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靠得很近,隔着两层帷帽薄纱,她也能隐约看清他唇角的弧度,装作若无其事喝茶。
隔壁桌还在聊。
“别说我们扶风了,云中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听说了没?云中二公子将他的嫂嫂掳走了,这些修仙世族玩得真够花啊。”
“我也听说了,据说那个云中少主还被他气病了,可怜。”
木兮枝木然。谣言果然是谣言,谁说祝令舟是被祝玄知掳走她一事气病的,他本来就病了。
身为当事人的祝玄知也随谣言四起,还有心情给木兮枝斟茶,她接过一干而尽,遇到小二走过来派发通缉令,人手一张。
通缉令上有两个人,祝玄知在左,木兮枝在右。
不过云中只通缉祝玄知,会在通缉令上画她,是想让看到他们的百姓或修士向云中举报,有线索及其能抓住他们的人重重有赏。
木兮枝稍微撩开帷帽,扫视了一遍通缉令的画像,作画之人画工了得,将他们画得惟妙惟肖,只要有人见到她就能认出来。
她压低声音问祝玄知:“你为什么将我带来扶风?”
祝玄知看都不看通缉令,随手一揉,扔在桌面,拿过她喝过的茶杯来喝:“来扶风有事要办,至于什么事,你以后会知道的。”
木兮枝压下好奇心,不问了:“我想吃冰糖葫芦了。”
他带她离开茶馆。
到街上买完冰糖葫芦,木兮枝边走边咬下两颗,他们的身材高挑,走姿飒爽,不似凡夫俗子,即使戴着帷帽也有不少人看过来。
男戴的是绯色帷帽,女戴的是青色帷帽,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散修,寻常百姓是这么想的,看见他们的修士却不这么想。
若修士没有遮掩修为,其他修士是能看出对方修为的。
经过他们身边的修士是觉得他们有修士风范,但只有男的有修为,女的毫无修为,就是一个普通人,很少有这样的组合。
木兮枝对旁人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非常安分,其实只要她在这里大喊一声我是谁是谁,哪怕现在没修为,祝玄知也较难将她带走。
逛累了,木兮枝就让他背她,没灵力的凡人是很容易累的。
她累了却不想回去,想留到晚上看花灯,征求过祝玄知的意见后,他们就在街上走走停停。
祝玄知双手托住木兮枝的腿,慢慢地走,感受着她紧贴在他后背的身体,还有她环住自己脖颈的双手,喷洒到他皮肤上的气息。
忽然有人拦在他们面前。
趴在祝玄知背上昏昏欲睡的木兮枝抬起头,眯着眼透过帷帽薄纱看拦住他们的人,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而是担心对方的安危。
拦住他们的并不是人,而是化成人模样的妖,罗刹鸟。
只见她掀起一阵妖风,将他们的帷帽吹落地,露出两张脸:“果然是你们,我没认错。”
木兮枝怕来者不善,想从祝玄知背上跳下来,却被他握紧腿不放:“你先放我下来。”
祝玄知充耳不闻。
木兮枝怀疑他是不是担心她会在这种情况下逃跑?想多了。
祝玄知直视前方,嗓音带有少年的清冽,也有超乎年纪的漠然冷血残忍:“走,还是死。”
也不知他何来的勇气,居然敢在七阶妖面前说这种话。
罗刹鸟也不恼:“你怕是误会了,我今日前来,并不是想和你作对,也没空管云中颁发的通缉令,是带了诚意过来找你合作。”
祝玄知:“合作?”
“对。”
“什么合作?”
罗刹鸟上前一步,他却在她面前生起一道可灼伤万物的烈火:“想说什么,就站在那说。”
烈火在前,罗刹鸟站住脚,不再往前了,笑吟吟道:“我想你治好陈郡谢氏的三公子,诚意就是我手中的云中少主。”
她费尽心机将他抓来了。
罗刹鸟又道:“我猜你很想杀了他,我可以帮你啊。”
“如何?”她胸有成竹。
祝玄知能感受到被他背着的木兮枝身体猛一僵。
第89章
罗刹鸟抬起手解开腰间的乾坤袋,祝令舟出现在他们眼前。
木兮枝立刻从祝玄知的背跳下来,由于他晃神,握住她腿的力度变小,还真让她成功了。
祝令舟转醒,看到他们后颇感惊讶,像是不明白自己被这只大妖抓后,为什么会见到木兮枝和祝玄知:“执归,你们……”
罗刹鸟手握着一把刀,抵到被束缚着手脚的祝令舟脖颈上。
她道:“考虑得怎么样?也不过分,只要你给我一根朱雀羽毛,我就替你解决云中少主,旁人还无法将罪名扣到你头上。”
木兮枝如今没灵力,不能做些什么,脱口而出道:“你若杀了他才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祝玄知适时开口。
“朱雀羽毛,我是不会给你,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祝令舟早有预料,所以并不会为此感觉到很伤心,反正自己拖着这具病体也活不了多久。
罗刹鸟一改冷静的模样,变得急躁,她爱陈郡谢氏的三公子,他得了治不好的病,是妖的她却束手无策,没治百病的能力。
这几日,有关祝玄知是朱雀之主的消息在妖魔界疯传。
是辟邪传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传出来,恐怕只有祝玄知和他知道。
罗刹鸟本该臣服听从朱雀之主的命令,但她觉得他就算体内有朱雀,也未必会运用,不然修为也不会只有五阶,何不冒险一次?
她迫切想得到能治百病的朱雀羽毛去救陈郡谢氏的三公子,哪怕冒着失败了会死的风险,也在所不辞,就是一个字,赌。
罗刹鸟看出了他确实不在乎祝令舟的生死,但木兮枝在乎。
不过她还是想从祝玄知这方面出发:“你之前不是在琴川问过我,我在人妖魔大战前一个月身处何地?我跟你说过,在云中。”
“云中二公子。”罗刹鸟改口:“不,或许我该称呼您为尊主,毕竟您的体内有朱雀。”
木兮枝思考要如何救下祝令舟之余,还分神听她的话。
罗刹鸟道:“当年的云中家主还不是现在的云中家主,我那时误打误撞发现了当年的云中家主用修士的性命提高自己的修为。”
“真狠啊,牺牲了那么多修士,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想抵抗妖魔,他们需要在短时间内提高修为,诓骗或强迫那些修士。”
木兮枝顿住。
祝令舟满脸不可思议,他下意识替云中辩驳:“不可能。”
罗刹鸟:“怎么不可能了?不止云中,扶风也参与进来了,被我们妖魔发现后却怕泄露出去,主动与我们合作,当我们眼线。”
她笑了:“这是他们所说的需要在短时间内提高修为,就是为了抵抗妖魔?既然如此,被发现后,为何选择与我们合作?”
祝令舟哑口无言。
木兮枝低喃:“所以鬼市售卖修士,扶风是知道的,但就是不管,怕当年的事被抖出来?”
罗刹鸟颔首,刀仍抵在祝令舟脖颈处:“你说对了。”
她看向祝玄知:“尊主,当年如果不是云中和扶风在人妖魔大战里出尔反尔,您的父亲和母亲就不会被迫跳进诛妖台。”
“难道您不想为父母报仇?只要您给我一根朱雀羽毛,我定会誓死追随您,永不背叛。”
罗刹鸟循循善诱。
祝令舟唇瓣翕动,他想说这一切都是假的,让祝玄知不要被她诓骗,但到底是真还是假呢?祝令舟好像无法断定,他也动摇了。
木兮枝回头看祝玄知。
祝玄知没看她,面无表情:“所以这是你威胁我的理由?”
罗刹鸟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只得来他这一句话,不过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这是不打算理会祝令舟的意思。
这条路走不通,罗刹鸟将希望寄托到木兮枝身上,赌她在意祝令舟的生死,将刀往里怼了下,割破了祝令舟的皮肤,渗透出血。
木兮枝一激动就想跨过那些烈火朝她去,却被祝玄知拉住。
“你快点放开我,他不能死!”木兮枝挣扎,想推开祝玄知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拉住,她抓起他的手来咬,他这样也不肯松手。
罗刹鸟见她这边也没希望了,想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要让你难受,最好一起死的想法,手往下移,一刀插进祝令舟腰腹。
这一刀很深,奔致命去的,他身体又不好,当场吐了口血。
死亡仿佛就在眼前,离她非常近,木兮枝心口骤停半拍,也吐了口血,倒在祝玄知怀里。
他先是一怔,随即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将她放下,再瞬移到罗刹鸟面前,一把抢过祝令舟,在刹那间爆发朱雀力量,将她灼烧。
罗刹鸟惊讶于祝玄知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控朱雀。
祝玄知看着她。
“你说只要我给你朱雀羽毛,救下陈郡谢氏的三公子,你就会誓死追随我,永远不背叛?”
“不可能。今日你能为陈郡谢氏的三公子臣服于我,他日就能为他背叛我,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永远不背叛。”他直接烧死了她。
罗刹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可再也没机会了。
祝玄知垂眸看着还有一点点意识,但很快就要昏死过去的祝令舟,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木兮枝,指尖失控微微颤抖。
为了验证自己的荒谬念头,祝玄知带着祝令舟走向木兮枝,取出一根朱雀羽毛化进她体内。
朱雀羽毛不能起死回生,在人还没彻底死之前,是有用的。
木兮枝没反应。
它对她没用,可木兮枝此刻分明还有一口气在。
祝玄知心弦一下子绷紧了,感觉自己双脚踏在云层,落不到地面,踩不到实处,他又取出一根朱雀羽毛化进祝令舟体内。
祝令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好,他看着木兮枝,疑惑她为何也倒下了,他记得她倒下的时候也是罗刹鸟用刀杀他之际。
这二者有关联?
木兮枝慢慢地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