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轴赛第二场正式开赛。
到这个点,观众席的人不减反增——比七点钟来的时候人多了不少。
走的人没有新进来的人多的。
本来稀稀拉拉的观众席,竟然三分之二都坐满了,擂台跟观众席隔得并不算远,有些人直接从观众席下来了,围在擂台旁边,擂台边上有一圈禁入区,用蓝色油漆喷上,内线四个边,每个边都写着“安全距离”几个字。
也许是为了拳手的安全——避免有观众搞小动作。
也许是为了观众的安全——离得太近,很难保证拳手不会在摔跤的时候砸在围观的人头上。
现在上场的是一个D级选手和一个E级选手,D级选手叫黑熊,E级选手叫大老鼠,押注窗口上显示的赔率比开赛那一场离谱很多。
大老鼠胜的话,赔付率是1比4。
大多数人都押的黑熊。
11:15。
距离开赛过去了5分钟,大老鼠已经落了下风。
11:18。
黑熊骑在大老鼠的身上揍他的脑袋,两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血,不是黑熊,全是大老鼠的,鼻血,这两个人看起来身材相差不大,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力量悬殊——
黑熊是正儿八经练过拳的,大老鼠的防御能力不太好,进攻能力也不好,拳头挥起来很有气势,但浑身都是破绽。
不过,即便他一直处于挨打状态,他的身体一直都保持灵活,明明已经被黑熊打肿了眼睛和嘴巴,在下一秒,竟然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翻身将黑熊侧压在地上,脚往后面一勾,从黑熊身上站起来。
他对痛的感觉好像不是很敏锐。
一直被打,一直从地上爬起来,没有捂过任何一次伤口——那该是人受击之后的本能。
观众席上是比开场的时候更洪亮的叫喊声。
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
“打,打死他!”
“没吃饭吗,打他的脑袋,踹死他!”
“用力打,打得好!再打!!”
黑熊一拳击中了大老鼠的胸口。
“噗嗤”——
大老鼠朝天喷出一口血来。
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半分钟没起来。
“黑熊!黑熊!黑熊!”
“黑熊!”
“黑熊!黑熊!黑熊!”
在观众的狂呼声中,裁判举起了黑熊的手。观众席又被点燃,“黑熊”的名字重复在整个地下一层,一个工作人员上台把大老鼠抬了下来,黑熊绕场一圈跟观众打完招呼,走掉,又有一个工作人员上场拖地。
拖把上全是血。
不只是大老鼠的,还有很多人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拖把上还没有那么多的血。
观众开始涌到押注区继续下一场的押注。
章驰感觉到很多的目光来到了她这里。
有观众席来的,有押注区来的,费解又诧异。
11点30分,押注彻底结束,章驰抬起头,遥遥看向押注窗口上面的滚动电子屏。屏幕已经更新了,除了上场选手的名字,级别,还有终止投注之后的赔率。
本场比赛的赔率更是到达了一个离谱的地步。
只要押她获胜,就能够获得8倍的本金赔付。
但大多数人都坚守住了底线,没有被这样富有诱惑的赔率迷惑。
事实上,如果他们被迷惑,也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离谱的赔率。
蓝方先上场。
最后一场,从观众席上下来的人变多了,一层一层地围在安全蓝线之外。三狮脱掉上衣,跳上台,把鞋子往外一扔,工作人员上前接住,他抖动着身体,短暂的热身之后,举起了双手,绕场,好像已经打赢似的,抬头挺胸迎接观众的呼喊。
“三狮!”
“三狮!”
“三狮!”
看样子是个老拳手,粉丝还不少。
他绕场完毕,放下手。呼声在同一时间沉寂下去。
裁判:“红方上场。”
章驰走上台。
四周非常安静。
好像这上百号观众在同一时间消失了似的。
但他们也并没有消失,或者说,消失得不够久。
只在三秒之后,人群中传来笑声,嘘声,密密麻麻听不清楚的议论声。
几声口哨响,章驰抬头看过去,一群二十出头的青年,其中一个吹口哨的人来劲了,食指和拇指握成圆圈,又塞进唇口吹了一声。
“红兔,加油,红兔,加油……”
他一只手举拳伸在半空,捏着嗓子尖声尖气说完,又刻意粗声粗气说了一遍,手臂随着他“加油”两个字上升下落,跟他围在一起的几个青年都笑成了一团。
章驰脱掉外套,扔出去。
然后,负责接衣服的工作人员竟然也表演上了双目失明,任由那件防风外套掉落在地,安安静静地躺在禁入区。
他也没有半点把衣服捡起来的意思。
人群又传来嘻嘻的笑声。
章驰脱掉鞋子。
“红兔,加油,红兔,加油……”几个青年都开始学那个吹口哨的青年捏着嗓子说话。
口哨又响了一声。
“红兔,看这里——”
章驰转过头,那个吹口哨的青年得逞大笑,两手举到胸前,握拳,大拇指朝下。
“红兔,加油,红兔,加——啊!”
一只鞋子在空中通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轨道,稳稳当当地砸中了他的脑袋,“铛”地一声,轻轻地响,他跟个没骨头的鱿鱼似的,四仰八叉往后面倒。
加油声消失了。
章驰拎起了右脚的鞋子,目光逡巡在人群之中。
人群从禁入区的蓝线开始往后退。
嬉笑声渐渐少了,议论声不减反增。
这次鞋子没有扔在任何人头上。
就轻轻地被扔在了禁入区。
——考虑到等会不好找鞋。
两个选手已经就位,裁判站在中间位置,手臂高抬,很快,伴随着他往下猛然沉坠的手臂,一声哨响。
“开始!”
第165章 玫瑰森林18
话音落下,章驰只感觉眼前一晃,一只大脚就到了她的胸前,比大脚迟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腥臭,不是真菌脚臭,是汗水的臭味,在袜子里面捂了很久的臭,章驰双手交叉格挡在胸前,那只脚没有能够长驱直入踢中她的胸口,反而被她顶了一下,脚的主人就这样跌跌撞撞往后面退了至少三步。
三狮满脸都是骇然——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一脚的威力,作为一个D级选手,他不可能跟这个新来的连E级都算不上的人打个有来有回。一个大人一拳头都打不倒一个小孩,天大的笑话,那是在砸他自己的招牌。
出招,快准狠。
他比谁都熟悉裁判哨响之后的动作惯性,这点时间几乎跟他预计的没有误差,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女人会挡住这一击的可能——他先发制人,她头一次上场,反应时间不可能比他快。
章驰面色很难看。那一股臭气并没有立刻消失,它们就好像被经验丰富的调香师试验千万次推出来的震撼新品,前调,中调,后调,打破常规,一个比一个更让人惊掉下巴,汗臭混合着擂台上被人体的温度和摩擦激发出来的根本没有被拖把带走的血腥味、脚臭味、覆盖在地板上涂料本身的酸味,五毒俱全,每一个毛孔好像都正在遭受侵袭。
灰尘没有厕所让人感觉到恶心。
因为味道的存在才是对人精神世界最大的攻击。
章驰有一点头晕,她感觉自己脚踩在很多的臭味上,她的脚黏糊糊的,她现在就想掏出酒精凝胶给自己全身每一寸裸露出来的皮肤消个毒。她皱着脸,前所未有的,难看的脸色。
底下的观众仍然在起哄,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台上出的问题。三狮踢出了一脚,那个女人勉强才能够挡住,她的痛苦好像是所有人比免费饮料更强烈的兴奋剂,人群中有人喊出了“三狮”的名字,这两个字好像引线一样,串联了整个拳场,人群亟待被下一次进攻点燃。
他们迫不及待看见那个嚣张的,叫红兔的,胆敢朝观众席扔鞋子的女人去死了。
三狮从空中跃起,没有很高,但带着他的体重,重力在这时成为了他亲密无间的帮手,气势汹汹,轰轰烈烈,他的裤子都被一阵风吹得皱了,一只脚在前,另一只脚在后,配合良好地侧踢向章驰的腹部。
以他的体量,如果被他踢中,不死也要残。
脾脏破裂,像刚才那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大老鼠一样。
但就在他一双四十三码不止的大脚即将近身的时候,一个极快的闪身,快得让人觉得似乎是幻觉,箭一样,除了一开始拉弓时的滞停,就无法再通过伸手,奔跑,任何一个人体可以达到的动作,将那发箭抓回来。
“啊!!!”
那箭在这时拐了一个弯,猛地击中他的侧腹——肘击,速度在这时变成了他的累赘,他骇人的体重让他无法再第一时间转身——他收不回来速度了。
“咚”的一声,他前脚掌落在地上,坚硬的没有减震的地面将他身体爆发的力量悉数归还,他痛得龇牙咧嘴,后面一条腿得到了之前那一条腿自伤三百的馈赠,没有跟它一样受着锥心之痛,反而踉踉跄跄原地踩了两圈,带着身体稳定在了防护带上。
“打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