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军师和阮大王都跟孟长官您是老相识了,对孟长官您的武艺和才干,他们还是很佩服的。
他们说,倘若孟长官您看得起肯投奔的话,他们肯定也不会亏待您的,起码给你个头领将军做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自然是少不了的,干得好,说不定还能混个‘雪豹孟天王’之类的名号出来,在道上出名威风一把。”
说话的时候,秦玄一直在笑,脸上带着戏虐的表情,孟聚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刘斌真说了这话还是秦玄拿自己开玩笑的。他也开玩笑说:“受到贵军刘军师的器重,在下实在受宠若惊。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的话,还请贵军不吝收留啊!”
“孟长官,你莫不是还以为我们在开你玩笑?你知不知道,怀朔、沃野、武川的边军都开始动员了——三个省的边军正在集结,拓拔雄已经打算要你命了!”
孟聚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道:“什么?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呢,拓跋雄就想先动手了?我这面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莫非,朝廷已经下达了密旨给拓跋雄让他对付自己了?”想到这个可能,他顿时浑身发热,背后出汗。
秦玄摇头:“鲜卑鞑子的事,我也弄不懂,但我们确实收到消息,怀朔、沃野、武川的好几支边军都在调动,他们正在往武川集结。怀朔帅标的赫连八山、怀朔的镇守捉讨将洪天翼、沃野镇守捉讨将李赤眉等人都动身赶往武川了。孟长官,你也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字呀。”
虽然来北疆时日不长,但孟聚也听过这些人的名字,赫连八山、洪天翼、李赤眉这些人都是北疆出名的猛将,素以武艺高强勇猛过人著称,他们统带的部队历来也是北疆文明遐迩的皇牌部队。
“这帮家伙都去了武川?干什么?”
秦玄翻翻白眼:“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们是打麻将三缺一去武川凑角呢?”
孟聚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武川行省毗邻东平,倘若拓跋雄真的打算撕破脸与孟聚开打的话,武川省是最好的前进基地,先期调集兵力在那边集合也是兵法正道。
只是拓跋雄的大军云集,武川与自己近在咫尺,自己这边竟是一点消息没收到?
孟聚心生警惕,虽说这次拓跋雄是秘密调兵,但这么多的名将,这么多的皇牌部队调往武川,连黑山军都知道了,武川、沃野和怀朔等地的东陵卫都有自己的军情处和情报机关,但他们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报过来。
孟聚眉头深蹙,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各省的东陵卫镇督,要不是已被部下架空,要不就是干脆已经投向拓跋雄一边。虽然心中已有思想准备,但真的要孤立无援的迎战北疆最大巨头时,孟聚还是心中隐隐不安。
但做了那么久的官,孟聚最大的本事没有别的,就是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的本事,虽然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了,但面子上他去还是没事人一般,恍若无事地笑道:“恩,知道了,秦玄,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秦玄望着他,眼神有点复杂,浑然不似十五岁少年的单纯,良久,他叹息一声说:“孟长官,刚才那是开玩笑的。我们军师的意思是说,你若是撑不下,那就不硬撑了,天大地大,哪没有活路,何苦吊死在朝廷这棵树上?以孟长官您的本事,要在江湖道上闯荡出一番名堂也不是难事的,你何苦留在这边跟六镇大都督硬拼呢?”
孟聚也跟着长叹一声,倘若有可能,自己又不是活腻了!但没办法,叶迦南的血仇,自己的承诺,东陵卫与边军的恩怨纠葛,这些牵绊,就象一条无形的绳索一般,把自己死死的困在了拓跋雄的对面。
同样的,拓跋雄那边也是不可能罢手了。长孙寿的死,就等于自己硬生生地扇了北疆王一记耳光。拓跋雄若不把自己收拾了,他的威信何存?还有什么脸面来御统北疆各地?
送走了秦玄,孟聚想了一下。拓跋雄既然在武川、怀朔等地调兵遣将,那东平边军的各旅他应该也不会放过的,对于肖恒和易小刀,孟聚并不担心,但对于其他的旅帅们,孟聚就有点把握不住了,他唤来了军情处的许龙督察。
“许督察,最近东平的各个旅,他们有什么异动么?有什么不正常的调动吗?”
许龙一愣:“异动?这个……应该是没什么异动吧。哦,我们没有接到什么报告。”
看出许龙说话底气很虚,孟聚蹙眉:“没有异动?最近我们在边军里的内线报告都正常吧?有什么蹊跷吗?”
“内情的报告?哦,对,对,报告都很正常,正常!哦,他们经常给我报告的。”
许龙说话简直是语无伦次了,孟聚顿时心中生疑:“许督察,麻烦你那我们内线的名单,还有他们最近一个月的报告过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这个……”许龙嗫嚅了半天,他犹豫道:“镇督,按照规定,内线的名单是高度机密,不能外泄的。”
孟聚望了许龙一眼,一直望到头心中胆颤,他才说:“许督察,你是老陵卫官了,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线人名单是不能外泄,但镇督什么时候也算外人了?这么大白天的,你就喝糊涂了?”
许龙还嗫嚅这还想说什么,孟聚已经一拍桌子,怒喝一声:“拿过来!”
孟镇督平时深沉温和,不动声色,但他真发起火来,这还是很吓人的,许龙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屁滚尿流的跑回去拿了一本册子过来,测字封皮上有“高度机密”几个字。
孟聚也做过军情室的主办,知道这是军情室线人的名册。他瞪了许龙一眼,翻开册子看了几页,那本线人名册上到也是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写了好几十页,但孟聚从头翻到尾,上面的名字都是一些军卒、兵长之类,职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伍长而已。
孟聚抬头问:“其他的内线名单呢?那些高级的内线呢?”
“没……没有了,就这些了!”
孟聚愣了下,顿时勃然大怒,他掀起那册子,一把摔倒了许龙脸上,“没有了?军情处一年五万两银子的线人费,够养一个营了!你就给我收买了这些垃圾?”
许龙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地任孟聚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说吧,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不清楚,你也不用走了,去跟内情处的人说吧。”
听到孟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许龙顿时汗下如雨,他可是太清楚了,孟镇督看着温和斯文,但他手段的狠辣可是毫不含糊的,连一省都督长孙寿都是说杀就杀了,处置自己这么一个部下那真是太简单的事情了
他苦着脸:“镇督明鉴,事情真不是卑职一个人的事啊!这都是多年的老规矩了,卑职也不过是循着旧例而已。”
“说说吧!”
许龙吞吞吐吐地交代:按照东陵卫的规定,在边军安插内线可以动用线人费的,但是军情处实在太穷了,这清水衙门不像刑案处和搜捕处哪有有弄钱的机会,来钱的路数少的可怜
这时,线人费就成了军情处众人唯一的外快进项了。上头拨五万两银子下来,督察许龙和副督察们先分了四万,接着主办们又分了六七千,接着下面跑腿的又把剩下的两千给分得差不多了―――五万两银子的线人费,真能发到线人手上的,顶多只有那么几百两。
线人费被私分完了,没了钱,自然买不到高级军官了。好在经常被克扣饷银的边军士兵穷得更厉害,三五两银子就能买到他们了――甚至请一顿饱饭吃就能弄到情报了。
自然了,一分钱一分货,这样低价买来的人,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有分量的人物,大多数都只是一些小兵小卒而已,最有分量的也不过是兵长、伍长之类――军情处本来还沾沾自喜自己少花钱多办事呢,怎么也想不到真有这么一天,东陵卫要跟边军撕破脸死拼的。
许龙一边说一边哭,眼泪哗哗直流:“镇督,卑职真的是没有想到啊!倘若早知有这么一天,打死卑职都不敢挪用这笔钱的!而且,这钱也不是卑职一个人拿得,大家都有份的,先前卑职还孝敬过叶镇督五千两银子,她也是照样笑纳了。可现在镇督您拿卑职一个人来问罪,实在太不公平了。镇督,卑职冤枉啊!”
听着许龙在那哭哭啼啼地喊冤,孟聚怒上心头来,当场宰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他正琢磨这该怎么收拾他呢,许龙也是聪明人,看见孟聚脸色阴沉眼神凶狠,他立即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叫道:“镇督,卑职还有用处的!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孟聚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字来:“恩?”
“镇督,事情是这样的,您杀了卑职,顶多也就出口恶气罢了,但留下卑职来,卑职虽然无能,但拼了老命去干,说不定也能对您有些帮助啊!”
孟聚轻蔑地瞄了他一眼:“帮我?就凭你的那些垃圾情报员?”
许龙点头哈腰陪着笑脸:“镇督,我们的线人虽然只是些小兵,但小兵也有小兵的用处啊。虽然他们是探不到什么机密情报,但一些兵马调动他们还是知道的,倘若有些什么风吹草动,比如说边军的哪个部队要紧急集结了,有人提前给我们报个信也是好的―――镇督,就算是垃圾也有垃圾的用处啊!”
孟聚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事情都这样了,杀了许龙也没用,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垃圾说不定也能发挥些作用呢?
打定了注意。孟聚告诉许龙,线人费是属于军费,贪污军费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
“许督察,你倒也不用太担心,这事顶多也就定个全家抄斩而已,还不至于要诛九族连累族人,你放心就是了。”
孟镇督用一副自己人的口吻,很客气的说,许龙吓得两腿战栗,站都站不稳了。他当场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眼泪鼻涕一起狂飙:“镇督大人饶命,卑职冤枉啊……”
看着将许龙吓唬的差不多了,孟聚才告诉他,他虽然犯了大罪,但活路不是没有。
“你们军情处几个,把历年贪污的银子都给吐出来,再戴罪立功的话,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不追究这事了。”
许龙跪在地上连声保证,自己一定严密监控边军各路,哪怕他们放个屁都给孟镇督报过来。
孟聚也懒得理会他了,连连挥手:“你滚蛋吧,记得把银子快点交上来。”
提前得到秦玄通风报信,孟聚着急几个亲信开会商议了一番,他告诉部下,与拓跋雄的军事冲突会不可避免的,他家很快就要遭遇上赫连八山、李赤眉、洪天翼等北疆名将了。拓跋雄触动来对付东陵卫的兵马估计会有四到六个旅。
听到这消息,江海显得不动声色,王北星微蹙眉头,吕六楼脸有犹豫,大家都显得有点不自然。
人的名树的影,大家久在北疆,自然都听过这几位骁将的名字。不过以前听的都是骁将们砍杀魔族如何势如破竹,如何勇不可挡,但现在他们却要掉过头来砍杀自己了,大家都难免心里有点打颤。
孟聚很是理解部下们的忐忑心情――其实他自己也差不多,但事到临头,自己万万不能表现得失了信心。
“都打起精神来,拓跋雄虽然来势汹汹,但我们也不必畏惧他。
一来,拓跋雄没有得到朝廷旨意擅自调兵攻打东平,此为人臣大忌,名不正言不顺,军心定然不稳!我军则是守地抗逆,出师有名,人心在我;
二来,东平是我们的主场,我们本土作战,先占了地利优势;
三来,拓跋雄手下有猛将,但我东平同样有勇将!那些所谓名将,在我看来,不过插标卖首而已!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拓跋雄此次出兵虽然来势汹汹,但我们又何惧他来?”
孟聚说的信心十足,掷地有声,但看部下们唯唯诺诺,依然显得很担心的样子。
孟聚顿时泄了气。他很纳闷,书上不是都说了吗,只要主角发出豪言壮语,王霸之气散发,部下们立即就信心暴涨120%,斗志上涨150%,暴击率增加200%――怎么换到自己来,这帮家伙就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激励”技能没成功,孟聚顿时泄了气:“你们都有些什么想法,说说吧。”
部下们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通,都认为东平陵卫兵微将寡,无论从军官素质还是士兵战力都远逊于边军,东陵卫的军力更是远远不能与实力雄厚的北疆王相比,东陵卫要取胜的唯一机会,就是想办法获取准确的情报,出奇兵制胜。
孟聚心下叫苦:我要是有他们的情报还叫你们来商议什么?
孟聚与部下们大眼瞪小眼地傻了一阵,最后无奈宣告:“散会!”
得到边军即将动手的消息后,东陵卫厉兵秣马地准备迎战,孟聚与官僚们整日研究商议。拓跋雄会从哪个方向对东平发动进攻?
东平和武川两省毗邻,两省之间有着近千里的交界线,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无险可守。幕僚们都认为,倘若没有准确的情报,要抵抗武川对东平的进攻,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倘若边军从武川对东平发起多路进攻的话,攻击方拥有主动优势,而作为防守方的东平陵卫则陷入疲于奔跑的困境。
“镇督,我军兵力处于劣势,与敌人对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集结兵力守住靖安城,玩玩不能分兵了。可这样的话,靠近武川的半个东平行省都将遭到边军的毁灭。”
孟聚问:“有什么办法么?”
幕僚们都很沮丧:“没有,边军要是全面进攻的话,要想保住东平全境,这是不可能的,神仙都做不到。”
从幕僚们凝重的表情里,孟聚能感到他们没说出口的意思:“这一仗,东平陵卫输定了!镇督大人,您还是赶紧找别的法子善后吧!”
其实就是幕僚们不说,孟聚也明白,这一仗自己输多赢少,六镇大将军拓跋雄麾下名将如云,强兵似海。
跟北疆边军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东平陵卫就像一颗刚刚发芽的小树苗,柔弱又渺小。
北魏朝廷非常清楚,在他们发迹的北疆草海里潜藏着巨大的威胁,在这片辽阔无边的草海上,一个又一个强悍而残暴的游牧民族不断兴起、壮大、衰亡、灭绝。游牧的魔族兵马始终徘徊在帝国的边疆线上,洛京永远处于威胁之中。
三百年来,北方草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所以北疆的六镇边军也一直是朝廷情尽全力栽培的对象。自从天武帝建国以来,历经三百二十一代皇帝,无论皇帝姓慕容还是拓跋,无论他昏庸还是英明,他们都知道,北疆六镇防线关系自己性命所在,不可轻忽。历年来,朝廷每年几乎把一半以上的军费开支调拨给了北疆边军。
三百年权利栽培的积累,打造了一只强悍盖绝当世的北疆边军,即使到了这个朝政混乱的末世,北疆编剧的战斗力依然凌驾于北魏国内的任何一路兵马之上――考虑到北魏军队的战力一向高于南唐和西蜀的,即使把北疆边军成为天下第一强军也不为过。
历经三百时间,北疆边军已发展成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怪物,这个怪物以军队为基础,其触角延伸到了地方政府、商业行会、黑道帮派等几乎所有重要的领域,真正做到了在北魏大地上一手遮天。
面对这个怪物,即使是远在洛京的皇帝也在隐隐生俱。历代以来,北魏皇帝与六镇大将军之间的幻想一直很“微妙”。大家面子是君臣相敬如宾,暗地里却是深深猜忌。
现在孟聚就要孤立无援地与“北疆边军”这个恐怖的怪物直接开打,他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
七月二日,孟聚召见靖安府的马知府和司马、主簿等官员。
在陵署的大堂里,凉爽的穿堂风呼呼而过,官员们坐立不安,汗流浃背。
“马知府,那三万斗粮草,你们靖安府打算何时交过来啊?”
马知府是个胖子,打坐下起,他就一直在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水,背后的官袍都被汗水浸湿了。听到孟聚问话,他躬身回答道:“镇督大人,陵卫的弟兄们很辛苦,您老人家要劳军,卑职等都明白,这是应该的,但您要的实在……实在太多了!
东陵卫是皇家亲军,陵卫的粮草一向是洛京直拨的,由卑职地方上拨粮给东陵卫,这实在不合朝廷的体制,求大人您体谅卑职的难处,稍微宽容些可好?一两千斗的话,我们咬咬牙也就想办法填上窟窿了,可是三万斗粮草,这个窟窿太大了,卑职实在瞒不住啊!”
梦幻剧慢条斯理地说:“没人要你瞒。你就直接说好了,这批粮草借给了我。上头有意见,让他来找我姓孟的说话好了。这笔粮草,我们东陵卫只是手头紧,暂借几天而已,又不是不打算还了。马知府如果信不过,我给你打借条也行。
马大人,大家都是同僚,又有缘同城为官,阁下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我孟某人的信誉就这么不值钱,连区区几万斗粮草都借不到?”
孟聚软硬兼施,马知府哭丧着脸,眼泪都快出来了。
孟聚说的好听,说是“借”,但大家都知道,这笔粮草给了他,铁定是有去无回了。
马知府倒不是心疼这三万斗粮草――丢了粮草,只要同僚们齐心的话,上下打点下也能捂过去的。但若是把粮草给了东陵卫,那就麻烦了。谁都知道孟镇督杀了长孙寿,如今跟拓跋雄元帅是水火不相容了,自己把粮草借给了东陵卫,到时六镇大都督怪罪下来,一个“资敌罪”是跑不掉的。
但不交粮,惹恼了孟聚,自己同样也是死路一条――对方可是连一省都督都杀了,再杀几个小官算什么?
左右为难之下,马知府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见马志仁战战兢兢的发抖,确实依然死撑着不肯开口,孟聚倒也佩服他胆子够大了,他正想再开口恫吓他们两句,有人敲响了门:“镇督。”
“小九,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