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贝亚特伸出另一只手,拦了他一下。
“还是我去吧,”女士笑的很温和,“这里有女人,你不方便。麻烦你去叫一下山姆,让他帮我把厨房里的热酒加点甜糖,就放在煮锅的东侧,谢谢。”
“蜂蜜酒里还要加甜糖吗?”昆挠挠头,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他找到山姆,和他说了贝亚特女士的话。
然而山姆却奇怪地摇摇头,“甜糖不在那里啊,煮锅东侧是放刀的架子。而且女巫小姐从不在热蜂蜜酒里加糖,贝亚特很清楚啊。”
两人对视了几秒,脸色齐齐一变!
另一边。
贝亚特让开一点,看向那两人,“请这边来,厕所需要去农场外面,直走就可以。”
朱鹭看了眼离开的士兵,抿了抿嘴,缓步上前。
明亮的光芒落后了些。
风像从冰湖里捞出的刀子,阴冷地刮在脸上,周围没有一点声音,似乎连乌鸦都隐去了身形。
走了两步,朱鹭忽然听见身侧传来那位女士平静的声音。
“今天大家才刚刚领到薪水,女巫小姐给大家开了不少钱,每个人都很高兴。”
朱鹭骤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毫无温度地勾起嘴角,声音却恰到好处的颤抖,“哦?那可真是件让人幸福的事啊。”
“是啊,”贝亚特注视着他们,“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这座农场里,看见大家高兴成那个样子了。所以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到这里来?”
“我们吗?”朱鹭扫视四周,拖长语调,“我们被狮群袭击了……马车摔下了山坡,谁让天那么黑……”
贝亚特了然点头,视线下移,“在这种季节被狮群围攻是很危险的事情,幸亏你们摔到了这里。只是,我不太明白,经历这样的灾难的人,会有这样干净的鞋吗?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悄无声息突破魔力防护的——”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说出来,贝亚特音调陡然转变,“束缚绞紧!”
白光倏的变成带血的锁链,带着破空的气势袭向两人!
朱鹭眼神一凛,一只手向虚空中,另一只胳膊霎时高抬,“防护!”
无形的透明保护罩张开,低挡住了锁链的攻击。
然而另一位同伴就没这么幸运,他被贝亚特的温和欺骗,反应慢了半拍,被锁链捆成硬邦邦的僵尸,直挺挺倒在地上。
贝亚特立刻补了一个:“昏迷不醒!”
魔咒射出去的刹那,朱鹭也抓住了自己的魔杖,“风刃!”
“噗呲!”贝亚特飞了出去,魔杖脱手,血将地面染成了深红的颜色。
朱鹭将地上的细条魔杖抢到手里,走过去,对准她的嘴巴,然而朱鹭还没来得及念出封喉的咒语时,身上被割开无数口子的贝亚特突然出声,“等……等,我、我知道你们为了什么而、而来……”
每说一句话,她就呕出一口血,那些风刃割开了她的腹部、胸口和手腕,可女士依旧没有停下,她强行扯开嘴角,“别杀、杀我,我、我可以帮你们……”
朱鹭皱起眉,毫不理会她的话,“封喉!”
贝亚特的嘴巴登时被死死黏住,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至此,朱鹭才终于放松下来。她先向四周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冷笑,“你以为我是把脑袋放进磨盘里的蠢驴?等大人抓到黑蝴蝶的女巫老板,什么秘密都能挖出来,还用得上你?”
她又转向昏迷的同伴,无语地上去用魔杖锤了一下。
重金属魔杖带着魔力解除掉了同伴的昏迷,男人捂着后脑勺“嘶嘶”地睁开眼睛。
朱鹭没有看见,在说完那句话后,躺在地上的人蓦然变了的眼神。
他们,要抓,女巫小姐。
熊熊怒火瞬间烧穿了贝亚特的胸腔,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第二次生命!她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为什么要剥夺?!为什么一丁点幸福都要从她手里拿走?!
耳朵嗡鸣,头顶好像要被怒火冲开。
“别把自己当成必须要做到什么的大人,”女巫小姐曾经说过的话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放松下来,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这可是魔法,你完全不需要谈逻辑和现实。”
贝亚特看着那男人摇摇晃晃站起来,骂骂咧咧走近踹了她一脚。
“偷袭?!”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将魔杖顶在了她的额头上,“信不信我让你立刻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就在此刻,地上的女人突然动了。
贝亚特的手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腕,在男人讶然的目光中狰狞地笑了一下。
凶火燃烧。
无声诵念中,她引燃了自己的小臂。
极其炙热的火焰宛如一道燃烧的箭矢,汹涌地顺着两人连接的手扑向男人,魔力之火瞬间将他包裹成一个硕大的火球。
火光将黑夜映如白昼。
男人的惨叫被浓烟吞没,他拼命想要撤走,可贝亚特像把铁锁,死死扣住他的腕子一动不让他动。
朱鹭终于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
火烧了起来,农场被彻底惊动。
就连青蛙都吓得扔掉了心脏,蹦跳着奔向后门。
昆和山姆带着十几个爬起来的士兵,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
“贝亚特女士!!”
“砰!”
想要拯救同伴的朱鹭忽然往旁边一歪,胳膊被莫名其妙的魔力袭击了,骨头弯折成了奇怪的形状。
她愣了一下,顺着魔力涌动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见一个同样震惊的圆脸男人。
不是应该只有四个巫师么?!
“山姆……”昆惊讶道,“是你!”
山姆来不及高兴这种时候觉醒魔力,他看见了燃烧的大火和对面女人举起的魔杖,下意识拽住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人——昆和另一个士兵用力往后一甩。
“去通知女巫小姐!”
他自己则朝那团火冲了上去。
朱鹭被彻底激怒,“你以为你是谁?滚开!”
*
“啧,搞什么?”灰驴甩动魔杖,面前一排巡逻小队的士兵齐齐倒地,三明治似的的摞在一起,红色的液体汇成小河,浓烈的腥味让角落里的灰背鼠探出了头。
“不是让他们安静一点了么?”他指指后面的下属,“你继续,我去看看。”
漫天的秃鹫掠向闹出动静的方向。
然而下属还没迈开腿,离他们最近的屋门“啪”一下打开了。
一头红发的小女孩停住了奔跑的脚步,盯住他们。
“你们是……巫师?”
“阿斯提亚!”从种植园赶来的所罗门在另一头大喊。
这一声吸引了下属的注意力,回头的瞬间,阿斯提亚陡然张开手臂,“昏迷不——”
“禁用!”灰驴比她反应更快,红色的光芒击中了女孩,未施放的魔法被硬生生磨散!接着,他回头,无数灰雀扑向所罗门!
所罗门的魔力张开防护网,艰难抵挡住漫天的吃人鸟,他朝阿斯提亚狂吼,“跑!跑!去后门!”
“我去解决他!”下属冲了过去,却恰巧遇上伦农带的一队士兵。
狭路相逢。
魔法在黑夜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可每一个士兵都悍不畏死,只要一个魔咒没有全歼他们,剩下的人就会不带着搏杀的气势再次冲上来。
更何况还有所罗门在旁边,即使没有魔杖,即使抵抗着群鸟,这位异教徒依旧拼了命的骚扰下属巫师,试图让他无法专心致志施放魔法。
灰驴只觉得烦。
明明强调过,不要搞出动静,不要搞出动静。
但现在一边在开篝火晚会,一边搞起了多人派对。
必须速战速决了,否则瓦尔特的人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然而。
“凶火燃烧!”爬起来的阿斯提亚瞬间释放咒语,灰驴脚下一圈火起。
但下一刻,大风压灭了火焰。
“孩子不该上战场,”灰驴摇摇头,可惜地说,“你们的老板赚那么多钱,居然都不愿意送你上学?这样的人跟着她干嘛呢?还不如跟着我们,我们——天崩地陷!”
大地开裂,阿斯提亚兔子似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几步跳远。
灰驴撇了撇嘴,山羊大人用这招的时候能让地真正塌陷下去,可他却只裂开一道小缝。
“还不够啊。”感叹一声,灰驴随意举起魔杖,阻断了阿斯提亚施放的“束缚绞紧”和“沉沉深眠”。
“刚学魔咒没多久吧?”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语调轻蔑随意,“魔力稀薄,诵念缓慢,准头也不太行,太可惜了。“他横划魔杖,漫天秃鹫气势汹汹俯冲,尖锐的鸟喙里长出獠牙,狠狠扑向稚嫩的女孩!
“砰!”
金属魔杖摔落在地。
“嗬。”灰驴懒得再看,转身准备解决开派对的那些家伙。
但突然之间,一股古怪的感觉漫进心口。
灰驴低头,看见他握魔杖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冒出一个黑色的符文。
从没见过的符文样式,像一只扭曲的蜈蚣。他瞪大眼睛扭头,看见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他的秃鹫们,每一只食过女孩血肉的召唤物们,居然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诡异符文!
它们不再嚎叫,不再张开翅膀,而是犹如僵硬的雕塑,直挺挺顿在半空。
一只手从秃鹫群里伸了出来,揪住硬邦邦的大鸟往地上扔。
鸟类的尸体砸在地上,露出被包围的女孩。
裸露在外的伤口上爬满了虫子般的符文,一对眸子里闪烁着比她头发更加猩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