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魔伏在树冠,俨然是一个巨大的活靶子。
身体接连受击,它不断发出痛叫,终于顾不上月染尘,将他半死不活的身躯甩了出去。
他急促呼吸,扬手冲着迎上来的月无垢大叫:“我活着!我得救了!”
“噗哧。”
锋利的月轮切入他的胸腹。
这一击并不致命,却让他痛苦不堪。
“呃啊!”
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住月无垢,一时之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月无垢垂眸,淡声:“我记得,你对待一只蝴蝶,一只小鸟,总是温柔。我以为你用风流浪荡,掩饰心地柔软。原来我错了。错成这样。”
他低下头,看弟弟的脏腑从高空坠落。
“春红就是这样死的。”月无垢轻声道,“你和我,都欠她。”
月染尘身体逐渐掏空。
痛苦的哀嚎声很快就湮灭于风中。
只见月无垢突然反转月轮,往自己胸膛也来了一下。
“噗哧。”
骨开肉绽,他轻扯薄唇,露出个染血的笑容。
“我这个伤口,将永不愈合。”
第44章 画大饼 我也感应感应。
“不是,哥们。”
一个懒散欠揍的声音从铜台传来,“那么大一蜘蛛看不见?上去跟它拼命啊,不比你自残顶事?”
月无垢悲痛的表情微微一僵。
垂目望去,只见那小白脸扬着脸,挑了挑眉毛,眼神讥讽挑衅。
月无垢颔首:“知道了。”
他一掠而下,将月染尘的尸体放好,然后返身投入战场。
蛛魔幽女被围殴,不断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叫,整座阴府建木摇摇晃晃、危危欲坠。
黑血如瀑,自高空抛落,灰暗的建筑群染上大片大片黏浊。
时不时有修士被击中,吐着血倒飞出去,撞断天廊,撞飞亭阁。
这种级别的战斗洛洛插不上手,她奔向厢房,抱起小师妹已经冰冷的身躯,顺着破开的阵法离开。
*
洛洛把小师妹交还给师兄弟二人。
师兄颤手探了探她颈脉,痛苦地闭上眼睛。
“多谢洛道友把她带回来。”
他终于知道了小师妹的心意,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回应了。
二师弟狠狠用手掌抹自己的脸。
“让让,让让。”
扶栏外面忽地跳进来一个人,十三四岁模样,个子不高,唇红齿白,颇有几分眼熟。
洛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师兄怀里的小师妹。
这二人生得真像。
“风白焰。”小个子自报家门,“我是姜灵她哥。”
他蹲到小师妹面前,眸中旋转起细碎的星光,扫过她心口。
“呼,”他庆幸地嘀咕,“差一点命星就灭了呢!”
师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只见风白焰迅速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星光熠熠的半透明丹药,塞进小师妹喂里,运功替她化开。
“行了,能不能醒,听天由命吧。反正她要是死了,回去我也得掉半条命。”风白焰望天叹了口气。
大师兄迟疑道:“小师妹从未说过自己有兄长。”
而且这年龄看着也不像。
风白焰摆了摆手:“当年我娘怀着我妹离家出走,一直没音讯,老头子都急秃了,这边好容易有点消息,立刻派我过来探。”
他扬起脸看洛洛。
眨了眨眼,颇有些惊奇:“你这个人,怪有意思。”
洛洛:“?”
“眼见着救不活了,又是非亲非故的,居然还给她塞一肚子丹药,灌那么多灵力。”他歪着脸思忖片刻,道,“你一定是个穷光蛋!”
洛洛生气:“好好的干嘛骂人。”
风白焰望天:“就你这行事,不穷才怪了!”
洛洛:“……”
“但从今日起,你再也不能穷了。”风白焰叹气,“要不是你,我妹已经死了,是你救了她。不管最终能不能活吧,我家老头都会记下你这个人情。但凡是这世上有的东西,你想要什么说一声,老头定能给你搞来。”
二师弟谨慎地问:“请问令尊是……”
“风观海。”
洛洛不认识,没反应。
师兄弟二人倒是齐齐吸了口凉气。
风白焰修的显然是重星宗的功法,重星宗里,还有谁敢用这个名字?
二师弟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天:“难道是,那个观海?”
风白焰耸肩:“嗯哼。”
观人海,观星海,观天海,重星宗合道道君,观海老祖,风观海。
大师兄蓦地抬起一双通红的眸:“那小师妹一定有救了?”
风白焰摆手:“说不好。看情况。药吃了,能醒就会醒,醒不了神仙也没办法。”
*
阴府建木。
蛛魔幽女接连遭受重创,眼见不敌,立刻喷洒出铺天盖地的毒雾,将整座建木覆盖。
众人两眼一花,眼前尽是幻象——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红蜘蛛。
借着幻象掩护,幽女留下硕大的身蜕,金蝉脱壳化作一只拳头大小的红蛛,顺着长长一根蛛丝逃往建木底下。
众人第一时间清神破妄,仍然迟了一步。
遍寻不见。叫它跑了。
“那是什么?”泠雪真君皱眉掠向铜台。
只见月染尘的尸身里缓缓浮起星星点点的幽蓝光芒。
他本就是个漏脉,如今身死,附着在破败经脉之中的少许灵力便彻底逸散出来。
众人陆续落在尸身旁边。
“是真息。上古三君之一,天夤君的真息。”重星宗宗主面露沉吟,“看来我们找到封神殿出事的原因了。”
真息被窃,封神殿自然就要塌。
逄月真君连连倒吸凉气:“这么大个事,总不能是他干的?可他这实力连筑基也不如……”
话音戛然而止,他想到了。
短眉微抽,转动眼珠望向大儿子。
月无垢单手掩着胸前的伤,狼狈地落到铜台。
“你给你弟弟渡灵力?”逄月真君怒声质问。
月无垢堪堪站稳,微怔,回忆着说道:“已经许久不曾渡过了。春红出事之后,二弟就不再问我要灵力。”
他腮骨动了动,艰涩道,“本以为二弟体谅我难过,如今看来,他是心虚。”
“你呀,”逄月真君恨铁不成钢,“该说你单纯,还是蠢!”
月无垢微愕:“父亲何出此言。”
逄月真君摁住抽痛的额角:“你居然……被利用成这样!他不找你讨要灵力,那是因为他自给自足了!”
他扬手抓过月无垢腕脉,打入一道气急败坏的灵力,探他经脉。
片刻,他松开手,失神呢喃:“是。的确是。我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杀嫂嫂,逼继母,窃真息,害兄长,这世上还有什么祸是他不敢闯?!”
月无垢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逄月真君暴怒:“他拿你身体窃取上古真息,炼化之后渡给他自己!你这经脉都快被他用废了!”
众人齐齐望向月染尘的尸身。
窃取上古真息修补他这一身破烂漏脉,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泠雪真君寒声道:“元凶虽死,但你们天道门也脱不开责任!由你们全力补救,可有异议?”
逄月真君叹息:“我认,我认。”
只恨不能让小儿子复活过来,再杀他十回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