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怕您自残。”
“我为什么要自残?”南羽话落,蓦地反应过来,老和尚怕她自残肯定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小命,唯一的解释是,她的自残会影响到大阵的运作。
验证猜测的最好办法就是实际行动,没等小和尚回应,南羽扭头对准墙壁就是使劲一撞。
在南羽眼中四周黑漆漆一片没有光的黑暗,但在小和尚眼里,四周明亮如白昼。
他眼睁睁看着南羽用力一撞,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等他小跑过去,南羽满头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她朝小和尚所在的方向缓缓而笑。
状若狰狞恶鬼。
小和尚被她吓得一哆嗦,“女施主这,这是何必。”
他话刚落,天花板“扑通”一声砸落下来,砂石四溅,尘土飞扬。
有光从头顶照了进来,南羽微微仰头,看到一个无比丑陋狰狞的漆黑存在。
它难不成就是小和尚口中的妖邪?!
也是褚幽??
第16章 邪神的新娘
妖邪三头六臂,身体极胖极大,足足有一座房子那么大,体型像只超级大号的熊猫,只不过它没毛,身体黑梭梭的,乍一眼看去就只个庞大、狰狞、可怖的黑色影子。
它的手臂有好几条,但是没有爪子,手臂有点像章鱼的触手,其中一条卷着老和尚愤怒的甩来甩去,远远甩上了天空,另外几条触手在挥开那些和尚道士们朝它扔去的符纸。
虽然看起来像影子,但妖邪依旧是血肉之躯,被和尚道士们手中符纸伤的皮肉绽开,疼的蹙眉呲牙愤怒咆哮,小山一样的身体四处乱蹿,院子里地动山摇一般在晃,但妖邪在看到南羽时,庞大的身体突然就不再动弹。
天花板破开的这个洞对它来说太小太小,它的三颗脑袋勉强挤探进来,黑梭梭的眼睛像大灯笼盯着南羽。
外面的那些道士和和尚还在攻击它,可它不理会外面那些人,不理会身上时不时被符纸炸开的伤,它三个脑袋微微歪了歪,呆呆盯着南羽。
就像一只流浪了很久的狗,突然又遇到幼时饲养过它的主人,熟悉的气息令它很困惑,它喉咙里发出的低低的吼声,试图震慑对方。
突然挤进来的三个硕大黑脑袋把南羽吓一跳,对方灯笼一样的大眼睛“噌”地凑过来,而且还是一串六只……
哪怕猜到了这是褚幽,南羽还是受惊不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对方打招呼。
院墙上和尚趁机攻击妖邪的要害处,妖邪惨叫一声,三颗脑袋一并挤出天花板,天花板破了的大洞还在,没有三颗脑袋堵着,洞口仿若有天光倾泄而下,光与影在虚空飞舞,与尘埃混迹一起。
南羽爬上那些从天花板上掉落下的石板堆,发现小和尚口中这个所谓的阵中,其实就是之前她去的禅房地底。
和尚和道士们在禅房外将妖邪团团围住。
他们将一张张符纸扔在妖邪的身上。
妖邪身上的黑色皮肉被符纸烫的直冒烟,南羽甚至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妖邪庞大的身躯被困在小小的禅院里,就如困兽在垂死挣扎。
妖邪每一次愤怒到极致的嘶吼都令南羽的心在颤抖。
它很痛苦。
这些人就像拿着一把钝刀子的屠夫,在一点一点的折磨它。
南羽想要顺着破开的这个大窟窿爬出去。
但还差点距离。
索性扭头望向小和尚了真,“还不快过来帮我。”
她声音极大,理直气壮。
仿佛他就该去帮她。
了真有些无措,“女施主,它是邪物,您在助纣为虐。”
南羽:“废话什么,过来扶我。”
了真目光扫过南羽满脸的血,她刚刚撞的厉害,鲜血从伤口溢出,流了满脸,献血遮住她眉眼时,她浑不在意地伸手抹了一把,催促:“快点。”
了真心口暗念“阿弥陀佛”,无助地走过去,“女施主,您不怕自己做错了吗?”
南羽扭头反问:“你就不怕你们做错了?”
了真站在这片废石之下,微微仰起头望着南羽,她混迹在光影尘埃中,满脸的殷红鲜血依旧遮盖不了她坚毅的神情,她那双灼灼灿亮的眼中,坚定而又自信。
了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目光最终落在她一直在滴落的血珠上:“女施主,您需要尽快处理伤口。”
“你说的对,我现在头晕眼花,再不去医院止血输血,怕是要马上死在这里。”
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他爬上石头堆,口中道:“女施主,小僧不是帮那邪物,小僧是觉着您得尽快处理伤口。”
南羽点点头:“我懂,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不忍心我这个无辜人死在这种地方。来来来,快过来扶我一把,我还差一点能够着上面的钢筋。”
了真走过去,却无从下手。
南羽只得指挥他:“扶着我的腿,把我抱起来。”
了真一听这话,脸被吓白了,“女施主,这,这不行。”
南羽扭头瞪他,“你是要我死在这里?”
了真怂了,蹲下身按照南羽的指示去抱她的腿。
他的双手刚一抱到南羽的腿,妖邪的三颗脑袋快速挤进小洞朝他呲牙。
黑漆漆的口中犹如黑洞,喷出森寒气息就如暴风雪将了真席卷在角落一侧。
妖邪凑在南羽面前,黑乌乌的眼睛瞪她。
怎么能允许脏东西碰她!
脏了它会嫌弃的。
它离南羽很近,南羽没理会它凶残的目光,难得它凑过来,她双手一搂抱住它的脖子。
妖邪像是被她这个举动激怒,所有触手全部支棱了起来,黑漆漆的看似滑软的身上冒出无数尖刺。
呲牙怒目危险至极。
倒在墙角奄奄一息的了真朝南羽嘶声大叫:“女施主快放开它,它要发怒了。”
南羽没有放开,她紧紧搂着它的脑袋,踩着它身上冒出的那些硬邦邦的尖刺,想要攀爬到它的背部。
妖邪一动也不动。
它保持愤怒暴走的模式,却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那些符纸在它身上炸开一个个黑漆漆的窟窿,黑色的血从它身体里流出,疼痛蔓延于四肢百骸,它愤怒的想要把这些蝼蚁全部撕成渣渣。
可脑海里有一根弱小的神经被抓着它脖子的人类新娘紧紧牵住了,所有思绪都成了她。
她好软,也,也好香。
南羽见妖邪一动不动的匍匐着,庞大的身体千疮百孔,都是那些人攻击后留下的痕迹。
它怎么不躲避?
是因为她在阵中,牵制住了它?
南羽攀不上它的后背,她不想再浪费时间,紧紧搂住它的脖子,在它的耳边大声叫:“褚幽,快走,离开这里。”
妖邪歪了歪脑袋,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它没明白人类新娘在说什么,可它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焦虑与急切。
这地方令它的人类新娘很不开心。
妖邪另外一颗头颅凑过来,将人类新娘弱小的身板托住,免得她掉地上受伤。
南羽见它还不扭头离开,急的张口去咬他脸颊上的肉:“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不要让他们抓住你。”
她声音很焦虑,几乎要哭了。
她和褚幽相处的时间太少,也就几个夜晚的时间。交流更少,除了肢体纠缠,交流几乎是无。
她印象最深刻是那天在黑暗中醒来,饥饿与孤独将她笼罩,她以为自己会窒息于黑暗里,可他打开灯,驱散黑暗,为她做了热腾腾的一碗肉糜粥。
他厨艺不精,做的不怎么样,可她吃那碗粥的时候,软糯热粥滑进胃里,温暖了整个身体。
一个会为她在深夜里煮粥的妖邪,会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南羽这一咬下去,牙齿被妖邪的皮肉硌的极疼,她的牙齿却没能在妖邪脸颊上留下半点印记。
它的皮肉这么厚实,依旧被那些人伤的满身血肉外翻。
南羽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滚滚落下。
妖邪另外两颗脑袋凑近,朝她呲牙发出困惑的低吼。
像在疑惑问:怎么这么笨,磕到牙了是不是。
吼了一会,它伸出舌头,将南羽脸上的泪珠卷了个干净。
南羽抱着它的脑袋,不理会被它舔的满脸口水,她哽咽道:“褚幽,褚幽,你能听懂我的话吗,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
妖邪歪了歪三颗脑袋,它的身上依旧在被扔符纸,那些符纸砸在它身上,就像天雷在它的身上炸开,它疼的颤栗,另外两颗脑袋朝院墙上站着的那些和尚道士愤怒嘶吼。
它身上那些类似手臂的触手也在朝院墙上拍打,可每次还没碰到院墙,触手就像触电般的缩回。
但就算这样,被南羽搂着脖子的那颗脑袋也一直没有动弹,保持被南羽抱着的姿势,一点点把南羽脸上的泪珠舔卷干净。
它的眼睛凶凶的瞪着南羽,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不同于另外两颗脑袋朝那些人发出的愤怒咆哮,它这颗脑袋发出的吼声低沉,不是愤怒,更像在威胁她。
威胁她不要再哭啦,也不要再流这种难吃的眼泪珠子。
南羽的眼泪也就是那么一瞬无法抑制的滚落,马上她就恢复理智,四下扫了眼,发现妖邪无法接触墙院后,南羽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不是妖邪不想离开。
是它被困在了这里,它无法离开。
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在被动挨打。
它能坚持多久?它该有多疼!
可那些人,他们站在院墙上,居高临下,就如掌控蝼蚁生死的神明,不,他们不如神明。神明漠视一切,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可他们只在乎在自己,他们无法容忍与他们不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