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边和新鲜的羊心作斗争,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外面。
伟大的女巫小姐披上了厚实的毛毡斗篷,和两名士兵一前一后走出农场。她的头发在风中飘来飘去,脸颊白的发光,眼睛又大又亮,看上去简直美极了。
下午的时候它还以为自己和阿斯提亚会被发现,没想到女巫小姐对她们远比想象中更加信任。
这种信任令青蛙倍感温暖,曾经整个雨蕉树林里只孕育出它一只精灵,它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孤独让它本能去寻找过路的旅人,学习旅人的语言。
然而一只会说话的青蛙带来的惊吓远比惊喜更多,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平民路过了。
至于巫师,通常不会允许自己夜宿野林。
青蛙更加孤独。
直至来到这里,诶嘿!每个人都愿意和它说话!
“希望阿斯提亚更加努力一点,”青蛙啃了一小口羊心,满足地砸砸嘴,“早点研究明白那本黑魔法书,可以尽快帮助女巫小姐搞定她想要的黑魔法。”
阿斯提亚是几天前找到它的,当时孩子只说了一句话——“老师似乎很想使用书里的黑魔法,可是她似乎忌惮又顾虑,我们应该帮忙。”——青蛙就立刻同意了她偷黑魔法书的要求。
在精灵眼里,能够帮助女巫小姐解决烦恼是无比荣耀的一件事。
阿斯提亚用复制咒很顺利的复制出了黑魔法书,青蛙则帮忙吸收掉了女巫设置的魔法结。
青蛙伸出长长的舌头,“biu”一下弹射到了最近的树干上,从上面汨汨流下的水流中喝上那么一点。
就在这时,它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它抬头,看见一只又一只的秃鹫盘旋在头顶上空,这些翅膀巨大的家伙在黑夜里宛若幽灵,阴冷地俯瞰着整座农场。
冷肃的风同样吹到了瞭望塔上。
负责瞭望的士兵缩了缩脖子,“搞什么?明明还离冬季有两个魔法月呢,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他把身上的新大衣又裹紧了些——感谢女巫小姐为他们赶制的这些厚实的冬衣。放在以前,只有下第一场雪时,霍根才会允许他们从仓库取出冬衣,还是压了一年多,穿了好几年的那种。
每个人都冻的牙根打颤,手和脚冻成可怖的暗紫色。
然而今年,只是进入深秋,女巫小姐就带来了温暖。甚至值夜的士兵还能得到暖乎乎的热羊汤——厨房里有魔法控温的恒温暖锅,每隔三个魔法时,就有换班的同伴带来一碗。
什么叫幸福?吃的饱饱的士兵在掌心哈出一口气,摸了摸兜里还热乎的20枚银币,忍不住傻乐,有女巫小姐在才叫幸福啊!
就在这时,瞭望塔上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士兵吓了一大跳。
他刚想大喊提醒下面的人,忽然借着火光看见塔顶上掉下来一只翅膀。
灰黄色的,有点像麻雀。
有鸟儿撞到瞭望塔上滑下来了?今夜的确异常黑暗。
士兵忍不住站了起来,将身体靠在栏杆上往上看。
也许是角度的问题,他看不清鸟儿的具体情况,只能听见虚弱凄惨的啾鸣声和一只无力垂下的翅膀。
士兵有些于心不忍,也许是今晚过的太过幸福,他忽略了女巫小姐曾说过的“安全问题”——
“塔外风大,不要把自己的身体探出去。”
他脚踩住栏杆下方,一只手勾紧栏杆,将身体往上送,使劲伸出另一只手去够那只垂下的翅膀。
当整只胳膊全部伸出瞭望塔时,根本没有掉在塔顶的麻雀猛地张开了嘴巴。
那绝对不是麻雀的嘴巴!比河马还惊悚的巨嘴瞬间填满了瞭望塔上下所有空隙!比深渊鬼湖还恐怖的嘴里遍布着数不清的锋利牙齿!
一只麻雀,张开了一只凶兽的嘴!
下一秒,巨嘴轰然向前,一口咬住了士兵的胳膊,瞬间将人从塔里拖了出来!
士兵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看见塔上方的半空中无声悬浮着无数只麻雀,等待许久的所有麻雀一个个张开嘴巴,凶狠扑向士兵的身体。
转瞬之间,瞭望塔里变的空空如也,只剩两根细软的羽毛幽幽荡下。
“再等一会儿就能换班咯!”昆吸吸鼻子,去检查大门旁边的火把。
费迪南德在他身后打了个喷嚏,嘟囔道,“哪儿来的羽毛?”
“又是麻雀吧?”昆又添了些火油,从墩子上跳下来,“最近附近的鸟变的特别多,我说——”
“轰!”
昆闭上了嘴,和一队士兵同时转头,惊讶地望向农场大门。
“什么声音?”费迪南德愣了一下,下意识握住佩剑。
“好像……什么东西掉在农场外面了。”昆奇怪地看向上面的瞭望塔,“古斯塔夫在干什么?他怎么没声音?”
“盖洛普,”费迪南德拧起眉,“你上去看看。”
“是!”盖洛普立刻跑向瞭望塔,他爬的很快。
然而就在他快要爬到塔内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极为凶猛的巨吼。
昆脸色一白,“是野兽!”
冬季即将到来,野兽的捕猎次数会急剧增加,这样的事情在森林里非常常见。
不过士兵们不太担心,农场大门有女巫小姐的魔法防护,野兽们进不来。
但就在此刻,上方猛地传来盖洛普的吼叫声,“出事了队长!!有马车从山坡上摔下来了!三……不,是四个人被压在了里面!是狮群!狮群在上面,它们要下来了!队长,我们得救人!”
费迪南德心一惊,可他没有失去理智,“等等,古斯塔夫呢?”
“不知道——这里没有人!”盖洛普转了两圈,“可能晚上吃太多了——”
“该死的家伙!”费迪骂了一句,“尿急不知道说一声么!昆,你去报告一下女巫小姐,顺便通知贝亚特和所罗门,让他们准备草药救人,我去开门!”
他头低的太快,自然也就没看见在盖洛普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陡然抬头看向塔顶,然后一点点将身体探了出去。
塔上方,一只只麻雀瞬间包围了他。
下方,昆无奈地耸肩,“你忘啦?女巫小姐去采集月光甜菜了,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呢。我先去找贝亚特他们。”
他快速跑远了,身后,费迪南德率领巡逻队快速打开大门。
门外的狮群刚巧冲了下来,闪烁着绿光的眼睛凶狠地瞪着他们。
没有了大门的遮挡,巡逻队们看见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四个人。
“盖洛普下来看住大门,其他人和我一起去救人!”费迪南德喊完便拔出剑冲了出去。
然而当巡逻士兵们跑近才发现,地上躺着的四个人没有昏迷。
他们睁着眼睛,嘻嘻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把你们引出来打开大门,真是不容易啊。”
每个人身上都披着漆黑的斗篷,带着深色的兜帽。
最前头那个,更是长着一双奇怪的长耳朵。
长耳朵,黑斗篷。
这是……巫师?!
费迪南德眼神骤变,刚想大吼出声,眼前便倏地划过一道幽光。
四根魔杖高举,低沉的吟诵砸在地面。
“风刃。”
阴风改道,利刃似的划破巡逻小队的喉咙。
费迪南德只觉得脖子一凉,所有的话语尽数淹没回胸腔。
魔杖上抬,五具尸体直挺挺飘向远处,就像某种大型垃圾,被随意丢弃于不容易注意到的地方。
今夜的阴云格外浓重,黑漆漆的风刀子似的刮过。
农场大门沉默地敞开着,上面由维加设下的防护罩同样被开启了一个冰冷的口子。
四人快步走入大门,这一次,魔力防护没有被惊动一点。
“啊,”灰驴在门内晃了晃耳朵,低声向身后人叮嘱,“朱鹭带一个沿左侧走,我带一个走右侧。平民,杀死藏起来。巫师,不要轻举妄动。记住,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我们是来杀人的偷货的,不是来搞袭击的。如果被公爵知道了,那就把魔杖对准你们自己吧。哦对了,摘掉帽子,搞点灰尘或血迹,演的像一点。”
“是!”
四人默契地抬手,造型各异的魔杖齐刷刷消失。
他们摘掉兜帽,换上茫然略带些紧张的表情,向两个方向走去。
昆在厨房里找到了贝亚特。
女士正在练习魔咒,咒语构成的火焰持续煮着热蜂蜜酒,锅台上上还温着奶酪煎羊排。这是她的习惯了,等女巫小姐回来时,就有暖乎乎的东西可以吃。
听见昆的话后,贝亚特疑惑地起身,“狮群攻击了马车?可是现在已经快进入冬季了,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进山?”
昆摊开手,“可能是迷路了,大概率是商人吧,想趁着冬季来临前再运一次货?我猜是这样。”
也许是看出贝亚特的担忧,昆安慰,“不用担心女士,外面可是有女巫小姐设下的防护呢!”
“行,”贝亚特没再说什么,用魔力点燃柴火后解开了围裙,“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个时间段,没有值夜巡逻任务的士兵早已睡下,吃的饱饱的罪民们也在新的房子里陷入深眠。
除了前后门两队巡逻队以外,没有人走动的农场安静的像墓地。
贝亚特举着魔杖,魔杖顶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比火把更明亮,她轻声询问意外来客的事,昆认真回答。
没走多远,两人同时一顿。
魔杖往前伸,贝亚特拔高声音,“谁在那!”
两个陌生人高举双手,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其中的女人惊恐开口,“抱、抱歉……我们只是被好心的士、士兵们救了,我们、我们不知道这里还有巫师大人……”
这两个人浑身上下非常狼狈,衣服裂开,某种粘稠的液体泼洒在上面,像是受伤之后流出的血,被冷风一吹半凝固了。
他们的脸和手都沾满灰尘,说话的女人眼眶通红,眼底全是惧怕。
“你们已经进来了?”昆拔出剑,向他们身后看去,“不是有四个人吗?怎么就你们俩?救你们进来的士兵呢?”
“他们带着我的同伴们去、去住的地方了……我们有个伙计伤、伤的非常重……”说话的女人紧张兮兮地看着贝亚特手中的魔杖,艰难道,“我俩只是想……想找厕所……”
昆狐疑地打量着这两人,一男一女,穿着厚实的斗篷,身上没有武器,看起来很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收起剑,“那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