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货,你这是什么意思?”
练星含顺势发作,噼啪摔了一双冰玉著,容色同样冷得叫人不敢侵犯。
众臣一听那称呼就觉得你小子有几条命啊。
他们不禁升起一种诡异的念头,皇贵妃说得也不算假,这俩人称呼老大王,一个老头子,一个老货,都很毒,很嚣张。
小毒蛇与小毒蝎,竟然意外相配。
老登真王还没从皇贵妃一事反应过来,冷不防听见弟弟开嗓,这些天他做孙子都没能得他开尊口,顿时就有些受宠若惊,根本不计较他的欺下犯上,柔声安抚,“含儿怎么了?可是这些菜肴不合胃口?”
“老货,你装什么傻?”
练星含厌恶道,“我本不是断袖,你无名无聘,就要强纳我与长姐为妃,你是一国之尊,我们蝼蚁自然反抗不得,这也就罢了,如今我姐弟跟着你,不仅要受外界风雨,还要被你的妻妾猜忌,被你的好女儿折辱,既不是诚心的,不如早早一根白绫赐死我姐弟,也省得败坏你们父女兴致。”
说着,他侧过了脸,黑鸦羽似的长睫覆起一层洁白的霜,泪珠恰到好处滚落颊面,手指也恰到好处压着心口。
凄美、冷艳、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胡闹!都是些小儿气话!”
老登真王伸手要替他拭泪,被他冷淡反感避开,年老的君主与漂亮妖异的破碎感少年,本就隔着一道天堑,他心乱意麻,不禁讪讪一笑。
老登真王有些没面子,就挺起了腰杆,朝着阴萝发难,“还不是你,口无遮拦,冒犯了你小爹,还不快向你小爹告不是!”
阴萝:???
这老登不做爹了,也不想做人啦?
人人都以为八王姬当场发难,谁知道竟没有,她只是扯了扯唇角,倒了一杯酒,步步走到主座前。
“请小爹安。”
甜甜脆脆的声儿,尾调被阴萝刻意拉长,有一种粘稠绵密的蓄谋勾引,“小爹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慈恩计较了吧。”
她叫了?
她竟叫了哈哈?!!!
真恶心啊元幼平你也有今天。
但不可否认,血液冲顶脑颅,肢体酥麻发软,练星含内心涌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变态般满足,泪珠竟然因为兴奋掉得更凶,这一刻他在想,这小贱人站着可真是碍眼,就该摁着她的头颅,狠狠踩进泥潭里,让她那眼睛,那鼻儿,那唇儿,都陷进最不堪的暗黑境地。
练星含接了这一杯敬酒,又没有完全接。
“啪!”
阴萝:……?
酒爵落地,练星含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委屈得近乎哽咽,将黑莲花的精髓演绎得完美,“八王姬既然不愿意敬小爹这一杯酒,又何必羞辱我?”
美人垂泪。
老登真王立即心疼了,厉声震慑,“元慈恩,寡人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你若不想当这个王姬,不尊长辈,你就滚出去!”
于是朝臣便见,这位为所欲为的小王姬终于惹怒了老至尊,她被骂得有些怯懦,慌忙让左右替她又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捧到练星含的面前,哀求道,“小爹,小爹,我知错了,您莫要生气。”
练星含嘴角微扬,恶意汹涌澎湃,然而下一刻——
“哗棱——!!!”
这一朵阴毒黑莲花被泼得全身冰冷湿透,那小畜生招起那双水桃瞳,来了败坏纲常的一句。
“小爹,您在我面前,还是湿着好看呢嘻嘻。”
第29章 第二个火葬场
“元慈恩, 你做的好事——!!!”
老登真王几乎就要气疯,慌忙起身就要抱住练星含,将他藏进自己的身怀, 这可是国宴, 台下全是乌泱泱的臣官, 甚至还有一些想要参拜登真上国的使官,练星含这样湿身示人,不就是把他比作了那种在臣子面前宽衣解带玉体横陈的妖妃?!
这幼帝本就心气高傲, 如此作弄, 又是狠狠记上一笔。
老登真王:我真爱得凉!
他本就没有得到绝色少年的身心,想着先夺回来, 放在后宫里慢慢焐热, 结果元慈恩这个逆女,这个刺头,当场就把桌儿给他掀了, 碗儿也给砸了!
以后他还能上桌吃饭吗?!
岂料老国君刚伸手, 少年就转过身,长长的黑袖还湿着, 份量很重,带着浓郁的酒气,啪的一声重重摔在老登真王的脸上, 水汽四溅, 浮出了一道红印子, 抽得老登真王跟陀螺似的转了一圈。
萝萝:哦豁这黑心妖妃!
在老大王即将摔倒的时刻, 被总管公公连忙扶住。
总管公公:呜呼!
再慢一点咱家的职业生涯就要到头了!
朝臣:呜呼!
金喜公公不愧是救场第一公, 集体同僚的人头都谢谢您!
那小练妃当真一袭黑葬衣,却艳烈如火, 浑不怕死亡,用那一口傲性冷淡平常都懒得开口的尊贵嗓儿,气都不喘辱骂父女俩,“你还想趁乱摸我?!小的不知羞,老的更是坏胚,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
老登真王:?!!!
原形是蛇的阴萝:好好好骂得好我爱听多骂点!!!
朝臣们都捂住了心口。
起先他们是:完了,完了,今天的车驹翻得格外惨烈。
现在他们是:算了,快多吃几口菜,万一等会他们被牵连下狱,也得做个饱死鬼。
唉,登真王室的,无论老的少的都不怎么正常,幸亏他们有一位沉静清醒的国母,能劝诫这一对父女,也能把他们无辜臣子从狱中捞出来。
不然,他们真是活不下去了。
偏偏那祖宗太奶奶唯恐天下不乱,解了鞭就想抽上去,火上浇油道,“父王!这个小骚蹄子浪的嘞!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啊?他竟敢甩你!真真是狗胆包天!儿臣这就替天行道活活抽死他以示您雄风还振的天威!!!”
老登真王被甩得正蒙着呢,又急又怒,在这种庄重的场合,他还想着要柔和处理,展示国君风范,可那个逆女还得势猖狂,一根白练鞭追着小爹跑,抽得虎虎生风。
啪!
糕点被抽得溅起来,老登真王莫名就被糊了一脸。
总管公公谭金喜赶快用帕子擦掉。
嚯!好粘!擦不掉!完了完了咱家的职业生涯!!!
啪啪!!
又是两鞭过去,案桌当场碎裂,老登真王差点没被绊倒。
还是总管公公救场,舍身一扑,给老登真王做了肉垫,不至于让国君颜面尽失。
练星含这个魔种黑莲花做什么呢?
他一边气势盛烈,一边倔强落泪,艳与冷,极致绝美的反差,还不忘跑到老登真王的后边,冷冰冰地挑拨离间,“你们父女视我姐弟俩为玩物,不如今天就把我们抽死在这里,好让天下人都看一看你们马家的荒唐!”
阴萝:?
阴萝得意坏了,她不是老马家的,她是老元家的嘻嘻!
老马家的荒唐,关她老元家的甚么事儿呢?
老娘抽不死你这个小骚蹄子!
让你这个死魔种当我小爹!让你落我面子!让你坏我任务!
抽抽抽!
于是噼噼啪啪,她抽得更是毫无顾忌。
练星含恨极。
这小毒蛇都往什么地方招呼呢?
蔫坏的货色,索性他也不装了,直接拖来旁人替他受罪。
连老登真王这个老父亲挡箭牌都被殃及了好几鞭,屁股又痛又麻,他又不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小将军,仅是一会儿就喘个不行,震怒道,“住、住手!元慈恩!你还真无法无天了不成?信不信寡人褫夺你封号抄你九族让你们娘仨都到城门根脚要饭去!!!”
元皇后目前怀了一胎,因为怀相不好被时常折腾,差点有夭亡之相,老登真王这话直接迁怒,不顾孕中妻女,可谓是诛心。
瞬间。
鸦默雀静,全场都寂得可怕。
老登真王后知后觉,他那一句得罪了多少人,尤其支持他上位的妻族。
副相元束清正端坐在一方案几前,身后放着一扇象牙玉雕小银屏,浅绯袍,绣鹤,眉目坠双珠,在这最富丽堂皇的王庭里,养出一身最周正秀雅的容姿,他揽着一面潇洒大袖,夹起一块豆腐,竟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还请陛下开恩哪,我那姐姐,还有这俩外甥,生在天家上国,都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那种风餐露宿的苦日头呢?”
啪。
豆腐碎了,散了。
谁不知道元副相一双巧手,能轻能重,仪态周全,别说是夹豆腐了,夹一根头发丝儿都能稳稳当当的。
朝臣顿觉一股风雨欲来。
明明礼数周到,但在这一块碎豆腐面前,老登真王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威胁,他心头微微一颤。
元副相又不轻不重训斥阴萝,摆出了小舅的派头,“国宴如此,你还不够胡闹的吗,还不快向君父认错!”
阴萝像是那种会像绝色小舅屈服的蛇蛇吗?
当然是啦!
有人给你递台阶,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此时不下更待何时?
她可是能屈能伸的好蛇蛇!
打架最在行,挨揍必须溜。
当然阴萝还加入了自己的个人表演特色,她怒气冲冲摔了鞭子,还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是惊天动地,好不凄惨,“父王,父王果真是被这小骚蹄子迷了眼,连儿臣,连母亲,都儿臣那未出生的弟弟妹妹,都不要了,好啊,儿臣也不要父王了,儿臣这就去死!”
说罢她就咿咿呀呀下了戏台。
老登真王被她背着自然没看见,但朝臣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