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想法?”国王沉声问。
女巫摘掉了兜帽,漆黑的长发蛇似的散开,炉火将她的眼底映的通亮,“我想先见见您的朋友们。”
国王斜眼看了她一眼,“终于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再忍忍。”
“怎么可能忍的了呢?”女巫斜眼看了回去,“我对他们简直垂涎欲滴啊大人。”
那些炼金术士,拥有超越这个时代智慧的神秘术士们,也是在这场胜利里占了举足轻重地位的一群人。
无论是开头一下干掉六位巫师的神秘武器,还是凤凰大弓与凤凰剑,炼金术士都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创造力。
他们对机械和武器的构想让人兴奋——至少维加是相当兴奋。
对于一个农学生来说,让她去从0开始制造枪炮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算她学化学时候学过火药的配比是1(硫磺):1.5(木炭):7.5(硝石)又怎么样?
她能解决无缝钢管的问题么?她能解决膛线的问题么?她能解决冲压及车床的问题么?
她对工业一窍不通啊!
在经过那场灾难后,维加意识到的最清晰的一件事,就是一定得明白自己能做什么,要做什么。
她有的是超越时代的见识,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见识,化成能被这个时代理解的语言,说给那些有能力的人听。
她不可能事事亲为,没有人是全能的天才。
“我把未来带到你们面前,而这个未来将由你们自己亲手创造。”
争取那些能够争取到的人,将他们的心彻彻底底掰到自己这边,确保得到了她必须得到的信任,然后将合适的事情交给合适的人——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如果他们愿意,我不会拦着。不过,”身披战甲的国王扭头,“我的子民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它们愿意为了盟约上战场,但请不要轻视它们的性命。”
“您放心,”女巫直起身体,放下酒杯,“打只是最坏的一条路,倒不如说,我最不希望迎来的,就是战争。来吧,我带您看点好东西,能够为我们增加筹码的好东西。”
他们没有打扰欢庆的士兵,沿着奢靡的长廊走向府邸尽头。
在突袭哈兰结束后,维加并没有离开。
相反,她带着地精弓箭手,趁乱混进了这座城镇。
一路沿着地下伙伴们留下的记号,维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伯爵府。
这简直是用金子盖起来的超大别墅。
不过魔法摧毁了大半建筑,浓烟滚滚,伯爵的亲卫军在周围救人警戒。
然而那些尊姓索耶的贵族严厉拒绝了立刻离开的建议,他们在属下的保护中冲向府邸各个隐秘的密室,企图带着那些最为珍贵的东西逃跑。
正中女巫下怀。
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检测魔法和抓住的仆人两相叠加,让她很快摸清了索耶的所有密室。
她带着国王走进其中一间最为隐秘的。
“按照惯例,索耶作为战争发起方战败了,那么这片土地将重新被纳回英格索尔大帝的管辖下,重新分配。”女巫摆动魔杖,壁龛里的蜡烛一个个被点燃,“但那是针对贵族和贵族之间的争斗,和孩子抢地盘没什么两样。可我们是异族。”
我们。
国王注视着瀑布般的黑发。
“所以我猜,英格索尔大帝不会允许这么大一块领地被直接拿走的。除非——”
一间堪称简陋的屋子在地精面前展现出全貌,屋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张纯金的方桌,桌上摆着一个造型异常精美的金属盒。
盒子上飘散着淡淡的糊味,似乎有什么东西死在了盒子上。
地精国王明白,那恐怕是索耶设下的禁制。
它抬眼,“除非什么?“
维加打开盒子,朝它笑了一下,“除非异族对他俯首称臣,这片土地成为吉利金的邦国。他才可能允许哈兰更名改姓。”
国王没有恼怒,它直视着女巫过于幽深的瞳孔,“你不是心甘情愿朝别人下跪的种类,你想……获得喘息时间?”
“不愧是您,您真懂我,”维加笑容更大,“地精无法再来一次大规模作战了,这片土地埋葬的人类也已经够多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绝不能被几个大贵族集火。所以我们必须争取到喘息的时间,直至我们彻底站稳脚跟。”
“可如果是这样,”国王沉吟道,“那我们必须献上足够的诚意才行,邦国的进贡必须得足够丰厚,才能打消那位大帝和其他大贵族们的疑虑以及贪婪。但就算是这样,也很难说他们会不会真的容下我们。”
“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在收取完我们的进贡后,一举歼灭。”
“您说的对,”女巫扬了扬手中的魔法卷轴,“不过我们付出的可以从另一方面拿回来,至于歼灭,除了战争,也有另一种方式可以短暂避免。”她感叹道,“这些贵族啊,从古至今完全没什么长进。”
索耶是个很有经验的贵族,有经验,而不是足够谨慎。
他从小在伯爵父亲的耳熏目染下,学会了傲慢,更学会了和其他贵族打交道的方式——
凡事留一手。
山羊角商会并非是索耶唯一的敛财方式,他有很多地下活动,比如通过勾结南部的彭拜大公爵,通过互相打配合的方式,向英格索尔大帝瞒报谎报领地收入,从而减少向大帝提交的税金。
在近三个魔法年里,他们俩一共瞒报了五次动征税,总计2672000金。
再比如通过行贿的方式,从翡翠城的行政官手中购买官职,推举自己的心腹成为副国库长、女仆长等等,隐秘的大肆收贿。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女巫将羊皮卷递给国王,倚靠在桌上,“最重要的是,索耶通过那位女仆长搜集到的情报,详细记录下了他所有知道的贵族淫乱的密辛。就是这三张,全是情妇名单。他通过敲诈其中的小贵族们,为自己积累了不少财富。”
国王越看那张名单脸越绿。
维加歪了歪脑袋,指着卷轴说,“你瞧,光是那位彭拜大公,就以一己之力,睡遍了大部分贵族的妻子,包括王后。甚至还让某些贵族的妻子怀过他的孩子——你有没有看见熟悉的老朋友?对,我说的就是瓦尔特。”
“天呐,”她忍不住感叹,“彭拜大公都快48岁了,怎么还那么有劲儿?这就是巫师吗?”
地精国王:“……”
它迟疑地看向那记录着肮脏的卷轴,“这个……真的有用?”
“当然,”维加微微仰头,“那些贵族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当然还包括大帝的心情和态度。这些东西或许无法改变他们内心的最终想法,但足以给我们足够长的喘息时间——在哈兰正式更名之后。”
经过短暂的思考,国王点下了头,“你让我的战士避免了很多伤亡,你的药剂给予了我们相当大的方便——我同意假意称臣,至于进贡,就那座索耶垂涎已久的雪矿怎么样?”
“感恩您的慷慨,”女巫浅浅一笑,“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平白无故蒙受损失的。他们如何从我们手里拿走的这些东西,我们就怎样从他们兜里再拿回来。”
她走近,蹲下身体,低声说了些什么。
对面的地精慢慢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加入?可这……”
“这场战争证明了很多东西,”女巫伸出一只手,眼底的真诚比月光更加夺目,“地精是忠诚无畏的种族,我认为我们的联合可以更加紧密一点。您觉得呢?”
“我还能说什么?”国王伸出暗绿色的手,和女巫的手交握,“就像卡利曾说过的那样,我现在无比庆幸当初和你谈判时说的是“同意”。”
“谢谢夸奖,”维加收回手,兴致勃勃,“那么,现在请让我们一起清点我们的战利品吧。在计划开始前,我们总得给自己留点什么是不是?”
感谢索耶伯爵的馈赠。
唯一遗憾的是,根据索耶手下的供词,索耶的妻子早在战争开始时,就带着一部分家当逃到了南部姨妈家,一直没有回来。
地精王对此表示出担忧,“我们需要找到她然后干掉她么?”
“恐怕不行,”女巫摇摇头,“我们并不清楚这位妻子的底细,很容易弄巧成拙。不过——”她露出经历风雨后的沉稳,“放宽心,她总会自己走到我们面前来。”
接着,维加迈着轻快的步伐,带着地精国王转变了每一间密室。
有三只地精跟随着他们进行统计,数字令人震惊。
“金币共计217900枚,银币2562180枚,纯金摆件367件,最大一座伯爵全身金像足重350磅(约340斤),珍稀矿制摆件105件,高级珠宝337件,高级绝版古魔法书13本,名贵魔力植物36株(分装存储),各类型高级魔力材料总计1243瓶,各类型失落的魔力动物尸体9具,其中包括完整的独角兽、飞象、美人蛇以及价值连城的深海晶龟。”
“当然了,我们不能忘记珍稀动物皮毛,光翅精灵的皮8张、真正的碧绿王蛇皮1张、冰雪狐狸皮32张以及琼鲸的完整鱼皮1张,包括数不清的魔力动物眼睛、长角和獠牙。”
“伯爵拥有三座隐藏的粮仓,其中小麦、大麦共计5020磅(约2吨,够1000个人吃5-7个魔法月),鸡蛋40981颗,牛羊猪鸡孔雀巨鹿熊等各类肉品共计66138磅(约30吨)。”
维加幽幽叹了口气,怪不得大家都喜欢黑吃黑。
还有什么是比打劫更快积累财富的途径呢?
这还只是伯爵的仓库,还不包括他的粮仓与肉场。
她看向对面的国王,礼貌后退半步,“您背后可是整个国家呢,您先来。”
国王久久没有移开回望的目光。
片刻后,地精收到了自家首领的命令。
“我们平分。”
第49章
今天阳光很好,那场让人心悸的大雨早已过去。
半凝不凝的霜水从叶尖“嘿咻”滑下,落在地上,倒映出惴惴不安的人群。
松木荒地正门外,格瑞斯已经数不清踮起脚尖多少次了,搞得旁边的汤姆都越来越紧张。
“别担心,亲爱的,”汤姆声音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不是说,那位大人没有放弃我们吗?放心吧,她一定会来的。”
说完,他又凑近了一些,用气音悄悄道,“再说了,宝贝,你这个样子,会把大家都搞的很紧张的。”
格瑞斯身形一僵,硬邦邦地放下脚跟,转过身。
三十几双眼睛用同样揣揣不安的目光望着她,那些眼睛仿佛还没从可怖的大雨里走出来,连瞳孔都还是湿露露的。
最近她联络好的难民们挤在一起围蹲了一圈,冻得牙齿打颤,可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在他们后头,不少被格瑞斯“筛选”出去的难民则时不时看过来一眼。
那些人都是被汤姆两人看到过做出某些不好之事的人,格瑞斯可不想将麻烦带到牧场里去。
她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蹲到圈圈一边,小声说,“大家别着急,牧场的大人一定马上就来!”
一个瘦的只剩皮和骨头的难民张了张嘴,“他们……真的愿意雇用我们吗?会、会给我们一口吃的吗……”
格瑞斯听见心脏“咚咚”乱跳的声音,她攥住脖颈上的项链,语气充满坚定,“当然,一定——”
突然,“请问,你们是前来应聘蝴蝶牧场的人吗?”
所有人一愣,立刻循声望去。
大门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非常温婉的女人。
她头发简单挽了起来,穿着普通却干净的棉布长裙,米色袍子遮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垂在裙边,手指上有一层薄茧。
格瑞斯慌里慌张起身,“是、是的!女士!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