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东问西,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小师妹小师妹,我早就发现陈玄一不对劲啦!你杀得好哇!”
“陈玄一的同谋真是清……”转头瞄了大殿深处一眼,没敢说全名,悄声问,“真是他吗?他也太狠了吧,元师伯怎么也不查他?”
“大师兄被夺舍他不查,宗主被暗算他也不查,却对你们喊打喊杀,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吧!”
“这宗门怕是要完,小师妹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也想跟你们一块儿走!”
徐君竹不禁微微蹙眉:“此去恐怕危机重重。”
身后这一队人共同经历过生死,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如今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不得不选择出走。
旁人却不一样。
“我信大师姐!”一位主峰弟子大声说道,“师父将衣钵传于大师姐,我绝对信服!”
“谁持宗主令,谁就是咱们宗主!我信泠雪师伯,也信大师姐!”
“大师姐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宗里都乱糟糟的。元师伯偏心他自己那一峰的,心眼都偏得没边了。气人得很!”
“大师姐行事与宗主一脉相承,从来不偏袒不循私,就该大师姐继任宗主之位。”
“就是,就是!大师姐,带我们走吧!这破地方我不待了!”
小辈们与徐君竹熟识,身上也没有上一代的长辈包袱,并不排斥徐君竹做宗主。
“……”
*
踏出宗门时,弟子队伍壮大了不少。
撵都撵不走。
长辈只来了一位柏长老。
他一路揪着柏毅的耳朵骂,也可能只是骂忘情了。
赵煜抬头望向山门外的牌匾。
“上次大师兄那鱼咬我,吓得我从半空摔下来,砸坏了门匾——这还是我新买的呢。”他嘴唇一扁一扁。
其实谁心里都不好受。
洛洛大手一挥:“你买的,那就把它带走!”
赵煜呆愣眨了眨眼:“可以吗?这是太玄宗的匾……”
“怎么不行。”洛洛道,“宗主在哪,哪才是太玄宗。咱们正好缺块匾。”
赵煜顿时高兴起来:“行!”
扛上匾额,高高兴兴踏出山门。
离开护宗大阵,洛洛与李照夜对视一眼。
他挑挑眉:“自己可以走?”
洛洛点头:“嗯。”
“行。”他挥手,“走了。”
他返身掠入山门。
众人错愕:“大师兄怎么回去了?”
洛洛猛招手:“他去搞破坏,我们快走!”
众人:“……”
一路狂奔数里,忽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回头望去,只见主峰大殿方向腾起好大一团尘雾。
众人震惊得瞳仁乱颤:“他这是在拆山啊!完蛋了!快跑!”
“没事没事,”洛洛安慰道,“他们都追着他打,暂时顾不上我们。”
“……”
她召出秋水剑,歪歪斜斜在界碑上面刻字。
——赔偿事宜请联系神宫。
“元师伯自己说的,神主可不是我们太玄宗人,与我们无关。”
*
李照夜掠出一片残垣断壁。
浓尘在他身后扬起,他哈哈大笑,带着残影瞬移。
身形一晃,出现在另一间大殿上方。
数道身影急急追来。
只见他扬起十指,长袖在风中猎猎飞扬,无数封印线在他身后轰然射出。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脚下的大殿碎成了一地残渣。
拆房子这种事,他在欲浮生幻梦里早已做得轻车熟路。
众人刚追到废墟,就见眼前一整列殿宇像龙骨骨牌一般接连倾倒。
“哗啦啦——轰隆隆——”
浓烟滚滚,顺着山路盘旋直上。
元真君等人结结实实吃足了李照夜留下了尾气。
这家伙并不伤人,只拆房子,殿中若是有低阶弟子,他就用封印线缚了扔出来。
一个个弟子飘在半空吱哇乱响,好像一片腾云驾雾的鬼风筝。
清虚出现在元真君身旁。
“唉,”清虚叹道,“让他们继续追,你我二人绕到镜双峰埋伏他。”
“他会来?”
“会来。”
*
镜双峰。问心殿。
刚修好的殿门再一次被踹翻。李照夜身后拖曳着残影,缓步踏进殿中。
视线淡淡扫过,唇角微微勾起。
隔着生死,那些记忆的色泽变得暗沉。
他记得左手边第四枝烛台铜盏芯里面藏着天品补益丸,也记得老头子发现丢了药丸跳脚的样子。
笑了下,记忆画面散落成灰,从他眼旁拂过。
他记得老头子常待的几个地方。老头子根本闲不住,总是要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像个神经质的猴子。
他往前走,尘烟落到他身后。
踏入内殿,第一眼就看见两只蒲团。
他和洛洛一人一只,从前总是坐在蒲团上,摇头晃脑背心法。
每次他偷眼一看,该坐在上面听他们背诵的老头子早已溜走了,留个草木傀人在那里代替他。
洛洛小呆子根本发现不了,还在那儿乖乖背。
于是他把眼睛半睁半闭,看她背一句,他也跟着念一句——浑水摸鱼。
李照夜笑了笑。
记忆坍塌成灰,落到他肩上一缕,他轻轻把它弹走。
身体忽一沉。
这间熟悉的宫殿变得陌生,殿柱、殿壁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黑影幢幢。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仿佛身陷泥沼,行动困难。
“嗡——”
一堵无形气墙轰向他后背。
李照夜反手一震。
“轰!”
衣袖与气墙相撞,荡出一浪浪实质般的冲击波。
整间大殿都在摇晃。
还未容他眨一眨眼睛,又有气墙接二连三撞向他。
前、后、左、右。
稍不留意,便能将他拍扁在其中。
有人蹲在这里等他,给他做了个陷阱。
“轰轰轰轰!”
李照夜反手扬袖,气墙一面接一面在身侧湮灭。
荡起的气浪冲击波却并未消失,仍在殿中回旋。
终于有一霎,巨大的挤压力道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轰然握紧!
整间大殿扭曲变形,身处大殿正中的李照夜也像是被攥在了掌心。
无形的气浪层层向他镇来。
磅礴恐怖的压力令他周身骨骼不堪重负地拧响,就在彻底束住他的一霎,一道极为亮眼的剑光开天辟地般破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