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已经是齐悦第二次从《图鉴》召唤出瑜了——上午爆炸过后六个小时，瑜果然回了《图鉴》，齐悦当时取出瑾作为替代品，直到六个小时后才重新召唤了瑜。

　　宋清双手接过流光溢彩的瑜，聚精会神地发动异能，铆足了劲想在齐悦面前表现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直到她的汗水沿着下巴滴到桌面，也没有另一块瑜出现。

　　在宋清累得面色发白时，齐悦叫停了她的动作。

　　宋清很是沮丧地说道：“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可能是这块玉有些特殊，你先休息下，吸收几颗晶核，待会再试试别的东西。”齐悦将晶核往宋清那边推了推，和韩默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了些许猜测。

　　宋清听到“待会再试”几个字，精神振奋了些，认真吸收了三个晶核，闭上眼睛为下次尝试做准备。

　　这一次，齐悦请她试试看能否复制晶核。

　　宋清心中很是激动，如果晶核可以被复制，那她和母亲不但可以不再受宋家掣肘，还有了天灾中的立身之本。

　　但她又一次失败了。

　　齐悦猜测，是因为瑜和晶核分别来自山海界和外魔，带有神力或魔力，所以才无法被复制。

　　她让韩默从空间取出一只公鸡，想看看宋清的异能可不可以帮助他们加快收集牲畜祭品的速度，但结果仍是失败。

　　也就是说，宋清的异能不能用于复制超自然物品，也不能复制有生命的活物。

　　接连三次的失败让宋清有些沮丧，她有些局促，更多的是担心——难道自己的异能只能复制水杯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吗？就算能复制出水，可是这么一小杯，又能有什么用呢？

　　齐悦看出了她的不安，她从空间取出一个充电宝交给宋清复制。

　　成功之后，又递过去一板布洛芬片，这次宋清只成功复制出了一颗。

　　韩默连接了手机与宋清复制出的充电宝，颔首说道：“可以充电，明天再让我妈看看这片药的成分。”

　　宋清听到后半句话，忍不住抿了抿嘴，连带着刚刚升起的兴奋也被懊恼压了下去——如果不是自己的反复纠缠让那位女士生气，现在就可以知道复制出的布洛芬片有没有药效了。

　　不过，即便抛开布洛芬不谈，充电宝也足以让齐悦感到惊喜了——在各类燃料都采集不易且运输不便的当下，电力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她背包里每日刷新出的充电宝可从来都不愁用不掉。

　　要不然，东部地区为什么要冒着核泄漏和海啸的巨大风险，迟迟不肯关闭核电站内迁呢？

　　她真心地安慰宋清：“既然充电宝里的储电能够被你复制，那更大点的蓄电池应该也可以，就算只有这点，也是非常有用的异能了。”

　　宋清再次道谢：“谢谢您，我真是太感激了！您还有哪些东西需要复制吗？我现在就做！”

　　“不用了。”齐悦拿出一盒晶核递给她，“你才刚觉醒异能，不要太频繁地透支精神力复制东西。这些晶核你拿回去用，以你的本事，以后应该再也不用为晶核发愁了。”

　　宋清没有收，她想了又想，还是又一次地开口请求道：“我真的不能和您一起去南城吗？您这样帮我，我绝不会伤害您的，我真的很想为您效劳。”

　　这样的请求宋清今晚已经说了很多遍，可是这一次，和之前的每次都不同。

　　无论是谈判还是求职，都需要资本和筹码，而觉醒了稀有异能的宋清，好像突然就变得紧俏，带上了更高的价值。

　　齐悦注意到，韩默看了眼宋清的方向。

　　这样的异能者，可能很少有人会不愿意将她收入麾下，尤其是在自己实力远超于她、不必担心她背后伤人的情况下。

　　“你如今有这样的本领，在哪里不能如鱼得水呢？”

　　齐悦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松口。对于宋清，她依旧保持着一些警惕。

　　宋清仿佛从她的话中窥到了些许商量的余地：“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虽然不算俊杰，却也有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知道自己没有真正的靠山能够依靠，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她迟疑了一下，担心接下来的话是否会让齐悦觉得自己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阴暗，但终究还是开口了：“我如今虽然有了异能，但却没有自保的本事。我担心自己被所谓的亲人道德绑架，更担心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我关起来，当作一个复制机器。与其如此，不如我自己给这本事寻个好相与的卖家，还能多拿点好处，免得便宜了别人。”

　　“令慈的火系异能正好与你配合，可以保护你。又或者，你直接去找官方合作，岂不是比找我们更牢靠些？”齐悦仍然没有松口答应。

　　宋清摇了摇头：“我母亲太天真，也太好哄骗了，担当不起保护者的角色。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我们俩竭尽全力，也对抗不了陈宋两家那么多人。只要留在京城，我们就不可能完全摆脱这些人。”

　　齐悦笑了笑，仿佛不甚在意地说道：“依你这个意思，这疫苗我是给错了？竟让你成了众矢之的？那你不如假装没有觉醒异能好了。”

　　“我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宋清急忙辩解，等看清齐悦并没有生气或讥讽的意思后，诚恳地解释道，“您是我的恩人，我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就是我母亲，在知道您这样帮我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怨怼的意思。我是真的很想为您效劳，既为了自保，也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更何况，在拥有了这样神奇的异能后，我怎么还能甘心像从前那样受人摆布呢？”

　　“不会怨怼？”齐悦笑了笑，看向宋清的目光带着些同情，“你又怎么知道你母亲的想法呢？”

　　她觉得，以陈雅婷的偏执，并不能轻易转得过弯。

　　齐悦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回去和你母亲商量一下，我这边也要和同伴商议过后才能做决定。”

　　她又一次将那盒晶核朝宋清的方向推了推：“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让你帮我收集除夕夜和今年年初的雨水，我会用晶核来换。”

　　宋清得到这个“商量”的结果，已经喜出望外，她连连道谢，紧握着双手，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免在恩人面前失态。

　　她站起身来，出门之前，眼眶泛红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今天刚才让几位感到失望或厌烦了，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陈宋两家，已经没有我们母女的立锥之地了。”

　　宋清再次鞠了一躬：“多谢！即便最后不能和您一起离开京城，我也会一直感激您的。”

　　齐悦没有多说：“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再晚的话，令慈会担心的。”

　　宋清抱着那盒晶核，使劲点了点头，下车后，她忽然想起来问：“是真的要收集雨水吗？”

　　“有了更好，没有也不要紧，你做个样子就行。”齐悦已经决定让苏望去找雨水，至于能找得到多少，她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过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雨水中还有多少神眷，说不准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默打开结界让宋清出去，苏望的助理王浩正在车外等候宋清。

　　齐悦客气地问道：“王助理等了多久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没多久没多久，我刚好在附近走走，消一消食。”王浩憨厚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那我这就送宋小姐回去了？”

　　“麻烦您了，再见。”

　　齐悦目送王浩驱车离去，回房车之前，她看了眼天边的上弦月，感慨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秋了。”

　　宋清的反复请求，让她想起了去年除夕夜。

　　那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催生了无数的丧尸，齐悦和韩默在度假村的便利店相遇。

　　齐悦至今还记得自己看到第一个丧尸出手杀人时的惊恐，以及蹲在垃圾柜后等待命运宣判时的忐忑——那是此时的齐悦很难再次体验的情感。

　　毕竟，如今的她身怀《图鉴》，再也不必担心被丧尸杀死，也不必为人际来往中的左右试探花费太多心思——就如同武侠小说所说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样，在社会关系中，绝对实力也扮演着一力降十会的作用。

　　这样的能力难免让她生起一些隐秘的自满——无论是对苏望小心思的不屑一顾，还是对包括宋清在内的弱者的“圣母”心态，都与这种自得有关。

　　权力是一种令人沉醉的毒药，绝对的力量同样如此，从前的齐悦明明最讨厌这样。

　　于是，在变强的同时，她也忍不住在心底反思：“我是不是变得更冷漠了？我有没有傲慢到将原本属于山海界的力量当作自己的能力？”

　　她抬起右手，掌心对着自己，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样柔弱到不堪一击的一双手，只是因为有了《图鉴》的帮助，便几乎到了可以说是能够翻云覆雨的地步。

　　可是，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图鉴》呢？她到底有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宋清觉醒异能的情形令齐悦感到震撼——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在被异能改变，只不过有人尚且可以保持理智，而有的人却已经成为了异能的奴隶。

　　单就这种改变而言，异能与魔种其实不相上下，只不过异能可以为人所用，魔种却会成为外魔的分身。

　　这前所未有的神眷与魔力，究竟是属于谁的力量？

　　人类真的可以真正掌握异能吗？

　　一阵风吹过，韩默取出一件外套，轻轻搭在了齐悦肩头。

　　齐悦再次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

　　在意识到中秋将至后，她忍不住发出了逝者如斯的感叹，可是在这之前的无数个日夜里，她也曾不止一次地觉得时光过得很慢，召唤羭山山神前的一百天更是显得尤为漫长。

　　上弦月在变异鸟成群结队的身影中，显出了些许诡异的恐怖气息，齐悦和韩默转身回了房车。

　　无数人死了，还有无数人获得了新生。

　　星球依旧在运转，即便是上神的陨落都没有影响到它。

　　这就是“天道”吗？

　　齐悦想到了两句话。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种“有常”与“不仁”，或许正是天道一视同仁的冷漠与慈悲。

　　天道本来也不该偏爱谁，神明的眷顾不应单单发生在一部分人身上。

　　现如今一切，只是因外魔入侵而产生的非正常的扭曲，可是他们还能回归正常吗？

　　这样想着，齐悦莫名地有一点想哭，可是却没有眼泪。

　　韩默被她的情绪感染，也难得地升起了些感慨，并非宿命论者的他第一次愿意相信并感激命运的存在，庆幸两人去年的相遇。

　　在经历过和齐悦一起度过的笑语嫣然的生活后，他很难想象再次回归那种日复一日的机械生活。

　　“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

　　这个“灵”，便“灵”在人的情感——玄黄色杂，山川焕绮，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谓三才。

　　“情”为这个世界赋予了价值。

　　想到这里，韩默握紧了齐悦的手。

　　临睡前，韩默想起天灾刚开始时齐悦那些关于“不可再生资源”的担忧，调侃道：“这宋清的异能，倒像是专门为你定制的。”

　　齐悦也想到自己当时在便利店里和韩默因为“紧急避险”而产生的争论，还有自己抱着一堆联排别墅里的床单被褥塞进韩默车里的场景。

　　她笑得很是感慨，还带着几分庆幸——无论如何，现在的生活已经比自己去年除夕时设想的要好很多。

　　“我们要带着宋清回南城吗？”她侧躺在床上，枕着右臂看向韩默。

第73章

　　“这样的异能，谁会不想要呢？”韩默拥她入怀，“我的建议是带走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有一天她让你感到不适，远远打发了就行。再者说，我们也不是非得把她留在身边，如果你担心她和陈雅婷会有什么小心思的话，可以把人扔给我爸，让他把这母女俩当员工安排。反正宋清只说想离开京城，没说一定要跟在你身边，不是吗？”

　　“唉，我心里总有哪里觉得怪怪的，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齐悦叹了一声，“算了，我不想了。明天投票吧，看大家的意思，我无所谓。”

　　韩默抚了抚她的背：“睡吧，宋越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如今说是她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不必再担心了。”

　　第二天，在得知宋清的异能是复制物品后，就连前一天晚上对着宋清十分不满的徐景都改了主意，同意带她回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