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王浩停顿了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是苏主任资助的贫困生，后来考了京城这边的大学。天灾之后，学校里不安全，物资也很紧缺，苏主任就让我去他家里住，给他当助理。”

　　齐悦听得出来，王浩是真心感激苏望。对她而言，苏望是个有些不知分寸的合作伙伴；可对王浩而言，他不仅是上级，更是亦师亦友、如兄如父的恩人。

　　齐悦不喜欢苏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另起了话头：“变异鼠爆炸的事报告上去了吗？”

　　“还没有。”王浩摇了摇带着头盔的大脑袋，“既然苏主任没有大碍，那应该得等他看过后才上会报。”

　　既然如此，那她想见宋清的事，可能也要等苏望醒后才能安排了。

　　几句话的功夫，动物们已经清理完了半个大棚。

　　齐悦抬眼望去，看到地面在土系异能者的作用下，瞬间变得坚韧平实，紧接着又被火系异能者灼烤过一遍，最后由金属系异能者覆上一层钢板，再在地面上建起一排排金属置物架。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变异鼠从地面钻出，破坏棚内的环境。至于那些金属架，工作人员可以在上面放置无土栽培的植物，实现立体种植。

　　剩下的八座种植棚都被这么清理完毕后，王浩将齐悦和韩默送到了房车旁，然后才回去照顾苏望。

　　种植基地内圈传来爆炸声后，何进就把弓箭还给了猎鸟组，想进去探探情况。

　　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就碰到了前来报信的工作人员，于是又折返回来，给房车里的徐景报平安，自己则守在附近，等待齐悦和韩默回来。

　　韩默将离开之前在房车附近布置的结界打开，众人在房车餐厅会合，吴业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刚才的爆炸。

　　韩默简单说了几句，其余四人听了，既庆幸二人没有出事，又为变异鼠这出人意料的异能感到忧心。

　　“这还只是刚开始呢，要是这种爆炸变异鼠能像丧尸一样升级，岂不是有可能达到'地崩山摧壮士死'的效果？”

　　吴业拽了句文，何进难得地没有刺他卖弄口才，而是跟着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最后还是放弃了。

　　天灾之后香烟难得，他平时也就是拿在手里玩玩，并不真抽。

　　眼下这个情形，他怕自己忧心之下把整盒烟都霍霍光了。

　　这么想着，何进站了起来：“我去问问看有没有新型水封地漏，研究一下怎么做，回头改进一下，在这边试试效果。”

　　韩默递给何进一盒薄荷糖：“我去问吧，你们待在房车里不要出去，我在外面布道结界。”

　　齐悦侧身拉住韩默的右臂：“你把瑜带走。”

　　“不用，你拿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车门关上后，齐悦看着光秃秃的桌面，从空间中取出了些瓶装水、面包和瓜子，给样板间般的房车添上了几丝生活气息。

　　徐景拿出一瓶青红色的粉末，向前推了推：“这是无条草体内的有毒物质，至于具体得放多少才能毒死变异动物，就得试过才知道了。”

　　“徐阿姨辛苦了！”齐悦诚恳地道谢，和薰草粒一样，无条毒粉的出现，会大大提高无条草的使用效率。

　　“这有什么辛苦的。”徐景笑着说道，“我用昨晚提取的变异鼠毒液试了下，茈草可以有效抑制异能者被咬伤后的发热症状。”

　　“太好了！”齐悦开心地欢呼了一声，但随即就发觉了些不对的地方，“试了下？徐阿姨，您不会是用毒液在自己身上试了吧？！”

　　“哪能呢？”吴业傲娇地开口，“有我在，怎么可能让老师冒险？”

　　齐悦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徐景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知道试药的是吴业后，齐悦放心了许多。

　　“吴医生辛苦啦，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在空间里找一找。”

　　吴业听她这么说，一秒恢复了吃货本色：“自热火锅还有吗？还有罐头！”

　　“你呀！”徐景看了吴业一眼，转过头来接着跟齐悦聊起刚才的话题，“可是茈草不能在体外实验中杀死病毒，我怀疑，它可能并不能对普通人起作用。”

　　说到这，齐悦想到苏望刚刚说的话，对着徐景三人重复了一通：“苏望说，普通人被变异动物咬伤后会变成丧尸，和直接接触到冰雹的效果差不多。”

　　“这样啊。”徐景叹了口气，“那就没有办法了。”

　　她虽然能够分离人体内的毒液，但毕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等着给人治疗。更何况，这种毒素在体内蔓延得很快，并不是每个被咬伤的普通人都能挨到接受治疗的那一刻。

　　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灾后，能够平安活下来的普通人，大多非富即贵。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徐景昨天在街道上碰巧治好的那个接触到冰雹的普通人，就是一个单纯靠着运气活到今天的中年女人。

　　像她一样好运的人不会太多，但也绝不算少。

　　这样的普通人，该如何挨过变异动物的虎视眈眈呢？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齐悦一开口，其余四人就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她犹豫了下，还是直说道：“我第一次去南城时，徐阿姨从储存的雨水中提取出不少疫苗，接种过疫苗的人有不少都觉醒了微弱的异能。”

　　徐景想了起来，她当时做出了两种疫苗：一种用的是韩家和指挥部储备的雨水，数量很多但效果一般；另一种用的是齐悦空间中的那瓶雨水，韩旭东就是用了这种疫苗后觉醒了异能。

　　她思索了下：“不知道京城这边有没有储备的雨水，就算有，七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里面的有效成分还剩下多少。”

　　齐悦看向徐景：“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我让苏望去问一问，看能不能弄到些雨水，没有的话就算了。”

　　“试试吧。”徐景颔首道，“丧尸发展到最后，变异得越来越厉害，异能也千奇百怪。这次的变异鼠连自爆这样的异能都有了，如果感染大批丧尸的话，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要是能通过接种疫苗让普通人变成异能者的话，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齐悦重重点了点头。

　　车门处传来声响，韩默推门而入，从空间取出了一个环保袋。

　　“这些是他们找到的水封地漏，何叔你先看看。”韩默把袋子交给何进，对齐悦说道，“苏望已经醒了，刚刚出发去城里报告变异鼠爆炸的事。他说返程时会去宋越家里看看，再问下陈雅婷的女儿愿不愿意跟我们见面。”

　　“陈雅婷？是那个魔种寄生者的老婆吗？见她女儿做什么？”吴业随口问了一句。

　　“我手里还有两支雨水做的疫苗。”齐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给她一支。”

　　“是顾教授和秦叔用的那种疫苗吗？你知不知道这个疫苗有多珍贵？为什么要给那个寄生者的女儿？”吴业瞪大眼睛，凑到了齐悦跟前，仿佛是在分辨她是不是说笑。

　　吴业的神情告诉齐悦，如果不是碍于礼貌，恐怕他立马就会甩出一句“你是不是脑壳坏掉了”。

　　“我知道。”

　　齐悦言简意赅地回答，心里却想道：“但我的道德感也很珍贵，无论如何，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不想背负原本可以避免的愧疚，不愿意宋清那样的普通女孩因我而死。”

　　吴业看她这副模样，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反应过度。

　　他不自在地坐了回去，讪讪开口道：“我就随便这么一说。”

　　齐悦笑了笑，取出刚才从空间中找出的自热火锅给吴业：“我知道吴医生是好心。”

　　韩默拉开椅子，在齐悦身边坐下：“既然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就好。”

　　何进拿起一个地漏端详，岔开了话题：“让小崔用金属异能做一个加固版，以免被变异鼠咬断，然后在水封部分加点那种可以毒死变异动物的粉末，应该就可以了。水池经常用水，毒药会被稀释，那就多加几次，或者加个盖，你们觉得呢？”

　　大家没有什么异议，提议何进先指导崔平做几个出来试验一番。

　　日落西山之时，几人在吴业的强烈要求下吃了一顿火锅。

　　饭后，韩默取出了另一辆房车，何进、吴业和崔平在那边入住。

　　日光渐渐消弭，天空由澄澈的蔚蓝变为沉沉的蓝黑色，最终化为一块没有尽头的浓黑重缎。

　　齐悦三人居住的房车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陈雅婷的女儿宋清从城里过来了。

　　这是一个消瘦的女孩，她一身黑衣，仿佛要融入无尽的夜色，皮肤却苍白到可称孱弱的地步，在黑暗中分外醒目。

　　她一直没有作声，礼貌地站在一旁，手指紧紧贴着裤缝。

　　苏望与齐悦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回身对宋清说道：“你们先聊，一会我派助理来送你回去。”

　　宋清躬了躬身，嗓音沙哑地开口：“多谢您送我过来，麻烦了。”

　　苏望驱车离开后，齐悦看向了那个女孩：“你是叫宋清吗？我叫齐悦。我们先上车吧，外面变异动物太多，不大安全。”

　　上车后，齐悦、韩默、徐景以及宋清在桌边落座。

　　在房车明亮的光线下，齐悦清楚地看到宋清臂间缠绕的黑纱，和她脸上没有掩饰好的戒备之色。

　　当瘦弱的宋清出现在房车外时，齐悦内心升起了比面对陈雅婷时更多的愧疚，还有几分无措。

　　可当看清宋清的神情后，她的心头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那些汹涌着的怜惜立时冷静了下来。

　　她想：“在宋清的眼里，我是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她会信任我吗？真的会有人愿意相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的事情吗？”

　　齐悦有点泄气，心里甚至因为这种懊丧而生出些许不高兴，不知道是对着自己还是别人。

　　她有些冷漠地想：“随便吧，反正我把疫苗给她就好了。我只要尽我的心意就行，至于她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如此，要开口时，她还是有些踯躅。

　　韩默的下巴微微抬了抬，齐悦察觉到，他想帮她出面。

　　可这终究是她应该自己面对的事，不是吗？

　　齐悦握住韩默的手，轻轻向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宋清，斟酌着开口：“我很抱歉，虽然我并非有意，但你父亲的去世确实与我有关。”

　　与齐悦生来温软的嗓音不同，年龄更小的宋清，开口时语调微哑，带着几丝冷意，仿佛一只戒备的小动物，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和攻击性：“逝者已矣，请您不必再提。苏主任说齐小姐想要见我一面，敢问您有何见教？”

　　如果不是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和紧握的右手泄露了她的紧张，齐悦也许会以为宋清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

　　“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想问问你和陈女士是否需要帮助？”

　　宋清看向她：“什么都可以吗？”

　　在她的注视中，齐悦缓缓摇了摇头：“我可以提供一些物资，至于其他方面，恐怕无能为力。”

　　宋清“哦”了一声，端起了面前的水杯，发红的十指在水杯外围交叉而握。

　　齐悦开口说道：“我有一支疫苗，可以令普通人觉醒异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尝试？”

　　“人体实验？”宋清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瞟向车门，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兔，寻觅着窜出房车的时机。

第71章

　　然而，那层将房车与变异鸟隔开的神奇屏障，使宋清意识到了逃跑的困难。

　　她收回瞟向车门的目光，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水杯。

　　“不是人体试验。”齐悦尽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更加柔和可亲些，“疫苗的效果不需要验证，我的有三位亲友，还有南城指挥部的几名工作人员都接种过这种疫苗，并且觉醒了等级不低的异能。”

　　“现在要给你的就是仅剩的一支。”齐悦撒了一个小谎，这是倒数第二支疫苗，至于真正的最后一支，她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不会随意送出。

　　宋清看了齐悦一眼，收回了目光，随后又从韩默和徐景脸上扫过，仿佛是要从他们的神情中辨认出齐悦有没有说谎。

　　她的尝试终究只是徒劳——宋清不敢看太久，而韩默与徐景又太过冷静，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齐悦并没有催她做决定：“你可以先考虑考虑，或者回家和你母亲商议一下。我们会在京城停留一段时间，你如果愿意接种疫苗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担心你被变异鼠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