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驰:“但是有的东西用钱买不到。你知道是什么吗?”
费林飞愣了一下。
章驰抓住费林飞的头发,强迫他向后弯腰,用仰视的姿态对视:“我的心情。”
“你坏了我的心情。”
费林飞:“我……”
章驰将枪抵住费林飞的太阳穴:“你拔掉过别人的耳朵,掏空过别人的眼睛,打断过别人全身的骨头——你说,那些小孩要是活过来,你给他们十个亿,他们会原谅你吗?”
费林飞:“不、不是我做的……那些不是我做的!我去都没去过那里!我没参与过实验!”
章驰:“我知道,是别人做的。那些研究员。”
费林飞深呼吸了一下:“对、对对对……”
章驰:“那你说,刚才是我杀的人,还是白鸦杀的人?”
费林飞:“是他!”
“是他杀的!”
章驰:“答错了。”
砰!
枪打中了费林飞的小腿。
“啊啊啊啊啊啊!”
他跪倒在地。
“奖励你一颗子弹。”
章驰:“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这个问题的彩头。”
温和的声音,不高的声调,在寂静的黑夜并不显得突兀。
可正因为并不突兀,才会让人生出后知后觉的恐惧。
赛乐心脏狂跳。
在刚才,他从后视镜窥看这个睡颜安静的女人时,没有想到情形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她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费林飞。
她杀掉了司机,费林飞不在乎司机的命,也不在乎他的命,他只在乎他自己,所以让他们都卸下了武器。
等费林飞死了,也会轮到他。
章驰:“你看起来在打什么不好的算盘。”
赛乐身体一僵。
她在对着他说话。
章驰:“过来。”
赛乐没有动。
章驰举枪对准赛乐:“过来。”
赛乐吞了一下口水,迈开步子,慢慢走向章驰。等他走到差不多两米之外的时候,章驰开口道:“就站在这里。”
赛乐停下脚步。
章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先杀掉司机吗?”
因为他骂人。
赛乐脑中浮出来这样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太过显而易见,于是他开始思考这件事从开始到目前所有的发展细节。
思考完毕。
赛乐:“因为你们只有两个人。你挟持了我的老板,白鸦不能够同时瞄准我们两个。”
想到刚才费林飞答错的“奖励”,赛乐又赶忙补充道:“杀掉我们当中的一个,会少掉很多变数,泰迈尔——司机离白鸦最近,而且他骂了你,所以你要让白鸦杀掉他。综合来看,最好是杀掉司机。”
章驰:“你上学的时候成绩一定很好吧?”
赛乐怔了一下——他不知道章驰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章驰:“每句话都在考虑得分点。”
赛乐:“………………”
章驰:“不过……”
拖长的语调让赛乐的心脏悬到了最高点,他生怕她说出来“答错”这两个字。这样,他也许就会像费林飞一样,吃下她奖励的一颗子弹。
汗水从头顶流下,审判的结果很快出炉——
“没有答对。”
赛乐呼吸骤停。
很久很久,到他脸都白掉的地步,才重新开始工作,挽救他差点就没有的心跳。
章驰拿枪敲了敲跪在地上的脑袋:“我不杀你,是因为他叫了你的名字。赛乐。”
费林飞吃痛,身体往侧边倒过去,章驰用手将人扶正,费林飞痛到失去理智,愤怒冲破了他现在残存的理智,他开始破口大骂。
没有人理会他的骂声。
无论章驰,赛乐,还是仍然陷入呆愣的白鸦。
赛乐开始回忆。
确实,费林飞刚才叫过他的名字。
他让他放下枪。
章驰:“恭喜你,你的运气很好。因为我懒得多问名字了。”
这句话的音量不高,因为费林飞的骂声太大,赛乐花了一些时间,拼凑出完整的句子——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有人会问死人的名字。
因为他们注定要死。
这句话的隐喻是,他也许有活命的机会。
章驰拿枪继续敲击费林飞的脑袋:“我之前说早晚有一天会杀掉你。”
“择日不如撞日。”
“要不,你就今天去死好了。”
“你这个臭虫,蝼蚁,底层出来的垃圾,一辈子舔人臭脚的贱民,废物,只配喝老子的洗脚水的贱民,你杀吧,你杀了我,海恩科技不会放过你的,我的人一定会抓你的全家出来,一个个杀死,你会死得很惨,你一定会死得比我还惨——!”
章驰笑了。
“跪在别人的脚下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费林飞被敲得脑袋乱晃,眼神已经无法聚焦了,嘴还在那里开炮:“贱民,你这个贱民!你一定会死得很惨!我一只手就可以把你给碾死,你这条下水道出来的蛆虫……”
章驰抬头看向赛乐:“他很吵,你不觉得吗?”
赛乐不想回答,但他脑子里被“答错了”的阴影环绕。在考场上,交出白卷,也是答错的一种。
“是,很吵。”赛乐颤抖着说。
章驰:“你很识时务。”
“你是他的什么人?”
赛乐:“助理,我只是个助理。”
章驰:“唔,猜到了。”
“不过,能跟着费林飞来这种地方,应该也不是个一般的助理吧?”
秘密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可能就越大。
来这种地方,多半也是个心腹。
赛乐没有敢说话。
费林飞停下谩骂,嗤笑一声,很“好心”的替这个临阵倒戈的助手做出了解释:“当然,他是我最信任的助理,就是他告诉我,你跟纪湛像狗一样在商场里面乱窜,他放出来老鼠,因为你们想要找到他,他策划杀掉你,他是宝石骑士的中转站,你知道什么是中转站吗?”
“宝石骑士发给他命令,他在商场后台控制所有人。”
“就是他策划让杀手围堵你们。”
“你应该杀掉他,你杀错人了,你不该杀司机,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赛乐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这样想撕掉费林飞的嘴。
章驰:“哦,原来就是你啊。”
她开始仔细打量赛乐。
深褐色休闲夹克,黑色运动鞋,黑色的裤子,看上去挺简单,就是每件衣服上面都有一个相当明显的向上的马赛克箭头——她见过这个图案。
在城市的摩天大楼上,在商场的玻璃幕墙上,经常会有这个品牌的广告。
很昂
贵的奢侈品。
他的手上还带着一块表。
上面有闪闪发光的钻石。
人长得并不魁梧,身材也不算高,他的脸平平无奇,但棱角凸出,本来不算瘦,却给人一种嶙峋的感觉,即使有这些昂贵体面的叠加,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亡命之徒的味道。
赛乐苍白着脸摇头:“是费林飞,不是我,我都是听他的话……”
章驰打断他:“还有谁知道你今晚跟着费林飞出来过?”
赛乐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摇头:“没有人知道。我是临时被叫过来的。宴会不允许使用终端,费林飞偷偷跑出来给我打电话,他想知道你们……你和纪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擅自做出的行动,费威都不知情——”
章驰:“费威?”
赛乐:“费林飞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