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出事的,是他朝夕相对,亲兄弟一样的队友。
所以这些年,魏照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闷在山野民宿,离当年出事的峡谷很近,方可也从来没有说要站在什么局外人的角度去劝他。
只是作为朋友,方可当然因为魏照这样近乎放逐自己的行为感到难过。
所以,在接到魏照电话的时候,方可第一感受是高兴,毕竟魏照愿意离开山野了不是,就算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儿又怎么样呢。
可刚刚,看到那个姑娘身上的伤口的时候,方可高兴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并不傻,反倒可以说是机敏,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混得这么开。
那姑娘身上的伤,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度日的寻常人会有的,加上魏照的含糊其词,方可心中升起了一个悲凉的念头。
魏照非但没有远离当年玄乎的事情,反倒彻底掺和了进去。
“不说我那些事儿了。”魏照打断了方可的思绪,他笑了笑,“有两年没怎么联系了,怎么样了?”
“还行呗,和之前没什么变化。”方可笑了笑,顺着魏照的话往下说,“我爸前些日子中风了一道,好在菩萨保佑,人还活着,现在也能下地走动了,就是有些眼歪嘴斜的。”
“前些日子,还和我提起你呢,说是很久没见你来尚河找我了。”方可身子微微后靠,“这老头儿,走不利索,记性倒是好得很呢。”
“回头挑个时间我去看看他。”魏照道,他的声音也有些惆怅,“是我不好。”
“嗐,说这些。”方可摆了摆手,“没事儿,空了再说,不耽误正事儿。”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直到医生站在玻璃门口敲了两下。
魏照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他看向玻璃门后的人,“怎么样了?”
林医生取下了口罩,他并没有遮掩脸上的疑惑,“我替你朋友缝合过伤口了,也监测了生命体征。”
“照理来说……”林医生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她现在就跟睡着了一样,生命体征没有任何不妥,可是就是醒不过来。”
“还有那些伤口也很奇怪,我清理之后,消毒缝针短短的功夫,就又脏了。”
“脏了?”方可有些着急,“是不是这儿环境不行?不然我们再换个地方?”
林医生摇了摇头,“伤口上出现的青苔石头屑,都不是屋子里会出现的东西。”
第34章
-
比起方可的惊讶与林医生的疑惑,魏照显得冷静很多,他看向医生,道了谢,然后抬脚进了屋子,去看岑姣。
林医生跟在魏照的身后,“魏先生,里头那位小姐身上的反应有些奇怪,虽说我检测着她的生命体征,一切都很平稳,可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吧……”医生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好是去海市这种大地方的医院,尚河的医院我估摸着,也查不出原因。”
魏照没有同医生多说什么,他谢过了林一身的好意,视线却是隔着玻璃落在岑姣身上,“今天麻烦你了,我会再想想的。”
方可也跟了过来,他拍了拍林医生的肩。
林医生会意,跟着他走了出去,而魏照则是抬脚进了房间,岑姣躺在那儿,挂上了葡萄糖。
魏照伸出手,虚虚落在岑姣的鼻尖上,“差不多该醒了啊。”他压低了声音,听不出情绪,“肖舒城再怎么好,现在和你也是阴阳两隔了,人鬼殊途,怎么和他一起不回来呢?”
******
岑姣最终仍旧是找了个地方避雨。
因为她有些困了,眼皮往一处挤,实在是不想泡着雨睡觉,岑姣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好累啊。
思绪也在这样的疲惫中变得厚重黏腻,岑姣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些重要的事儿,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往前走,甚至忘了去分辨方向,就那样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地走了过去。
只是走过一棵又一棵高树,一片又一片灌木。
岑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原地打转,还是已经迷失了方向。
雷声响起的间隔越来越短,声音却越来越高。
轰隆隆,轰隆隆。
这一阵又一阵的惊雷像是要将天边砸出一个口子一样,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黑云仿佛骑马而来的士兵,很快就笼罩了整个山头。
天边闪过一道灼目的白光,而响声则是姗姗来迟,等闪电的形状快要从眼底消失时,轰隆声才在耳边炸开。
连一丝过滤都没有,暴雨倾盆落下。
岑姣被淋了个透。
只是她现在,反应有些迟钝地意识不到自己正在雨中行走,只是被砸得有些头晕,岑姣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手掌边缘在雨水下也有些模糊。
盯着模糊的手掌边缘许久,岑姣突然有了动作,她死死咬住了舌尖。
好在不知为何,痛感回来了,现在牙齿死死咬住舌尖,传来的剧痛让岑姣清醒。
她定了定神,只是雨幕几乎连成了水流,岑姣半点看不清周围的情形,索性将心一横,闷头继续往前走。
好在,岑姣的运气还算不错,没走出多远,她就发现了一处藏在枯枝落叶下方的溶洞。
从缝隙往里看,这洞有些深,如果毫无防备地一脚踩空,掉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岑姣的抬手遮着眼睛上方的雨,她眯眼去看溶洞的墙壁,有凸起,回头她就能爬上来,如果山壁光溜溜的,那么在外面淋雨也好过跳下去后没法子上来。
好在,这溶洞的山壁坑坑洼洼地,看着虽有些难爬,却不是无处下脚。
岑姣见状退了两步,她将一旁树上攀附着的藤蔓扯了下来,那藤蔓很粗,显然从树上汲取了很多的营养,岑姣扯了扯那根藤蔓,很结实,就算绕着树干重重摩擦两下,也不见有伤痕。
岑姣将那藤蔓在树上又缠了两道,而后握着藤蔓尖快步跑向洞口。
刚刚她看过了,洞口处与斜着的山壁相接,有藤蔓作为缓冲,岑姣能够平缓安全地顺着山壁进入到山洞。
随着岑姣的动作,溶洞中似乎扬起了一阵灰尘。
扶着山壁的人偏过头咳嗽了好几声,才适应过来。
只是因为暴雨,峡谷中本就有些昏暗,而这个藏于地下山体中的溶洞,则更昏暗了——几乎可以说是漆黑。
只有一束光,从上方的洞口倾泻而下,那光还被遮挡在洞口处的枯枝树叶分割成一块块的。
在外面成片的雨水,在那束光里,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线。
岑姣松了一口气,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冷意,从怀里摸出生火的工具,在石头上砸了两下,火星子便飞溅起来。
她在溶洞里捡到了一些枯枝枯叶,有些潮湿,却也勉强点燃了,白烟飘散开来,有些呛人。
只是好歹,这漆黑的溶洞里,总算有些暖意了。
岑姣拍了拍手腕上戴着的珠子,发光小虫成排飞了出来,它们聚在一起,成了一个光球,停在岑姣的肩头。
岑姣歇了一会儿,等体力恢复了些,便起身查看这溶洞里的情形,要是这里头有蛇或是什么山兽,也得先将它吓跑才是。
溶洞不大,岑姣往东走了十来步就摸到了山壁,往西则是五六步。
南北方向加起来大概也是十一二步。
很快,岑姣就在溶洞里走了个来回。
这溶洞里,没什么活物,最多有些蚂蚁虫子,大些的活物,岑姣倒是没看着。
只是,她对一旁堆着的石头堆有些在意。
那些堆在一起的石头,多数都是钟乳石。
溶洞里有钟乳石,本不是什么值得人在意的事情,可偏偏那些钟乳石看起来是被人切割下来,堆放在那儿的。
岑姣站在石堆前,她抬头往上看。
肩上小虫聚成的光球仿佛也察觉到了岑姣所想的,缓缓往上飞去。
这溶洞也不算高,估摸着三层楼的样子。
岑姣去过些溶洞,也见过不少在自然侵蚀下挂在溶洞顶的石头。
那些石头通常很牢固。
当然,也有些年代十分久远的,会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落下来,碎成一块一块的。
只是,岑姣可从未见过,从洞顶掉下来的石头,还能保持原样的。
她蹲下身,轻轻拨弄着离她最近的一块石头,是圆锥形的,细长细长一条,这样的石头,别说从三层楼的地方落下来,就算是岑姣站直了然后将手中的石头扔下去,都会碎成一块一块的,怎么会像她握着的这根石头一样,连棱角都没有半点破损呢?
岑姣眉心皱出一个浅浅的川字,她看向石头的末端。
末端平整,抬手去摸,甚至有些光滑,显然是借助工具切割下来的。
只是……
岑姣又一次环顾了溶洞,她仍有些不放心,快步走到山壁处,一寸一寸地查看起来。
转一圈回到那石堆前,山壁上并不存在什么暗门机关。
也就是说,这山洞里,现在的确没有其他人在,可是这些石头,究竟是什么人整整齐齐地切割下来摆放在这儿的呢?
山民?
岑姣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是山民的,且不说这些石头并不值钱,如果是山民,为什么不直接将切割下来的石头带走呢,反倒堆在这里,难道不怕之后找不到路,或者被别的什么人搬走吗?
岑姣蹲下身子,在那堆石头里翻找起来。
没什么特殊的,直到岑姣翻到最后,那是一个……
佛头。
佛头不大,两只手就能将它捧起来了。
看起来,也不是用什么很好的材料雕刻成的,佛头上方的石料甚至有些不平整。
岑姣将那佛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将佛头转过来,岑姣有些惊讶地看着手中的佛头。
这佛头居然有四只眼睛,且眼睛涂成了血红色。
看着有些瘆人。
岑姣托着佛头的指头轻轻颤了颤,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佛头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