圣地的一处山巅, 元火摇曳, 脚步虚浮。
“唰唰——”
无数双手伸出来。
搂她腰的,按住她肩膀的,搀扶她手臂的, 顶住她的膝盖的, 还有揪住她那俩发丸子的……
蛇蛇:?
这手贱的,谁啊?!!!
拿掉她的小揪揪去做鱼丸汤吗?
阴萝愤怒抬眼。
郑夙飞快收回手, 拨弄下袖花, 装作若无其事的清雅模样。
阴萝继续瞪他,又被一双白冰菊般的玉手遮了遮眼,转到了另一边, 帝君有些吃味他们的对视, 道,“虽说事急从权, 但你这一次诸天请降还是太险了,往后不到空劫天相境,不要如此任性妄为。”
阴萝捂住耳朵。
异界入侵在即, 哪有那么多时间让她准备的呀, 能干就当场干呀。
帝君张了张嘴, 又心知这小蛇最不爱被管束, 那说教的话语在唇边滚了一圈后, 就成了——
“你初初凝聚祖龙神台,境界还不稳定, 吾有一处神山月池,可助你修复。”
身旁气息浮动,发紧。
阴萝似乎听到了有人咬牙切齿的冷笑声。
蛇蛇:嗯嗯,肯定骂得很脏。
嘻嘻,就喜欢你们这副争风吃醋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那妖域的永劫圣君容雪诗含笑开口,“我妖域的两心海也是大补,离得还近呢,不妨先来?”
黎危潮眯起猫瞳,这色狐狸打得什么主意他岂会不知道?帝君瞧着还是正派的,这身红衣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即抓起阴萝,要她跟他走,“星垂袖剑宫也有疗伤泉池,我带你去洗一洗,百日保你完好如初!”
但阴萝的手腕被一侧的辫发缠住,魔宫的煞气也陡然逼近,练星含眼锋阴狠。
“松手!我泣露宫的圣池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呵?你那圣池全是魔妃,怕是容不下她吧?”
练星含慌乱一瞬,掌住阴萝的衣角,“我说过的!都是那群坏东西的主意!我没有碰她们!元幼平!我戴了守贞笼的!”
蛇蛇:嗯嗯,知道知道,还是我送的呢,那款式老贵了,得值俩个矿。
阴萝的俩丸子又被拨弄了下,压扁,再软软弹起。
郑夙:“怎样,烦不烦,要不要出家?我都跟主持说了,只等你一到,立地成佛,远离烦恼。”
她:“……”
够了!你个火上浇油的混球哥哥!
诸天最重道统,论资排辈,阴萝表示自己要去帝君的笼夜山,众人有些不满,考虑到她目前的伤势,也没有再说反对。
当然,阴萝怀疑他们在蛐蛐她家老古板儿师尊。
——那张脸看着就不像是重欲的。
最多是阴萝这个小坏种对祂动手动脚。
好巧,小坏种也是那么想的,于是她放松泡在了水里,任由灵气游走在四肢百骸。
昏昏欲睡之际,身后水声响起。
她迷迷瞪瞪撑开眼皮,“……师尊你也来吗?”
等她被对方小孩般抱起,往下一坐,瞬间清醒。
没穿亵裤……嗯?嗯!
帝君只着了一件极其轻薄的太一莲舟纱衣,浸水之后,长舟环着那一段仙人腰,莲叶绕着胸膛,粉菡萏浮出碎金水面,极鲜嫩,极水灵的粉晕,叫人忍不住掐上一把。
阴萝坐在莲舟上,水波颤颤流动。
夭寿!
她老古板主动出击了!要生吃蛇啦!救命!
小蛇还没走得脱,就被仙圣月宫的双臂环住肩膀,祂俯低眉,从那水面照出两张紧密挨从的脸儿,“太阴,裙裙,你怎么不敢看为师?是怕乱了你的心宫吗?”
笑话!蛇蛇从不畏惧!
阴萝又睁开了两粒竖线蛇瞳,泛起一缕金光。
从水面上看,那是怎样的香艳绝顶,仙圣月宫的一把墨发松松坠着腰后,又似水莲般柔情浮开,高峻的肩膀是纱衣褶皱,堆雪般圣洁,那一颗鹤青小痣若隐若现,而祂单掌挽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挑松她的淡紫色道袍,指尖没入其中。
“看见了吗?仙朝那些时日,你也是这般索求着吾。”
鲜嫩水灵的粉菡萏就绽在她的臂上,水珠滴落。
“哗棱——”
又是一声激响,那一段仙人腰就被阴萝反制到岸旁。
她问祂,“师尊可是终于想通了?”
“……什么?”
阴萝就笑,手指欺上祂的唇,“终于想通,要抛弃所有的礼义廉耻,所有的长生众生,要跟我这个逆徒堕进世俗不容的欢海里!”
她心道,这群家伙遛了她半天,偏又默契地守着那禁线,谁也不肯让谁先走一步,谁又能想到,竟是她家这圣师夺了半子!
张悬素的颈根也逐渐漫上了殷红,好似那血晕美玉,祂把住她的一把小腰,那刻板端正的声调也柔情无限,“你想要的,吾都会给你,往后……往后就不要同他们有所牵扯了。”
阴萝歪头,“师尊这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在那异界待得太久,还是被这些穿越女同化了,也要我学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破规矩?”
穿越女来修真大界,搞那一套无缘无故捡男人,无媒无聘带球跑就已经很癫了,那些穿越男呢,跑到中转国度开青楼,乐户奴婢随手就玩,王女贵姬正经追求,要正妻端庄,良妾风情,通房风骚,骨子里就爱左拥右抱。
这些男男女女来自文明时代,某些观念却比她们这些原始利益土著还要老旧腐化。
“再然后呢,我又成了那个茸茸金,为师尊洗手作羹汤,再装乖卖俏几句,吐吐小舌头,就这样成日消磨好时光,做师尊柔顺又无害的小娇萝,是不是?师尊当我这极乐道,修着好玩儿的吗?”
张悬素怔住。
“难道不是吗?”
她惯是什么好玩的,新奇的,都要拿来手里顽一顽,离经叛道得很。而且小蛇是神天正统的神祇,修的都是正统的神法道源,像是这种合欢末法之流,却祸是从来不会摆在她的面前供她选择的,因而祂只能认定她的新鲜贪玩。
但祂刚一出口,就知道犯了阴萝的忌讳,顿时懊恼地抿唇。
而阴萝历经多重劫难,本就是面软心黑,如今心肠更是凌厉得彻底,哪里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被轻易激怒?
她所有的表相声色,喜怒欢悲,都是她愿意呈现给世人的,因而剥离之后,那甜稚的眉目就显得阴狠冷厉。
她甚至连一个笑都不愿给。
“师尊也复苏了二十万年后的记忆了吧?还记得那假神女江双穗吗?因为她,我被挖了眼,刨了骨,像废物一样被你们舍弃,还得忍受那群蠢弹幕的挑衅,那时她身上的草标儿就是团宠,锦鲤,神女,气运之女,是个男人都爱她,是条公狗也爱她,她仿佛生来就什么唾手可得。”
要问阴萝羡慕妒忌?那当然,怎么能不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