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周围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光明圣女在光明神殿的地位极高，她一个动作，所有人便听从她的命令退下。

　　林芙与她相隔了数级台阶，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看清苏琳娜的神情。

　　苏琳娜没有走下台阶，而是俯视着她，就像是头顶的光明神像一般，高高在上地俯视人类。她的眼神是冰冷的，心也是。

　　“艾莱娅……”林芙来见她前有无数疑问，但是当她看到苏琳娜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去问了。

　　问她为了复仇，献祭自己的灵魂，让整个世界陪她共沉沦，值得吗？

　　艾莱娅在向黑暗神祈祷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答案。

　　值得。

　　只要别人活得不痛快，就成全了她的痛快。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光明神爱上她，从此尝遍人间百味。祂也会懂得嫉妒是何种滋味，越是甜美的爱情，品尝到最后就越是苦涩。

　　艾莱娅当然也爱她的神，越是爱祂，越是恨祂。

　　至于黑暗神，若祂没有纵容黑暗生物，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但祂给了艾莱娅复仇的机会，所以艾莱娅也给了祂一条生路。

　　只要祂的命定之人愿意，祂就能活。

　　“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苏琳娜看着底下的小姑娘，她如预言里的一样，最后还是变成了异色双瞳。

　　林芙攥着裙摆，她问：“克莱德的命定之人，是不是我？”

　　她很聪明。

　　艾莱娅不会关注一个无关的人这么久，林芙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耐入得了神后的眼，她眼里只有仇恨，那么，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就绝不会有其他原因了。

　　“是你。”苏琳娜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让苏琳娜没想到的是，底下的小姑娘竟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崩溃或者激动，而是松了一口气，还有心情对她展开笑颜。

　　“还好是我。”林芙说。

　　这样，她就不用欠别人了。

　　苏琳娜既意外，又不意外，在她的印象里，林芙·诺德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很少会对除自己和在乎的人以外的事情关心，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得其乐，若她没有遇到黑暗神，想必能够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所以，要用我的什么东西交换？”林芙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

　　苏琳娜只觉得她周身的光芒比神像自带的光辉还要耀眼。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与林芙平视。

　　林芙的目光牢牢锁在苏琳娜的身上，看向她的目光坚定。

　　“你所拥有的世间罕见的魔法天赋。”苏琳娜伸出手，轻点林芙胸前那枚金色的徽章。

　　从此，你会变成一个无法使用魔法，也读不懂魔法的普通人。

　　你所为之骄傲的头脑，学识，身上的光环，都会因此离你而去。

　　你再也不是那个光明学院最年轻的博士，甚至连最低级的魔法学徒都不是。

　　变成和曾经的我一样，不会魔法，不懂魔法，甚至连神明都无法听到你的声音。

　　这样，你还会愿意吗？

　　终于！我终于写出来了！

　　正式进入收尾环节。

　　谢谢小天使@再韫灌溉营养液+10！

　　谢谢小天使@啾啾鸟灌溉营养液+3！

第36章

　　魔法天赋。

　　在确认了自己就是命定之人的这一瞬间，林芙想过很多所谓的重要之物是什么。她甚至想过，该不会要夺走她的眼睛？还是说要和艾莱娅一样，把一只手变成白骨？没想到是魔法天赋。

　　“喔。”林芙内心毫无波澜。

　　的确，魔法天赋对于她来说非常重要，可以说她现在的成就，都需要她的魔法天赋才能达成。

　　如果没有魔法天赋，她就再也读不懂魔法，也不可能再继续自己的研究。

　　但它比起神明的生死，并没有这么重要。

　　林芙的平静让苏琳娜的心情很不平静，难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外面的天空被乌云笼罩，风雨欲来。

　　一道闪电劈下，白光将光明神殿瞬间照亮，也照见了相互对立而站的两人。

　　“要怎么才能给他解咒？”林芙的问题让苏琳娜不敢相信，她的潜台词就是在说，她一定会做交换。

　　“为了黑暗神，你要用你的魔法天赋做交换，值得吗？”苏琳娜那张完美的脸第一次出现这样生动的表情，她紧紧皱着眉头，甚至上手握住了林芙的双臂，像是想要告诉她，清醒一点，这并不值得。

　　林芙却有些不解，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她林芙·诺德是因为魔法天赋才拥有现在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她聪明机灵，勤奋努力，还拥有诺德家族这个强大且坚实的后盾吗？

　　雷电劈中了光明神殿最顶上的玻璃，雨水自破碎的玻璃一滴滴落下，正好滴在了苏琳娜的脸上，像是她流下的泪水。

　　林芙看着眼前的苏琳娜，抬起手帮她擦去脸上的雨水。

　　神后有着悲惨的经历，她的悲剧不是一个人造成的，但既然悲剧已经发生了，当年害她的国家灭亡的黑暗生物也让她亲手杀死了，复仇就该到此为止了，但因为她所失去的一切无法挽回，她就把仇恨延续到他人的身上。

　　“我也想问你，为了仇恨，献祭你的灵魂和生命，值得吗？”林芙问。

　　苏琳娜怔怔地望着她，她已经读懂了林芙的未尽之意。

　　林芙没有经历过她的痛苦，只是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去看，自然觉得不值得，但她痛快啊，她只要看到自己所恨之人痛苦的模样，她就觉得无比痛快。

　　同样，她不爱黑暗神，她自然也不知道对于林芙来说，生命至上。

　　林芙想，自己失去的只是魔法天赋，而如果不解开诅咒，克莱德失去的就是生命。

　　永远沉睡的神明，和消亡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会同情你，也不会可怜你。如果你要复仇，就精准地向那些伤害你的人复仇。我与你无冤无仇……”林芙说到这里，被自己逗笑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好了。

　　“事情就到此为止。”林芙打算为这一切画上终止符。无论是神后，还是其他神明都好，祂们已经受够惩罚了，也该结束了。

　　苏琳娜以为她会恨自己，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林芙恨她，她可以把匕首递给她，把自己这一世的生命交到林芙的手里，是生是死，都由她说了算。

　　但林芙却举起手，用手背帮苏琳娜挡住从玻璃窗渗下来的雨水，任由冰凉的雨滴打在手背上。

　　她并不想要向谁报复，那不是林芙·诺德。

　　“现在能告诉我，怎么解咒了吗？”林芙根本不在乎苏琳娜的诅咒让自己失去魔法天赋，她只想知道怎么解咒。

　　苏琳娜攥着长袍，指尖发白，她定定地看着林芙的眼睛。

　　那双异色眼眸，墨绿色的眼眸毫无感情，如同一汪死潭，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

　　如果她不告诉林芙……

　　林芙放下手背，甩了甩手上的水，又继续举着手，搭在她的头上，不知疲倦。

　　为什么她们不能换个地方聊呢？不对，这时候想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点煞风景？林芙的思维很跳跃。

　　“你才该是光明圣女。我对黑暗神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把你牵扯进来，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仇恨吗？”苏琳娜不死心。

　　林芙古怪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这么执着要别人恨她。

　　可关键是，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的。

　　“你不是给我选择了吗？如果我不想，我大可以不换。就算是要恨，也该是别人恨你。别人我管不着，反正我对你……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林芙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没心没肺的，她只在乎自己喜欢的人，至于其他人，和她有关系吗？

　　从小就有各种声音，说她是不会魔法的小废物，哈哈，如果每次考试成绩都吊打他们的天才少女是小废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该是废物。

　　只要她不在乎，就没有人能伤害到她林芙·诺德！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克莱德教授解咒。

　　苏琳娜像是第一天认识林芙，她终于明白，即便把人放在和她一样的境地，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她还是松了口，告诉林芙解咒方法。

　　林芙甩了甩一手水，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转身准备离开。

　　“如果是你……”苏琳娜喊住林芙，却又止住了话头。

　　林芙走到门口，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见苏琳娜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猜到了苏琳娜要问的问题。

　　光明神殿辉煌神圣，特别是在巨大的光明神神像之下，会让人有种忍不住臣服于祂，向祂跪拜的冲动。

　　林芙收回自己的视线，摆了摆手，说：“如果是我，我根本不会去祈求神明。”

　　祈求神明有用的话，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悲剧发生呢？她读的书越多，就越发现，求神不如求己。

　　所以，林芙不信光明神，也不信黑暗神，她只相信自己。

　　在光明大陆，不信仰光明神是一件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林芙不像奥兰特，他是天之骄子，别人强迫他信仰供奉光明神，奥兰特抵死不从，她不一样，她能屈能伸。

　　接受神明的祝福，成人礼喝下圣女赐予的圣水，吃饭前还得歌颂一遍光明神，偶尔还得跟母亲大人去做祷告。

　　如果这些不做，她就会被人视为异类，会被送上审判院，成为诺德家族的耻辱，受到死亡的威胁，那么林芙肯定会去做，甚至还会昧着本心说自己也信仰光明神。

　　反正，神明根本听不见。

　　林芙推开光明神殿的大门，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大得她快要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远远的，她看到了一个举着黑伞朝光明神殿一步步走来的人。

　　林芙忍不住弯起嘴角，提起裙摆，朝着那人跑去。

　　克莱德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抬高雨伞，便看见他的小姑娘朝自己跑来，她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把自己淋得从头湿到脚，然后冲进伞里，一把抱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