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烤炸炖煮的希望就这么泡了汤。
没有实体,也能这么强?夏娃实在不愿意相信就是眼前这个红斗篷把斩楼跟长空打飞到现在都没能爬起来。
下一秒,她怀里的小熊就被抽走了。
夏娃:?
“看你叫得这么大声,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红斗篷随意捏了捏夏娃的小熊,“既然如此,让她们把你那个妖王大姐叫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夏娃直接气疯了,她的小熊!
红斗篷见她暴跳如雷,恶趣味愈发重,随意瞥了眼地上的斩楼与长空后,原本还想把夏娃拎走做人质,没想到夏娃却从身上胡乱摸出些东西砸她。
什么吃了一半的松子糖啊,啃了半拉的甜甜圈啊,还有没用却窝成一团的手帕……以及一面巴掌大的八角鼓。
红斗篷瞥到这面八角鼓,直接将夏娃丢了下去。
夏娃火速两手撑地爬起来,正要再给红斗篷砰砰来上两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胳膊好了,刚才那第二声咔嚓,原来不是把她另一只胳膊一起掰断?
就算是这样,她也决不原谅!
“把我的小熊还给我!”
看见八角鼓后,红斗篷再次改变了想法。
她还真将小熊还给了夏娃,却用一缕灰气卷起了地上的八角鼓送到手中,夏娃见状,愈发恼火:“那是我的东西!抢小孩子的东西你要不要脸哪!快还给我!不然剁了你的手!”
红斗篷伸手按住夏娃的脑壳用力下压,叹了口气:“你真该庆幸你是个小孩子,否则……”
夏娃被她按住脑袋无法向前,便奋力踢出腿,想给红斗篷来点教训,然而人家身高手长,只这么点距离,她的腿儿撇了半天,怎么都碰不到红斗篷一片衣角。
其实就算真踢上了也造不成任何伤害——红斗篷没有身体。
“啊啊啊啊还有那个僵!那是我盯上的猎物!是我先抓的!”
夏娃越想越气,反正大不了是个死,她的核心数据留在了了那里,顶多重新复活,但让她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自己的东西,那还不如让她立马死了!
公主给的八角鼓,夏娃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有什么用,她隔几天会拿出来把玩两下,没放在心上,但这绝不意味着她不喜欢,别人就能抢!
红斗篷顺势敲了夏娃的脑壳一下,恶劣地将她重重推倒在地,转身的同时微微侧头,傲慢道:“技不如人,你先抓的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我的?”
说着,她还拍了下那面八角鼓,鬼道随之关闭,消失在了夏娃面前。
夏娃真的要气死了,她恨恨地跺脚跺脚再跺脚,最终在深深的仇恨之前,她总算是想起了还倒在地上的斩楼跟长空,跑过去查看一番,幸好没什么大碍,只是短暂地晕了过去。
——她都没有看清楚,红斗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听说僵被截胡,连公主的八角鼓都被抢走了,斩楼愧疚不已:“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让夏娃安慰人是不可能的,她顺势道:“对啊都是你不好,未来七天不许你吃我买的饭。”
斩楼的愧疚之心立马消失,正打算再争取一番自己的合法权益,夏娃一脚踹上离她最近的那棵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剥了她的皮,把她的肉拿去喂狗!”
“那个。”长空轻声打断,“你不是说,她没有身体?”
夏娃一窒,反驳道:“说不定那只是她的某种姿态,她能开鬼道,说明她是鬼吧?既然现在是鬼,说明从前是人吧?既然是人,就肯定有尸体,哪怕烂了被烧成了灰,也有尸体!我知道怎么抓鬼!”
她可是从除妖师那里搜集到了不少数据。
只要弄清楚鬼的名字,再找到她的尸体,就能将其掌控住,看她到时候怎么让红斗篷飞奔出去叼飞盘!
居然敢把她的胳膊掰断!
想到这里,夏娃不由得伸手揉揉自己胳膊,顺便仔细检查一番,得亏冰雪之躯异于凡人,否则随便来个什么人,那咔嚓一下,估计整条臂膀都要被卸下来。
此时天已大亮,太阳东升,村子里的人也陆陆续续打开家门,壮着胆子扫视一圈发现没事后,越来越多的人出现,鸡鸣狗叫,整个村子一瞬间便恢复了生命力。
然而对于死了人的几个家庭来说,新的一天并不意味着新的开始。
“话说回来,你们注意到没有?那只僵要吃那小男孩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住了。”斩楼若有所思。
当时那距离,即便斩楼出手也不可能全须全尾的救下小孩,所以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僵才会停止吸血行为。
长空道:“似乎是在孩子母亲冲出去之后。”
除了僵的古怪行为,夏娃也在想,红斗篷是怎么精准找到这里来的呢?她说僵是自己先抓的时,红斗篷那语气,好像对方才是僵的主人一般。
第420章 第十七朵雪花(九)
“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有很努力在运转大脑去思考, 但夏娃还是沉浸在愤怒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她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赶紧找到红斗篷狠狠地揍一顿!
真是气死她了,怎么会有人吃过一次亏后, 还吃第二次的!最可气的是, 这个吃了两次亏的人还是她自己!
斩楼跟长空默默地看夏娃发大疯, 她气得跟个小牛犊子一般在原地团团转,又是鼻孔喷气又是跺脚, 给人一种红斗篷要是在现场,她能把人家生吃了的恐怖感觉。
怎么这么大气性啊。
夏娃越想越气,迫切需要找点什么事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遂将矛头对准斩楼:“我看你就是旱厕待得少了, 不然不至于这样爱多管闲事。”
斩楼锅从天上来,见夏娃一脸的义愤填膺,哪里敢说话, 她可是身无分文,得跟着夏娃才能混吃混喝。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挨两句骂怎么了, 反正不痛又不痒。
不过夏娃也没有骂得很过分,她就是气不过吃了红斗篷的亏, 所以总得找点什么撒撒气,这会儿天早已大亮,村子里人来人往, 她们仨还躲在大树上, 长空施了个障眼法, 即便有村民从树下经过也不会注意到她们。
本来夏娃还想再来两句, 没想到有人比她声音还大!
顺着声音来源一看,是昨晚被僵吸了血的一户人家, 家里最身强体壮的男人死了,一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同辈的叔伯兄弟都来了,所有人抱头痛哭,斩楼眼睛一亮,她的机会来了!
这哭丧她干过呀,就是每次哭得不比人家专业的强,所以钱没怎么赚到,但能赚一顿饭。
正准备下树去搞点副业,被夏娃一把揪住:“我让你走了吗?”
她只好老老实实坐回来等夏娃继续。
夏娃问:“你干嘛去?”
斩楼回答的也很实诚:“我去看看缺不缺哭丧的,你不知道,家里死了人都会请送葬队,有些手头宽裕的,还会额外找人哭丧,管饭还给钱。”
夏娃:……
长空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斩楼:“昨天晚上你还要救人呢。”
“是啊。”斩楼点头,“可不是没救成么?那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跟着一起去死吧?”
夏娃开始捉摸不透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了:“你不觉得难过?”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为什么要难过?”长空反而感觉夏娃问的很怪,“我又不是人。”
长空:“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斩楼依旧回答的理所当然:“因为我不讨厌人类,天下之大,普通人的数量远远超出恶人,如果能让普通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这不也很好吗?反正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夏娃哦了一声:“是吗?那你等着瞧好了,看看普通人的生活到底有多不普通。”
斩楼没弄懂夏娃的意思,然后她们就在树上待了整整七天……直到死者下了葬,过了头七,事情才开始有所转变。
最先被僵吸血而死的男人家在村子里颇为富裕,光屋子就是青砖大瓦房,足足四大间!但他家除了他与妻子外,就只有两个老人、两个孩子及一个尚未出嫁的妹妹。现在男人死了,家里的天塌了,老两口好不容易操持完了儿子的丧事,之后便病得起不来床。
说来也奇怪,头七一过,之前在丧事上忙前忙后忙里忙外的叔伯兄弟们,就换了一副面孔。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没有强硬地要将这家人赶出去,而是以她们家少个能顶门户的男人,老两口又不能动弹为由,想住进来“帮帮忙”。
总之诉求是先住进来,至于什么时候走,那得另说。
斩楼行走人间的时间还不长,夏娃便友情为她科普这叫“吃绝户”。
很快的,家里女人的娘家人也来了。娘家人一方面也想占这房子,另一方面还想把女人给带回娘家,给她再说一门亲事,而且不许她带儿子,只让她带闺女。
这可不是疼闺女,纯粹是因为闺女养个几年就又能嫁出去换一笔彩礼。
女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咬死了不再嫁,床上的两个老人也强撑着下来,闹了一场,最终里正出面,把叔伯家跟娘家人都赶了回去,但谁都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她家男人死了,四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令人眼红,她男人生前是有手艺的,除了这房子,还存了不少银钱呢。
头七刚过,闹剧频出,而闹剧一结束,当晚就有人摸进这家院子,想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斩楼险些被气死,想要出手,却被夏娃按住。
夏娃凉凉道:“你急什么。”
那贼进去了,也不知摸没摸到东西,总之家里的老黄狗叫个不停,没一会儿,只见一个身影狼狈爬上墙头然后撒腿狂奔,可这家屋里从始至终没闹出一丁点动静,连灯都没亮。
斩楼不懂,那贼如此笨拙,难道没人听见?怎么不喊人?
贼狂奔半天,跑着跑着发现自己似乎总围绕着一条道打转,当时把他吓了个透心凉,发现怎么也跑不出去后,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吧,这段日子手头紧,这才猪油蒙了心偷你家里去了,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啊!我、我啥也没偷着,我也没对你妹子做啥!我刚进去,她就拿剪子戳我了,我啥便宜都没占着啊!”
不仅没占着,还被狗咬在了大腿上,不然不至于跑得那么狼狈。
这贼竟以为鬼打墙是那家死了的男人回来了,他明明是挑着头七过了的日子才敢上门,他怎么这么倒霉哟!
更倒霉的还在后面呢,慢慢地贼便晕乎了起来,他最开始确实是只想着偷钱,但摸进去后看见这家姑娘的屋子,胆子一下就大了,歪心思顿起,没想到那姑娘烈得很,竟在枕头下压了剪刀,连老黄狗都睡在她床下。
又是扑通一声,这次是贼晕头转向跌进河水里的声音,村头这条河,浅的小孩儿赤脚都能趟过去,但却能将一个成年男人活活淹死。
夏娃凉凉道:“这就是你说的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还有更普通的呢。
这家办丧事那几天,家里女主人浑浑噩噩,头七过了,她不打算再嫁了,要将一双孩子拉拔大,以前男人还在,她对两个孩子尚能一视同仁,男人没了,她不由自主便看重起了儿子。
因着少了个人,以后日子肯定不如从前舒服,女人开始节俭,家里荤腥少了,鸡蛋也不再让孩子们一人一个,儿子每天吃一个,女儿每隔一天吃一个。
她起得很早,里里外外收拾干净,给两个孩子洗脸穿衣,家里家外一把抓,干活勤快又麻利。
普通人的普通一生,其实细细看来,处处透着不普通。
斩楼所喜欢的人类只停留在表面,她看见他们幸福美满阖家团圆,便以为这是普通,看见家家户户粗茶淡饭一日三餐,日升而坐日落而息,便以为这是普通,看见妻夫恩爱女男双全,养男育女各自嫁娶,便以为这是普通。
真正普通的,是到了年纪便要离开自家,去丈夫家生活的女人,是怀胎十月生出的孩子却不能随自己姓的女人,是拿自己换了彩礼补贴给娘家兄弟子侄还要被夫家嫌弃天价的女人,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出一个又一个女儿,再让女儿成为一个又一个自己的女人。
普通的是男孩自出生起便被期盼,成长的过程中受到家庭与社会的各种偏爱,未成年前被母亲照料,成年后被妻子照料,因为太普通太常见,所以只好用平淡的幸福来形容。
“你说的那些普通人的普通家庭,普通生活。”夏娃托着下巴,也没看斩楼,“家里的饭谁做,碗谁刷,衣服谁洗,孩子谁带啊?”
“不过人嘛,糊涂点,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真要计较,那可没人能过这普通生活了。”
斩楼从没想过这些,她所遇到的人类中,老姨大娘大姐们,也不可能对她一个陌生人吐露心中苦闷。比如在娘家不受重视,在婆家处不好关系,看不惯嫂子弟媳或是小姑,忧愁于找不到好儿媳或好女婿,睡在身边的男人不爱洗脚爱打呼,明明每隔两天就换一次干净床单却还是会沾上奇怪的人油——没有人会跟她说这些,所以她便看见了平淡的幸福。
夏娃伸了个懒腰,一个没站稳,险些从树上摔下去,幸好斩楼跟长空一人抓住她一只胳膊,她惊魂未定道:“吓死我了。”
斩楼问她:“所以你才不喜欢人类?但不能否认人类之中也有好人吧?”
夏娃:“你非要追逐那一千颗粪球里的一颗巧克力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