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年前，上神亲手封印山海界，又斩断了巫族巫力的代代相传。
可到了外魔入侵、避无可避、战无可战的时候，也是祂赐予的神眷，使齐悦获得了解锁《图鉴》的机会，给予了苏望重获巫力的可能。
原本已是板上钉钉的成王败寇，有朝一日突然翻覆了过来。
胜者身死神灭，败者却成为了扭转局面的一线生机。
在这个千钧一发、不绝如缕的契机里，苏望的异能和齐悦的《图鉴》一样，是打开山海界的一把钥匙。
只不过，这两样东西，如今都还没有完全长成。
“恕我冒昧，苏主任的进度条和山海界有关吗？”
齐悦想确认一下，毕竟苏望总是追着要进入山海界，让人很难不怀疑他的意图。而拉满进度条的功利目的，显然比他之前说的实现童年夙愿要靠谱得多。
苏望没有否认：“在西北五号安全区见过山神后，进度条前进了百分之一的样子，上次进山海界前，涨了百分之一，出来后，又增加了百分之五。”
齐悦“哦”了一声，没有主动给出诸如我帮你召唤山神、送你进山海界之类的承诺。
她看向不远处的地面，新冒出来的变异鼠被异能者一个接一个地消灭了，但有一只竟然穿透防护服，咬伤了一位异能者。
伤者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就是发一回烧，问题不大，这只老鼠倒是牙尖嘴利得很。”
齐悦想到苏望刚才的话——异能者被咬伤后只会发烧，普通人却会变成丧尸。
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位雅婷女士的孩子，他是异能者吗？”
那天，那位女士哭喊着说，宋越死了，我和孩子可怎么活呀？
苏望“呀”了一声：“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她姓陈，有个女儿叫宋清，不是异能者。”
“他们家的事传得挺开的。”苏望组织了下语言，斟酌着开口，“陈雅婷的父亲当年抛弃糟糠之妻，娶了领导的侄女，也就是陈雅婷的继母。陈雅婷一直被养在老家，上大学后才来了京城，没过几年就嫁给了宋越。宋越是她爸当时的秘书，据说工作能力很是不错，后来去了外地挂职，靠着老丈人的关系，一步步升了上来。他们翁婿的关系，倒比父女关系好得多。”
齐悦撇了撇嘴：“提携后进也好，寻觅靠山也罢，不过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何必白白牵扯一个'领导的女儿'进来。”
苏望不自在地笑了声：“口头上的投靠，哪里比得上血缘和姻亲结成的纽带呢？更何况，陈雅婷自己也喜欢宋越，不过那个宋越确实挺不是东西的。”
“哦？”齐悦看向苏望，递去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天灾之后，各方面管得都比以前松，宋越就把外头养的女人跟私生子接了回来。陈雅婷想闹，被她爸跟她叔劝住了。也不知道她是对宋越还有感情，还是她那个没有异能的女儿得靠着宋越的势力保护，反正最后也没有离婚，就这么咽下了这口气。”
“都这样了，她还要为宋越讨回公道？”齐悦觉得有些说不通。
“谁知道呢？恋爱脑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苏望也有些唏嘘，“不过她娘家靠不住，从前全靠宋越生活，眼下就算为了女儿，她也该闹一闹，趁着上头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的契机，能多要点东西就多要点。要不然，她一个等级不高、又没有工作经验的火系异能者，带着她女儿一个没觉醒异能的高中生，要怎么在天灾里活下去？”
“你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吗？”齐悦听着苏望轻描淡写的话，第一次因为宋越的死而生出了浓浓的悔意。转念又想到昨晚出现的变异鼠，开始担心陈雅婷的女儿会不会被咬。
第69章
与齐悦的担忧相比，苏望倒是非常乐观：“放心吧，宋越昨天才刚死，他家里人肯定得找单位要个说法，好好谈谈抚恤的事情，一时半会地不会下葬，宋家布置的人手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调走。”
他说得轻巧，齐悦却仍然有些忧心——就算保护的人还在，但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尽心尽力，更何况，那个家里还有小三和私生子的存在。
她蹙眉开口：“麻烦苏主任一件事，我有件东西想给陈女士的女儿，不，我想见她一面，劳驾您尽快帮忙安排一下。”
苏望听她这么说，先是有些不解，转念想明白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跟她们打交道。”
齐悦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确不想，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间接因为自己的缘故赴死。
“好，我去安排。”苏望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有你和韩默帮忙，基地这边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我待会就派人去宋家。”
“麻烦你了，多谢！”齐悦难得真心地向苏望道一次谢，觉得倒是很有意思——他们认识以来，有合作，也有猜疑，齐悦习惯了苏望的不坦诚，总是会刺他几句，没想到第一次向他道谢，却是因为一桩所谓的杀人命案。
她转头看向韩默那边，只剩最后两株植物没有移进空间了。
为首的工作人员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好咯，照顾了这些祖宗这么久，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其余几位也附和着开口：“可算是能放假了！”
这怕是唯一一群能因为变异鸟兽的出现而感到“祸兮福之所倚”的人了，齐悦被他们身上传递出来的那种轻松感染，也扬了扬嘴角，玩笑着问道： “看来情况还不算太严重？”
苏望摘下眼镜，哈了口气后仔细擦拭：“难说，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好，但你也知道，丧尸刚出现的时候也很弱，后面却进化出了各种古怪的异能，战斗力简直是呈指数增长。”
齐悦没有否认这点，但还是补充道：“异形就没有——”
“小心！”
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是一阵极大的爆炸声，齐悦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做出反应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跌落在地，手上拿着一块坚密温润的五色玉。
空气中飘荡着细碎的尘土，齐悦咳了两声，然后以手撑地，坐了起来，一时觉得脑袋胀痛不已，耳边也嗡嗡作响。
韩默冲过来半跪在齐悦面前，先是摸了摸她的后脑，然后又左右端详了一番，等到确定没有发现出血和伤口后，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紧紧抱住了她，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齐悦被韩默紧紧搂在怀里，下巴贴着他的肩膀，眼睛向韩默身后看去，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深坑，棚顶则出现了一个大洞，一群变异鸟从洞中飞了进来，正扑闪着大大的翅膀攻击人类。
一旁的苏望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有异能者过去治疗，动作之间，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齐悦动了动，韩默松开了她，布置出一个隔绝变异鸟的结界，然后再次看向她，不肯移开视线，眼里满是后怕。
被他注视着的齐悦却觉得十分奇怪——她能看到韩默嘴巴开开合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在说什么？怎么没有声音？”
说着，她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好吵。”
话刚出口，齐悦自己已经觉出了不对：“我听不见了？耳鸣吗？刚才发生了什么？”
韩默脸上闪过惊慌，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迅速从旁边抓过一个正在给苏望治疗的医疗系异能者，让他帮齐悦检查。
大门打开了，门口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齐悦除了耳鸣之外，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人声鼎沸的场面。
那异能者给齐悦做了简单的治疗，终于使她恢复了听觉，还治好了她手心里的擦伤。
齐悦这才缓过神来，在韩默的搀扶下从地面站起来，看向了左手手心紧握着的那块玉石，疑惑了一瞬，又转向了被医疗系异能者的金色光芒包裹住的苏望，再次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爆炸？他怎么样了？”
韩默扶着她往外走：“我们先出去吧。苏望没有生命危险。刚才应该是有只变异鼠在临死前自爆，我临时布置出的结界太过脆弱，被冲击波击破了。你们站的地方离变异鼠比较近，所以苏主任受伤有些严重。至于你，应该是这块玉起了作用。”
韩默话里满是庆幸，嗓音还有些发颤，齐悦安慰地握了握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至于那块玉，她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玉质坚硬致密，带着温润的光泽，周身环绕着交相辉映的五种颜色，呈现出一种奇异而和谐的美感，既秀丽又庄重。
“应该是瑾或者瑜。”齐悦用精神力翻开《图鉴》确认，等看到“冷却中”三个小字后，开口补充道，“是瑜。”
属于瑾和瑜的两页《图鉴》下方均有几行黑色的小字：“黄帝乃取峚山之玉荣，而投之钟山之阳。瑾瑜之玉为良，坚栗精密，浊泽而有光。五色发作，以和柔刚。天地鬼神，是食是飨；君子服之，以御不祥。”
“以御不祥”，看来是起到了平安符的作用。
齐悦心中庆幸自己在爆炸发生时条件反射地取出这块玉的行为，面上却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慰仍然心有余悸的韩默：“没想到还真有这种'怀瑾握瑜'的体验，诺，你要不要试试。”
韩默避开了她递玉过来的手：“你拿着吧，以后交替佩戴瑾和瑜，不要离身。”
齐悦没有反对，而是好奇地开口：“不知道它们是像薰草一样每隔六小时就能再取一个，还是会像迷谷一样回到《图鉴》？如果是像薰草一样就好了。”
“别急，等六小时后就知道了。”韩默揉了揉齐悦的头发，稍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悦悦，刚才我真的害怕。你明明在我眼前，我却没有保护好你，像之前在超市，还有第一次召唤山神时那样。”
——甚至比那次更害怕，相处越多，情意越深，便忍不住越担忧，也越自责。
齐悦感觉到韩默的情绪有些异样，她侧身抱住他：“不怕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只是自责，我——”韩默闭了闭眼睛，挡住了将要落下来的眼泪。
“我明白的。”齐悦静静靠在他怀里，“不怕啊，没事的，我们都好好的。”
直到路过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齐悦才松开怀抱，挽着韩默的手，继续向棚外走去：“好啦，不说这个了，刚才动静这么大，徐阿姨他们可能会担心，我们快去跟他们会合。”
还没走几步，齐悦就被飞奔而来的九尾狐扑了个满怀，如果不是还挽着韩默，她可能立时就要被扑倒在地。
齐悦站稳后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摸摸九尾狐，像在安抚一个孩子：“嘤嘤不怕哦，我没事的，谢谢嘤嘤。”
九尾狐在她肩上蹭了蹭，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地面，但仍旧不肯离她太远。
齐悦看向九尾狐身后，一堆蝮虫、怪蛇之类的生物紧随而来，惊得路上行人不约而同地远远避开。
齐悦被逗笑了，她抚了抚九尾狐的脑袋，又用精神力示意动物们停在原地不要动作。
远处跑来了一个人，似乎是苏望的助理王浩，齐悦招了招手，王浩就跑了过来。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蝮虫：“棚内的变异鼠清理完了吗？刚刚它们担心我，就跑了过来。如果没清理完的话，麻烦您找人带我们过去下。”
王浩卸下头盔，擦了把汗，又戴了回去：“我就是追着它们来的，刚才把礜石粉末交给猎鸟组的同事后，我就跟您的动物一起去了种植棚。目前只剩八座棚没有清理了，我这就带二位过去。”
王浩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指引齐悦他们前进。
九尾狐形影不离地跟在齐悦身边，动物们也乖乖跟了上来。
“您不去看看苏主任吗？”齐悦闲聊道。
“刚刚有同事跑来跟我说了，苏主任没有大碍，只是受了外伤，异能者很快就能治好。”王浩钝钝的声音自头盔中传来，一只变异鸟撞到防护服上，被他挥手打落，“眼下这个情形，还是工作要紧，苏主任肯定不想我因为他而耽误工作。”
“王助理真是敬业。”齐悦夸了一句，换了个话头，“能不能请您派人跟我们的同伴说一声，请他们不要担心。”
“那是自然，是我考虑不周了，真是抱歉。”他叫来路边一个猎鸟组的成员，让他去基地外告知徐景等人齐悦和韩默平安的消息。
在拐了两个弯、路过五六间种植棚后，齐悦终于到达了九尾狐它们先前的工作地点。
棚内光秃秃的，不见一丝绿色，作物们已经被抢收或者移栽，只有一地的变异鼠和变异虫在四处乱窜。
在见识过爆炸鼠的威力后，齐悦如今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小东西。
她并拢双脚站在门口，如果能飞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地面。
右前方出现了一只变异鼠，九尾狐猛地冲过去咬死，扒拉着带血的鼠尸向齐悦邀功。
齐悦内心闪过一排黑线，但还是摸了摸九尾狐的脑袋夸它，然后又看向蝮虫等动物，殷殷嘱咐道：“你们要小心啊！”
蝮虫带着怪蛇，一马当先地冲进了种植棚，开始大开杀戒，边杀边吃。
九尾狐看了眼韩默，甩了甩尾巴，绕到齐悦另一边，警惕地看向周遭的地面。
王浩陪齐悦他们站在外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齐悦看了他一眼，径自开口道：“王助理去忙吧，我看种植棚上都有编号，您把还没有清理过的编号告诉我们或是那边的土系异能者就好，不用一直陪着了。”
“这，这怕是不太妥当吧。”王浩不自在地挪了挪，犹豫着说道，“您二位是苏主任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待我请来的外援，怎么能让你们自己待在这里呢？”
齐悦和韩默对视了一眼，觉得苏望的这个助理倒是蛮有意思的，跟他一点都不像。
她开口问道：“王助理天灾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也是在政府部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