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变异鼠咬伤的人会变成丧尸,这一点,宋清已经知道了。
今天下午,赵舒——宋越的那个小三——要求宋越的母亲把家里的守卫分一半给他们母子,理由就是这个。
宋清的祖母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原本守着陈雅婷和宋清的保安派去了那边。
做出决定后,她紧紧握着宋清的手说:“你爸不在了,老宋家就剩下了这么一个独苗,奶奶得看好他。清清你不要怕,你要是有什么不好,奶奶也不活了。”
宋清当时听到她的话,很想问一句“难道我就不姓宋吗”,但终究没有开口。
她不算宋家的孩子,也不算陈家的孩子,只是她母亲的女儿。
在这一个接一个的天灾中,只有她们母女俩可以相互依靠。
“可是,我没有异能,只是母亲的拖累;而母亲虽然有异能,却不肯过自食其力的生活,她习惯了待在宋家,即便宋越那样对她。”宋清这样想道。
从祖母那里离开后,宋清撞上了想要前去讨个说法的陈雅婷。
陈雅婷一脸的不忿,要去讨个公道,却在宋清说了几句话后气焰尽失。
宋清问她:“您知道政府送来的赔偿物资在哪里吗?您有晶核吗?撕破脸后,我们靠什么生活?您愿意离开宋家吗?”
陈雅婷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她过惯了伸手向上的日子,早已失去了为自己筹谋打算的能力。
而宋清,作为一个还被家长管束着的普通高中生,自然什么都存不下。
这就是宋清愿意冒险来见齐悦一面的原因——她实在太需要、太需要一点能将她和母亲拉离宋家那个泥沼的力量了。
她咬了咬下唇,看向齐悦,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您是南城人吗?可以带我们母女俩离开京城吗?”宋清面带恳求地开口。
齐悦愣了一瞬,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这可能不太方便。”
宋清鼓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个突发奇想的冒险请求,按照她的性格,此时本该客气地道歉,然后揭过这段对话。
可是前往南城的念头一旦升起,一时竟无法轻易被按下,她忍不住想:“如果能离开宋家,和妈妈一起生活,那该多好啊!”
这种想法驱使着她再次开口:“我们不会打扰您,也不会赖上您,只是想请您带我们离开京城!拜托几位了!”
宋清哀求地看向齐悦,在发现她不为所动后,将恳切的眼神从韩默身上扫过,停在了徐景脸上。
徐景别过了脸。
最后还是齐悦先开了口:“恕我直言,你与令慈的亲人都在京城,在这边好歹有人关照,如果去了别的地方,你们要如何自保?又要如何谋生?”
宋清被问住了,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更何况,令慈真的愿意离开京城吗?”齐悦继续问道。
这又是一个宋清无法回答的问题。
“当然不愿意。”她在心里说道,“我只是想逼她离开这里啊!”
想到这里,宋清只觉得无比挫败。
她挺直的脊背仿佛瞬间卸了力,失去了刚才那种戒备的模样。
房车里很安静,宋清在这安静中既感到尴尬,又为心中那股不知何处是归程的茫然而感到悲伤,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与自己站到一起,即使是母亲也不能!
无从发泄的绝望与对人对己的怨怼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眼圈渐渐泛红,她知道不该如此,不该强迫别人伸出援手,不该埋怨母亲,可她真的好绝望。
天地之大,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与她一起走一程。
宋清把胳膊搭在桌上,埋头抽泣了起来。
这哭声让齐悦觉得无措又烦躁,她靠在椅背上,恨不得立刻抛下宋清回卧室。
齐悦终于明白了除夕夜韩默拒绝她时的感受——谁会愿意身边无端多几个不熟悉的人?天知道是累赘还是定时炸弹?
她是这么想的,徐景则直接这么做了:“你跟她阐明利害,她要是不愿意,就给点物资让苏望送她回去,你本来也不欠她的!”
齐悦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目送徐景回房。
她知道,对徐景而言,她可以为别人付出精力和劳动,但决不肯为人白白浪费时间。
正因如此,齐悦本来没想让徐景出席,是徐景听了宋家的狗血故事后,想见见这个可怜的女孩。只是没想到,后续走向恰巧就朝着徐景最不喜欢的方向发展了——徐景厌恶一切浪费时间的行为和哭哭啼啼的软弱。
徐景的房门被轻轻关上,即便生气,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涵养。
齐悦轻声叹了口气,她努力回想去年除夕夜时的无助和恐慌,好教自己态度好点,不要那么烦躁。
“你多大了?”齐悦问道。
“十七。”宋清无措地站在桌边,不再是一开始那副倔强黑天鹅的模样,“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坐吧。”三人重新落座,齐悦给宋清续了水,“天灾前在读高中吗?”
宋清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发出恳求:“您真的不能带我们离开京城吗?”
“是因为担心我们复仇吗?”她犹豫地补充了一句。
复仇?
坦白讲,齐悦拥有《图鉴》,一点也不怕宋清或陈雅婷的复仇。可是她为什么要放个可能会对自己和亲友产生威胁的人在身边呢?
于是齐悦避而不答,反倒开口问她:“非亲非故的,我们拿什么理由带你们母女俩走呢?”
齐悦指了指窗外的变异鸟:“更何况,眼下这个局面,飞机应该没办法起飞,就是我们自己也没法回去。”
宋清抿了抿嘴,失神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宋清再次开口:“如果我注射疫苗的话,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她依旧把疫苗当作一场人体实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愿意把自己作为献给这场“人体实验”的祭品,充当齐悦带她们母女俩离开京城的交换条件。
“这是两码事。”齐悦真的不耐烦了,她开始从空间往外拿物资,准备让宋清直接带走。
宋清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不负责任的父亲与情绪不稳定的母亲都锻炼了她察言观色的本事。
刚才她之所以一次又一次提出请求,不过是在试探齐悦的底线,也期冀着能够让她心软。
眼下看齐悦没了耐心,宋清立刻就换了口风:“我愿意接种疫苗,假如——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出事了,您可以给我母亲一些晶核吗?直接给到她手里,不要别人经手。”
她想,没有觉醒异能的自己终究是母亲的拖累,也没有资格要求母亲离开宋家。不如就搏一搏,万一真的能觉醒异能呢?
宋清环顾房车,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灯光下齐悦姣好的面容上。
“她可真漂亮,如果是从前,见到这么好看的姐姐,我一定会冲上去找她要微信。”或许是潜意识里已经做了决定的缘故,宋清脑中开始天马行空,“她会骗我吗?可是就算被骗了,又会怎么样呢?大不了就是死掉,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至于妈妈,如果没有我,妈妈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撕破脸也好,继续纠缠也罢,都由她了,再也没人约束她、惹她不高兴了。”
尽管知道疫苗不会出差错,齐悦还是答应了宋清的要求——一是为了教她安心,二是懒得跟她多说。
她最后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宋清从包里取出一个手帐本,“我可以写保证书,证明我是自愿接种,生死自负。”
齐悦本来想说不必,转念一想便没有阻拦。
等拿到她的保证书后,齐悦果然看到上面写了关于出现意外后付给陈雅婷晶核的条款。
她扯了扯嘴角,并不介意这点小心机——在她看来,在不伤害别人也不违背大是大非与公序良俗的情况下,人为了生存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不必为生存担忧的人,齐悦有慈悲的余地,尽管有时候她会在内心深处觉得这实际上是一种隐藏得很好的傲慢。
齐悦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郑重地问道:“准备好了吗?宋清。”
宋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里已经塞满了一往无前的决心,她甚至觉得自己此刻很有些孤勇的气质——因为即便到了现在,她也并不完全信任疫苗的品质,她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冒险。
天灾刚开始的时候,韩默为了给齐悦输血,曾经跟着吴业学过一些注射要点。
此时徐景已经回房,齐悦懒得去另一辆车上找吴业,索性让韩默动手接种。
简单消过毒后,韩默为宋清接种了疫苗。
吸取药剂时,他在玻璃瓶里留下了一些液体,用于之后净化晶核。
或许是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宋清吸收得很快,甚至没有像韩默觉醒异能时那样发烧,而是没过多久,就迟疑着开口说道:“我好像觉醒异能了。”
“哦?竟然这么快吗?”齐悦放下手机,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是什么异能?”
宋清没想到这疫苗竟然真的能觉醒异能,一时既兴奋又感激,整个人如坠云端,颇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向被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水杯,回忆着母亲先前多次说过的发现自己觉醒异能时的情形,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凝神静气地用心感受。
过了好一会儿,宋清额上渗出了些许汗珠,而她面前的桌面上,则凭空出现了一小滩水。
“水系?”齐悦夸了两句,“不错哎,地下水之前受到了污染,现在水系异能者很吃香的。”
没想到宋清却摇了摇头:“我感觉不是水系,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齐悦想到吴业最初觉醒异能时的茫然模样,他甚至以为自己只能诊断伤病而不能治疗,直到吸收晶核后,才真正发挥出了治疗系异能。
于是她从空间取出了几枚晶核和一把小刀,拿过先前装疫苗的药剂瓶,用一支没有针头的注射器将瓶中残余的液体吸取出来,然后均匀地覆盖在晶核表面。
晶核上冒出了细小的气泡,又一个个消失。
齐悦将这枚晶核和小刀一起推向宋清:“取一点指尖血,试试吸收这枚晶核。”
这一次,宋清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她成功吸收了这枚晶核,又一口气吸收了四个,然后才重新将刚才那个杯子拿在手里,再次发动异能。
这一次,桌面上出现了一杯水——无论是杯子还是里面的柠檬水,都与宋清手中的那只分毫不差。
“复制?”即便是一贯冷静的韩默,也忍不住身体前倾,拿起那只凭空出现的水杯细细端详。
宋清后背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感到困乏又头痛,但随即就因巨大的成就感而兴奋不已。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异能,既然能复制水和杯子,是不是也能复制其他东西——任何她需要的资源?
想到这里,宋清为先前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羞愧。
她放在桌边的右手合拢了些,指尖碰到掌心的瞬间,宋清下定决心,郑重开口道:“谢谢!谢谢你们把这么珍贵的疫苗给我使用。”
“对不起,我之前竟然那样揣测您!”宋清站起身来,对着齐悦鞠了一躬。
齐悦隔着桌子虚扶了一把:“不用客气,我们本来也不认识,又发生了你父亲的事情,你戒备些也是应该的。”
她素来是与人为善的脾气,除了苏望这种多次不知分寸的人外,齐悦对其他人都很友好,甚至包括一开始伤害过她的何进。
更何况,在她眼里,宋清不过是个失怙的孩子。
齐悦的宽容令宋清感到有些无地自容,作为陈宋两家裙带关系的“附带产品”,从小到大,她接受到的关怀太少了。天灾之后,这种情况更是变本加厉,以至于一点点善意就会让她心生感动。更何况,齐悦给予她的善意,并非只有一点点。
“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吗?”宋清迫切地想帮齐悦做点什么,好教心里汹涌澎湃的愧疚和感激平静一些。
齐悦想了想,将今天刚刚发现的“平安符”瑜递给了宋清:“你试试看可不可以复制这块玉?试试就好,千万不要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