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的阿伽蓝之地是红墙黑瓦,跟求姻缘的小螺顶大为不同,没有水莲,也没有桂花玉兰,只有随处可见的黄姜花与地涌金莲。
走在万佛廊下时,梦春羽率性坦直,毫不避讳跟他讲。
“本来这寺里种的是白昙,但那位风神秀骨的佛子你也知道的吧,说是到了异界,其实是跟天道私奔了,那本《白昙情佛记之我与天道不可不说二三事》都纪录得清清楚楚,我们小圣陀天宫都人手一本,反复传阅手记。”
容雪诗:“?”
师哥彻静:“???”
师哥彻静绷不住了,“咳咳咳!师弟!慎言!”
梦春羽却很无所谓,“师哥!现在都星际迷航了,新法修佛,怕什么忌讳!”
梦春羽师父有着自己的见解,“还要他们多懂多思才好,反复锤炼,想清楚自己要走什么道,脸皮也要越厚越好,才不会被那些玩家玩几把苦肉计,就上了当,随随便便牵着鼻子走,都当我们这群和尚不开荤,撩一撩就要羞得不得了,给她们玩什么还俗火葬场。”
“我们初阳佛,也有自己的骄傲的!”
要么就坚坚定定皈依佛,要么大大方方还俗去,天天搞那套眼泪比菜儿还咸的渡佛情缘干什么啊?
就那么一个男女情爱,亲个嘴儿就完事的活儿,大家都敞亮点说话!
“这昙花沾染了情性,就不适合待在寺庙之地了,因而供佛的五树六花中,就少了白昙。”梦春羽又微笑道,“乖乖徒儿,这日后,你这兰狐,也不会也背着师父跟天私奔吧?”
他可不想成为那种一把年纪弟子还俗跑光还要操心佛地传承的倒霉的老天佛啊喂!
还得替弟子准备嫁妆他什么大冤种师父啊喂!
容雪诗的细俏狐狸眼庄重无比,“春羽师父,容某不是那种狐,必不会抛师弃佛的。”
要是有,狐也不介意。
梦春羽师父打量他一番,容雪诗的表情愈发正派凝重,然而他那脸太过美艳,比那游船的花魁还俏呢,这狐狸瞧着就不是能安分的。
师徒俩对视着,都各怀鬼胎。
梦春羽幽幽道,“不是最好,我们前身的佛宫,都是情种遍地,特别是那些精妖魑魅不是人的,就更容易中招了,你可不要给师父我无理取闹啊,我穷,得养满宫的小光头,可不会给你准备嫁妆。”
新徒儿很乖顺,也很听话,“是,师父,嫁妆容某会自备的,必不让师父一把年纪还操心。”
师哥彻静:“……”师弟这是收了个刺头吧。
梦春羽:“……”我这是收了个硬茬吧。
突然记起这狐狸执掌过一个世代,那宝库搞不好比他小圣陀天宫还大。
梦春羽在佛界里是嘴炮无敌手,现在他难得心梗了。
他顿时没好气地说,“赶紧去受戒,再迟一点就赶不上斋饭了!没得吃可别怨我!”
容雪诗浅笑,“是,都听未来师父的。”
梦春羽微微捂胸,这徒弟还没入门,他怎么就感觉未来一片漆黑?
妖狐那一袭烈火繁花似的红衣,灼灼无双地经过了万佛长廊,舍利高塔,莲界香林,他这艳绝诸天的皮相,又是声名在外的妖狐圣君,突然出现在这佛家净地,顿时引起了全圣宫的轰动。
而小圣陀天宫的座元则是梦春羽的八师弟,他同样震惊四师哥领回来的家伙,“咱们这群寒碜的小和尚,能填饱这妖狐的肚子吗?他可是血如来容雪诗啊四师哥啊,我这免费斋饭还没吃够啊,大师哥,你怎也不劝劝四师哥!”
显然,他也对妖狐的功绩是有所耳闻的。
梦春羽白了他一眼,“对我的徒儿说什么呢?你师哥我佛法无边,人家是来皈依不行吗!”
八师弟沉默一阵,苦口婆心地劝,“师哥,你没用你那迷魂铃吧?这是这个月你用掉的一千零八百只,上次你非要领回那个小倌,劝人从良,人家刚搭上了长公主,不乐意得很呢!”
提及自己的黑历史,梦春羽一拳将他师弟击飞,坠成天边的流星。
旁边的廊柱同样挤满了一群老光头,大光头,小光头,他黑着脸,“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呢?功课做了吗?没见过狐狸出家吗?!”
“有什么好看的?都去去去!”
他嫌弃驱赶着,但围观的生灵都越来越多,随着初代永劫圣君皈依这个消息流出来的,还有大批造访小圣陀天宫的六界人马,将小圣陀天宫围得水泄不通。
如今神天独尊,佛界与人界也开了道,四界成了六界,万道愈发兴盛。
而梦春羽眼皮一跳。
靠。
怎么连古神也要来凑热闹,妖狐就剃个光头而已,至于这么轰动吗?
梦春羽忍不住问妖狐,“你得罪的家伙不是很多吧?我这小圣陀天宫才刚刚起步,你可别砸我吃饭的金钵。”
妖狐也诧异,“啊?原来我得罪过这么多人啊?”他遗憾,“起先,我只是想跟他们交个朋友的,可没想到他们那么小气,有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不给我看,真不怪我要抢的,我只是欣赏一番,还给他们时,他们还不要呢。”
梦春羽:“……”
这硬茬的确很扎手,那小天道到底是怎么啃下这块硬骨头的?他几乎可以想象,他这小圣陀天宫在日后被人日日寻仇的热闹盛景。
梦春羽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见妖狐轻轻抬头,“春羽师父,今日真好,天朗气清,万象都好,就像她刚回来过。”
狐狸摁下指腹,轻轻揉着脸颊那一颗小桃心。
“我极想她,可这十四万年,五千万场梦,竟一次,都没梦见过她。是不是,我造孽太多,佛不允我见她?”
她就站在那一层淡淡的,禁忌的,粉玫瑰色的纱幕里,在他最爱的那一刹永恒死去,从此成了他不敢触碰的禁地,她越完美,越动人,他越看不清,触不到,容雪诗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忘记她的眉目。
可心头那一枚尖刺却是越扎越深,久到成为身体血肉的重要部分。
梦春羽愣了愣。
狐狸又笑,“这样也好,让我也能少哭五千万场,我这双狐狸招子漂亮得紧,日后还得靠女菩萨化缘,可不能瞎呢。”
梦春羽:“……”
抢救我,就现在!
而在众多香华佛国佛陀观音菩萨的注视之下,容雪诗缓缓摘掉了那春意正浓的夹纱花冠。
那锦带,香彩雀,释迦,金丝蝴蝶,白茶花,蛇床子,乱蓬蓬的,彩汪汪的,随着他的血发如瀑般直落飞扬,全都跌散一地,追不了风。
容雪诗指尖摸到了腰。
他顿了顿,也拆掉了腰间那一根雪色孝带,让它随风而去,又褪去了这一袭杀尽诸天万年的嗜血如来红衣,将他的前半生的血腥得意征伐,前半生的甜蜜爱恨离别,都抛在身后,他走上了那白玉宝檀的高高戒台。
又一次,狐狸双手合掌,在佛前虔诚跪下,血瀑般的长发也是亮汪汪的,稠密粼粼的丝光淹过颈段,手腕,腰身,臀部,双足,又蜿蜒着铺满了蒲团,好似红莲香水海一夜盛开。
这次狐狸不求姻缘,不求她归,只求她好,众生也好。
唯愿诸天永恒,世代不败,而我天常在。
血发狐狸睁眼之际,头顶悬挂着万亿宝铃,这一座金堂被常夜灯映得煌煌,两侧彩幡庄严垂落,释迦佛披挂着一身垂宝璎珞,正含着笑,与他对面对着,仿佛候着经年归来的友人。
铜钵声,木鱼声也越来越近,鼻尖嗅到的,是越来越浓的檀香。
他轻声道,“我佛,我来,皈依你。”
当血发狐狸闭目之时,又仿佛回到了第一场初见。
他那二十万年后的意中人艳艳烈烈,烧起了他的情海。
她说,“那时你最爱我,用大夏龙雀铸我脚镯,用八万春山做我喜床,用最好的姻缘庙签贴满我的身体,诸天都知,你是个破了禁的佛陀,我是佛陀最珍爱的红顶珠。那时我风光死啦,我也喜欢死你啦,我比喜欢郑夙要更喜欢你,你就是我的诸天第一。”
可是十四万年后,五千万场梦后,他不再去执着,像倔强小孩一样,要反复追问那个关于未来的答案。
或许未来早就没有答案。
“哗棱——”
那鱼尾模样的宝铎含了一段远方的风,又仿佛是从天外而来,从狐狸耳边清冽击行而过。
像她裙摆飞荡的铃铛。
就当我意中人来过,就当她看过小僧我。
第247章 最后修罗场
清晨, 蓝顿明湖大酒店笼罩在一片湖光山色里。
最顶层的总统套房里,不合时宜响起了喇嘛诵经的声音。
而Themist顶流主唱Jesus与当红女作家一茎六穗的订婚前一日,经纪人潘潘瞅着这一群喇嘛僧人绕着Jesus又唱又跳。
众人又是挥舞着彩棒, 又是泼洒着白沙, 那经文晦涩又难懂, 念得经纪人头都大了,他小声问着队长Tide,“这打鬼仪式, 真的有用吗?能把六穗老师请来的那小鬼打走吗?”
老二Phara则是拎着耳朵, 教训着收藏癖的老三Devil。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老四乱捡石头的下场,就跟鬼上身似的, 想分个手都难!你以后在外面旅游, 不要再乱捡东西,病菌还是少说,有的捡了的, 借了你的命都不知道!”
要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Themist有一次外出活动, Jesus去海边散步,还捡了一颗白灿灿的珠子回来。
没过多久, 酒店经理就过来,说有客人的财物失窃,好死不死就是这一枚珠子, 对方还是当时借着《小小凡女渡情劫》火了一把的女作家一茎六穗!
本来交还珠子, 这尴尬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 但这六穗老师不知怎的, 还看上他们老四, 就借着这珠子失窃的事儿,三番四次要老四陪她出去玩, 老四当然是没空理她的,但被她这样一直纠缠也嫌烦躁,打算约一次当面说清楚。
结果就这么一次,他家老四就被那楚穗穗缠到手了。
众成员都大为震惊。
他们是知道老四的,又冷又拽的小纯处男,碰都不碰女的,连队友Devil走错房间挨着他睡都能警惕睁眼,半夜差点没把Devil揍成Doughnut。
老四呢,脾气张扬暴躁,是个极端重度颜控,还偏爱那种个头娇小但发育极好的。
偏偏有这种女孩子出现的时候,他又挑三拣四!
说是什么时机不对,难伺候得很!
那楚老师瞧着是很光鲜亮丽的,名包名鞋的,但本身姿色的确是普通一点,也不是老四喜欢的那种钓系小恶魔的性格,要是放到天选女友名单里,她绝对是淘汰落选的那一批。
因而,老四回来的时候就更恍惚了,甚至还跑到洗手间吐了。
……?
反感到这种程度,他们就觉得这事儿就不太对劲了。
据Jesus说,他进入餐厅之后,是想跟对方快刀斩乱麻的,让对方不要再纠缠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对方手边的那颗白珠,就突然心烦意乱起来,还鬼使神差答应做她男朋友。
自此以后,不管老四多少次想分手,但都会因为各种意外而中断,最严重的一次还摔断了腿,养了快三个月。
而这次订婚,老四也是迟迟没答应,但麻烦同样接踵而至。
不是经纪人潘潘出了车祸,就是队友们被对家粉丝泼硫酸,乘坐的保姆车还无辜卷进了一宗富豪绑架案,大家都跟轮流渡劫似的,齐齐住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