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死还是活?”
这话就问得奇怪了,她的回答难不成还能影响他?
反正他又不认识自己,湛云葳干脆道:“我既然救了你,自然希望你活着。”
他默了默,微不可查地抿唇:“嗯。”
嗯?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更古怪,念及自己最初的目的:“这几日你想通了吗,越家藏宝之地,到底告不告诉我。”
这句话一出,他神色莫名冷了几分。
“你要哪个法器。”
湛云葳顿了顿,这好像也不是不能说:“长命菉。”
他冷笑了一声,背过身去。
“你什么态度。”湛云葳这几日习惯了他的冷淡,如今难得见他“发火”,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好奇,“你既然想活,不求我就算了,还敢给我脸色看。”
他睁开眼,背对着她,冷冷道:“你要长命菉救谁。”
这回她沉默下来,想必是不能说,但就算她不说,越之恒也知道。
“你道侣?”
她皱了皱眉。
“不救。”越之恒冷漠道,“我没让你救我,你可以杀了我,可以离开。”
他闭了闭眼,不愿承认心里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冷怒和悲哀。她前几日的问话还历历在耳,她也说了和自己有仇,落到她手中没有好下场。
所以她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死了不够,凌迟不够,她留着自己,是想到了别的折辱法子?
她就这样厌恨他吗。
第88章 番外五【if】
湛云葳想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他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不过这不妨碍她骂他,指桑骂槐。
她戳了一下火堆,让空气进去,火烧得更旺:“我哪来什么道侣,以前倒是有一个,脾气比狗还臭,他要是落难,我高兴还来不及。”
仗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我才不会用长命菉救他,没抽他几鞭子已经算我仁慈。”
越之恒凉凉笑了声。
湛云葳不满他,戳了戳他:“你笑什么。”
他垂眸,冷淡问:“你前……前妻,做什么了,你那般厌他。”
这话倒是问得湛云葳一愣,她不由仔细想,过去几年和这人的相处。
他狂妄冷漠,手段诡谲狠辣,但整整三年,却不曾伤她,甚至她要杀他,越之恒当时冷怒,事后也从不与她计较。
这个认知让她茫然了一瞬,几日前的梦仿佛在此刻才迟迟烫到了她。
湛云葳不知为何有几分畏惧那个可能性,极力找他的不是。
“他……性情不好,乖张邪戾。”
越之恒抿了抿唇,本就灰濛濛的眸,更加黯淡。
“是么。”
湛云葳越想找越之恒的错处,越发现他那些冰冷残忍,都是对着旁人。
囚困她是灵帝下的令,湛云葳心里清楚,若非灵帝没有把自己指给越之恒,而是给了三皇子这等淫邪之辈,她的下场更凄惨。
引诱仙门中人来救她,不是他,也会是王朝其他人来做。这两件事,如果不是越之恒来做,局面只会更糟糕。
出于他意愿可以左右的、对湛云葳来说最过分的事,约莫是越之恒不顾她意愿,与她同塌而眠那些夜晚。
说来说去,她竟然只能推到他性子上,说他性情不好。
湛云葳听他冷冷反问,更是面上挂不住。
她拿了一枝细柴,打在他肩上,像是说服自己:“性情不好,不就足够招人不喜了么,我的事,与你何干。”
被她打这一下,他像是忍无可忍,转过身来。
对上他愠怒黑眸,湛云葳心里莫名一慌,许是昔日在他手中生存,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此刻见他眸中沉沉,如风雨欲来,她回过神来发现今非昔比,哼道:“怎么,生气我打你,再不告诉我长命菉的下落,我日日抽你。”
和她耍什么脾气,她不就树枝戳了一下,他发什么火。
先前那些百姓和黑甲卫,都快要将他生生打死了,也没见他动一下眉梢,她这轻轻恐吓般的一下,到底哪里让他疼了。
越之恒像在努力平息什么,半晌闭上眼。
“随你。”
这句话说的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倒是又像个活死人了。
湛云葳难得有种挫败感,这两次谈心毫无进展,她不由反省,自己从前该像越之恒学学逼问和套话的本事。
她裹紧被子,冬日寒冷,他不说话,她也不爱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快就抱着被子再次入睡。
越之恒如今的状态,她也生不出什么戒心。
越之恒等她呼吸均匀以后,才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仍是她那句“性情不好,不就足够招人不喜”,他沉默地想,既如此,你回来做什么。
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管他。
他厌恨的并非她这几句话,而是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何等不切实际的期待,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
就算几日前,死在凌迟之下,也不会比如今更糟糕。
这个冬日沉冷难捱,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如此。
湛云葳很快发现不妙。
越之恒发起了高热。
她以往喂他喝水他会喝,喂他吃什么他也吃。前几日就算活得痛苦,一身的伤,他也在好转,今日天气好了不少,他的病情竟然恶化了。
越之恒本就是强弩之末,他们都说他没了灵丹,伤得这样重,他根本无法自愈。
她触到他滚烫的额头,心中一沉:“越之恒,醒醒,起来喝水吃药。”
然而她将灵丹化在碗中,给他喂的水,都无意识从他嘴角流了出去。
湛云葳有点心慌,他可不能死。
那个荒诞的梦境,偏偏也是她的希望。他若连水都喝不进去,那便是真没活下去的机会了。
她一狠心,以唇将丹药化的水渡过去。
他唇齿紧闭,她不得不下了狠手,捏他下颚,撬开他的唇,又不许他吐出来。
好不容易喂完药,越之恒的情况总算好了些。
她拧了一把他的腰,满嘴都是丹药的味道,湛云葳面无表情地跑出去,弄了块树上的冰块,含嘴里,试图用麻木来忘记和他唇齿相触的不愉。
八年前,如果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她会用这种办法救越之恒,打死她也不信。
越之恒这一病不轻,事实上,他能撑到现在,还有向好的趋势,本就是个奇迹。
整整三日,他能自己喝的时候就湛云葳就灌进去,实在灌不进去,就强行用唇渡过去。
许是她仗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谈心”的报应。
三日后的黄昏,她再次撬开他唇齿的时候,越之恒醒过来了。
她这几日怕他真的死了,喂药已经和先前扶他如厕一样自然,一开始还没发现他醒了。
直到身下那具躯体过分僵硬,她喂给他的水,越之恒沉默了好半晌,最后被她推得下意识吞咽下去,才猛然狼狈别开脸。
“你做什么!”
湛云葳:“……”她可以解释。
然而一看越之恒变幻莫测的脸色,反应过激的模样。她怀疑如果他现在灵丹还在,恐怕一掌就拍死她了。
在越之恒眼里,自己是个说话粗犷的大汉。对他来说,恐怕过分刺激了,难怪他一副回不过神,如遭雷击的模样。
湛云葳本来也有几分尴尬,但见他脸色古怪成这样,她心里瞬间平衡不少。
总不能这几日的苦都被她一个人吃了。
她想想他觉得恶心,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见他醒过来,心里也算舒了口气。
她故意沉声道:“你以为我想这样,你要是死了,我哪里去找长命菉。事急从权,你再觉得恶心,也没办法。”
他在平复呼吸,嘴唇抿得死紧,似乎在忘记方才的感觉。
那副模样,湛云葳觉得他比自己还需要含一个冰块,她好心捡了块递过去,还不等她开口,他睫毛猛地一颤:“别碰我!”
这一声,语调又沉又怒,气得她磨牙。
“不碰不碰,你以为我想碰啊,起来,自己喝。”
她把他扶起来,他闭了闭眼,将碗里的药都喝了。
丹药原本不苦,可是化作水,那滋味便难以下咽了,可是越之恒明显不在乎,仿佛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良久,她挪开碗,还要给他看看伤势的时候,越之恒冷声开口:“我告诉你长命菉在哪里,你离开。”
湛云葳睁大了眼,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恼,他宁死都不想交代的,结果为了不再被她用唇碰,就这样说了。
这份明晃晃的嫌弃,让湛云葳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