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转身往外走:“不行,我还是得找他们来给你看看身体,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
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木兮枝的掌心,温度还是很低,祝玄知垂眸看她,问出一个问题:“木兮枝,我亲你,你会不会有感觉?”
感觉?
当然有,非常惊悚的感觉,一个以前对你有杀意的人突然亲了你,你不觉得惊悚,不觉得可怖,不觉得有阴谋?她觉得有。
木兮枝脑袋要炸开了,以笑掩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玄知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能猜到你一碰到我,我便会有异常反应,亲吻亦是如此。”
他说得没错,木兮枝的确在很早之前就猜到这件事了。
那他今天主动亲她,是为了最终验证事情的真假,还是单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她?
不得不说,如果真的是报复,那这种报复方式还挺特别——既膈应了别人,又膈应了自己。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木兮枝耐心地等祝玄知把话说完,主要是她尚未组织好解释的语言,还需要一丢丢时间。
祝玄知五指缓缓插进她指缝,眼睛却紧盯着她的脸,留意她表情:“那你呢,我碰到你时,你可会有异常,可会有别的感觉?”
木兮枝顿时头皮发麻,讪笑:“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只需要回答我。”
她斟酌再三:“有感觉,但应该不是你有的那种感觉,有点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发誓,我绝对没对你用术法。”
所以这事不能怪到她头上,木兮枝自认是经常利用这点去消除他的杀意和怒意,但还真不是她对他用了什么术法,或者下了蛊。
祝玄知没接话,忽道:“你是不是以前就喜欢祝令舟了?”
木兮枝:“!”
她越想越好笑:“不是,你是听谁说我喜欢你的?”
“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
祝玄知唇瓣还残存着碰过木兮枝后的麻意,不可否认的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琴川,你和你父亲说过,在密音传声里。”
她呆滞,感觉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我跟我父亲用密音传声说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我会破解密音传声,就像你精通破解各种阵法一样。”
木兮枝沉默了。
“如果我说这是……”
祝玄知似乎下定决心,直视着她,轻声道:“我们可以试试,我想试试你喜欢我。”
他不是喜欢木兮枝,而是想试试被她喜欢的感觉,抢走那本属于祝令舟的喜欢。
木兮枝愣了愣。
这哪儿跟哪儿?拒绝和解释的话到木兮枝的嘴边,忽见祝玄知胸膛轻震,咳嗽了几声,呛出点血,他脸色更苍白透明了。
她忙去扶他:“你不是说没什么不舒服?怎么还咳血了!”
“你还没回答我。”
祝玄知推开木兮枝,抬手擦去唇角的血,然后淡定用水冲洗干净,仿佛咳血的那个人不是他。
木兮枝望着他病白的侧脸,一咬牙:“试试就试试吧。”
其实他误会她喜欢他也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以后她无论怎么过度关心他,都不会被怀疑。
祝玄知长睫垂下:“听说喜欢一个人,会想亲他,你也是?”
“啊?”
做戏做全套,木兮枝心一横,闭上眼,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祝玄知本想试探木兮枝到底对祝令舟有多喜欢,在被她主动亲脸颊后,什么想法都没了。
暂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
张钰如今算是扶风的人,他犯了事,扶风无法置身事外,在木兮枝他们还没离开天墟镇前,派人过来“请”他们到扶风水家相见。
很巧妙的“请”。
扶风水家出面,云中陶长老都不好拒绝,更别提木兮枝他们几个小小的琴川弟子,唯有应邀。
木兮枝倒不怕扶风会把他们怎么样,琴川虽讲究以和为贵,也鲜少跟其他四大家族有所来往,但也不是吃素的,不会任人欺负。
他们是两日后到的扶风。
扶风水家北倚山,南朝水,到处可见垂落杨柳,河道曲回迂折,轻舟荡漾,有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
要说这扶风水家也算是给他们面子,派了族内大长老过来接,陶长老明面表示受宠若惊,实际上认为事情愈发变棘手了。
反观木兮枝懒得管这些糟心事,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
扶风水家建在一道瀑布形成的天然水帘之后,想过去必须得乘带有扶家水家家徽的船,否则还没靠近水帘就会被水掀翻。
他们有扶风大长老带领,进水帘的过程畅通无阻,可就在要过水中桥的时候被人拦下了。
扶风大长老呵斥道:“放肆,你们不认得我是谁了?”
拦住他们的扶风弟子不说话,但忽地让开一条路,不是让他们过去,而是让后面的人过来。
来人是一个女子,五官端正,面容姣好,浓妆艳抹,凤髻有不少精致昂贵的首饰,宝蓝色衣裙很是贵气,衬得身型纤瘦。
木兮枝目光渐渐地落在女子微隆起的腹部,暗道不妙。
直觉告诉木兮枝,女子是扶风水家三小姐,张钰的妻子,她特地来此截下他们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张钰这个人。
扶风大长老见吩咐人拦下他们的是自家三小姐水寒玉,若有所思地上前几步:“三小姐。”
木兮枝和她同为家主之女,就从没被琴川里的人唤过小姐。
这也是琴川跟其他家族不同的地方,他们不管这些,只拿她当作是寻常弟子对待,吃喝玩闹一起,受罚也一起,并无特殊待遇。
不过木兮枝拥有现代人的思想,更喜欢琴川那种相处方式,若是被人整天叫小姐才不习惯。
水寒玉:“张钰呢。”
扶风大长老知道她很难缠,招手示意弟子带张钰过来。
短短数日,张钰瘦了不少,水寒玉快步走到他面前,不到片刻就发现他舌头被断,手筋脚筋也被挑断。她大怒:“是谁做的!”
无人回应。
水寒玉反手给了站在旁边的扶风大长老一巴掌,俏脸满是气愤:“我问你,是谁做的?”
扶风大长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祝玄知,水寒玉马上猜到是他做的,过去就要给他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伤他……”
巴掌没落下。
木兮枝握住了水寒玉的手腕,无所畏惧地对上她的眼:“三小姐,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何况错不在他,你这样,过分了。”
祝玄知指间的毒针因木兮枝的打断,没掷出去,他看着挡自己身前的少女,不动声色收回。
扶风大长老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每回都被他们打岔。
水寒玉黛眉紧皱:“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拦我?你可知我是扶风的三小姐,我命令你松开!否则我定叫你不能活着走出扶风。”
琴川的人也护短。
木则青那张冰山脸尤其有威慑力,语气更冷:“她是我们琴川家主之女,我倒想问问三小姐您要如何叫她不能活着走出扶风。”
涂山边叙也气得不行,居然敢威胁他的小师妹:“难道你们扶风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陶长老本不想跟扶风的人发生冲突,但此时不出面不行了。
他对水寒玉要掌掴“祝令舟”一事不满,脸色难看:“我知道您是扶风的三小姐,可您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伤我云中大公子。”
水寒玉眉头蹙得更紧,得知他们的身份后,她即使有大小姐脾气,此刻也不能乱来了,这是身为扶风三小姐该有的分寸。
她抽回手:“他是云中大公子便可以随意伤我夫君了?”
木兮枝听着来气:“谁告诉你,他是随意伤你夫君了?你这几天难道就没听说你夫君在天墟镇做了些什么?他这叫正当防卫。”
涂山边叙凑过去问道:“小师妹,什么叫正当防卫?”
“这词儿还挺新鲜。”
她嫌他伸过来的头挡住视线了,用手推开:“就是别人要伤你,你打回去,别人要杀你,你反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祝玄知看着她随意又自然将涂山边叙的头推开,后者嚷嚷着小师妹轻点,当心谋杀亲师兄。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举止是比较亲昵,但木兮枝一无所知。
水寒玉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得身子微抖,趔趄几下,身后的丫鬟立即过来扶住她。
她们道:“小姐,您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扶风大长老终于逮住机会说话了,顺便给水寒玉台阶下:“三小姐,云中大公子之所以会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您消消气。”
水寒玉深深看了张钰一眼,又死死瞪了木兮枝和祝玄知一眼,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拂袖离去,扶风大长老松口气。
他和稀泥道:“三小姐她有孕在身,还望各位见谅。”
木兮枝才不理他。
要不是她拦住,刚那一巴掌可能就下去了,纵然对方有孕在身,也是货真价实的五阶修为修士,肯定又会给“祝令舟”添伤的。
还威胁她再不放手会走不出扶风,由此这位扶风三小姐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不是个善茬。
木兮枝低头抠指甲。
扶风大长老又看向祝玄知,少年微歪着头看河上风景,一头白发用红丝绦半束着,白发丝绦垂落,侧脸如玉,似没听到他所言。
气氛凝滞,陶长老用笑来打破:“瞧大长老您说的,谈什么见不见谅,小事一桩罢了。”
祝玄知极轻扫了他一眼。
陶长老速速闭口。
上岸以来没说过话的祝令舟适时开口:“时辰不早了,劳烦大长老您继续为我们带路。”
扶风大长老忙不迭接下祝令舟的好意:“二公子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