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三殿下不喜欢廖掌柜,顶块破布朝他直叫唤。
成何体统啊!
“族灵进入圣坛?需得到长老授命才可以……”
“所以才要藏起来。”
神念波动不同于法力,想隐匿起来更难实现;三殿下一点法力都没有,凡需催动才能生效的宝物都无法使用。十三郎家底虽然丰厚,也找不出几件能够自动发挥的奇物,只好求助。
“此事不仅与圣坛有关,还牵涉到贵族将来。”
“……老朽尽力而为。咱们现在就走?”
“嗯,现在就走。”
……
一路无话。
有廖掌柜带路省掉很多唇舌麻烦,穿越一座座村庄田园,经过一处处看不见的关卡,跟上这支队伍同行的修士越来越多,前方圣坛在望。
竹林深处一座山,山体一侧壁成墙,墙上一扇普普通的门,虚掩。
“就是这里?”
望着那道与凡间农户家差不多的门,十三郎睁开法目看了好半响,仍不能将它与“圣”字搭上边。
“就是此地。”
身后,八部一族的人都到了,与平时情形不同,八部来着要么族长要么长老,修为一个比一个精深,气息一个比一个强悍;反倒往日最最强大的本系,如今只剩下一位结丹修士撑场面。
呃,还有一个伤官空空,死活非得跟着来。按照族规,族谱之上已无名号的上官空空这样做,最严可以处死刑。
眼下情形特殊,没人有心思在乎这个,几位族长从廖掌柜那里得知详情,均认为成败在此一举,个个神情凝重。
“圣坛三重门,第三门就能看到圣女与各位本系长老,沿途小有风险,先生持我八部联名令牌,当可通行无碍。”
所谓联名,不是像凡间那样写个名字上去,而是各族精血汇聚到一起,效果比得上本系长老。八部一族名为兄弟,内里未尝没有制衡牵制的意思。
囚牛族长递过来一面血色令牌,深拜说道:“我等只能送先生到这里,之后……全拜先生。”
其余大佬紧跟着施礼,同声说道:“全拜先生。”
没有更多话,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感恩言辞毫无意义,该做的都做了,该来的也来了,下面只能看天意。
上古世家十万条性命,尽看今时。
相比之下,十三郎脸色还算平静,接过令牌抱拳回礼,之后稍稍沉吟片刻,转身入门。
入门,既成两个世界。
……
眼前一条长长通道,幽静昏暗,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通到某个地方,而是连接着一片莫测星空。身后木门自动关闭,但当十三郎回头去看的时候,目光非但能够穿透那扇门,且比刚才看得更远。
他看到各位族长,看到他们围在门外打坐,同时颁布一道道命令;他看到本系座座村庄,此刻正将全体族人集中起来,准备迎接可能存在的剧变。
十三郎能看到更远,看到八部族人各自忙碌,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他还看到了嘲风部,看到了左宫鸣在上官辽的指点下学习驭虫之道,看到黄花女对着那只蜂王发脾气,看到凌凌托腮苦思,不知是不是在为上官空空祈福。
身在门内无需动法,三千里大地尽在眼中。
为何能够这样?
因为站得高。
那种感觉真的很怪,脚下明明踩着大地,感觉却像飞到空中,身处无尽之高远俯瞰尘世,目光当然看得远。
举步向前,身在世外的感觉越发明显,回头视野随之变得更加开阔,恍惚间十三郎觉得,如一直这样走下去,自己能看到整个世界。
“化境空间,天外之眼?”
十三郎渐渐明白了什么,内心暗凛。
“比秋猎之地更高明。”
第1247章 三重门,万年历
“比渡化玉牒更高明。”
意识到这一点,十三郎再受震撼,本就有些不宁的心境荡起波澜。
所谓化境,通俗点讲就是拥有独立空间的宝物,最简单的化境之宝每个修士都有,空间袋,戒指,还有兽环等等。
秋猎之地为渡化玉牒所化,独立空间,内外三层,宽广甚超过寻常大陆。
虽然刚刚进门,但能肯定圣坛不会像秋猎之地那么大,从之前各族所谈透露的信息看,它顶多不超过几万米方圆,只能算一个玲珑版的化境。
如将化境之宝分级,大小绝对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标杆,圣坛面积远远小于渡化玉牒,看起来品质有所不及。
但它能看。
空间宝物内外封闭,只有主人神念才可穿行,这是其最最基本的特征之一。如今这条限制被打破,身在此界、目光能够自由观察外部,反之外面却看不到内里;更要紧的是,它所能看到的不是“门”前的那一小片,而是将视野放大无数倍,如身在高空俯瞰。
身在地,神在天,这分明是境界,是一种通过修行才可能达到的境界!
揣着几分忐忑与敬畏,十三郎一步步前行;行进中,周围不时会有各色星点闪烁而来,看似不起眼,其中蕴含的威能、足以令十三郎惊心动魄。星点前来,手中令牌当即作出反应,表层不断有符文之光与之相呼应,各色星点随即隐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由此可知,如有外敌进入此处,其遭遇将会如何。
这是圣坛高妙的又一重证明。
渡化玉牒只有空间,内里除魔蚊、鬼物再无威胁,那些都是被添加进去的活物,并不属于化境本身;此刻十三郎所感受到的,那些星点上透出的气息,与周围四壁融为一体,水乳交融,不容割舍。
这样才合理。
不管圣坛从何而来,上古世家获其认可是肯定的事情;那些光点威力惊人,通道狭窄没有腾挪余地,假如没有这种血脉认可,十三郎很难想象他们有什么本事穿越这条道路,更别说连过三重门。
手持令牌,确认那些星点对自己不构成威胁后,十三郎没有急于朝里走,而是放开目光四面查看,还伸手去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墙。
触感不错。
温热,光滑,指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微微弹性;此外,不知是否为震撼后的错觉,当十三郎稍稍用力去压,墙壁似有一个回收的反应,之后才释放弹力。这种感觉……就像一只初次与人类交往的野兽,当你用手去摸,它会先有个躲避的举动,慢慢适应人类释放的善意时,才会再把头靠过来。
“活的?”
十三郎下意识地产生这种想法,内心暗凛。
仅仅一次手指接触,这种推测来得莫名其妙。要知道,十三郎身含生死意境,天下没有谁比他更能察觉生命迹象,怎会误认为它是活物?
此外还有,这么多年下来,进入圣坛的修士不知几许,相信有不少人都会摸一摸周围的墙;假如此物真的拥有生命,应该早就熟悉了这种接触,熟悉了与人发生触碰。
“那是为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十三郎一面望墙壁上看,一边将整只手掌贴上去,且不知不觉运起法力,黑白二气之间流转,渗透到内里。
墙上有画,很多画,头顶、两侧、甚至脚下,一幅幅壁画整齐排列,数量无从估算。于是十三郎意识到,通道内有画并不特殊,否则、各位族长应该会提起。
他将目光投向当面的那一副,画中有人有兽,有山有水,有村落,当然还有田园。
这是一副农家生栖图。
简单看了几眼,十三郎稍稍偏转目光,发觉两侧的画与此类似,只是村落地形有所差别,人物各有不同。
视线再度拉开,还是如此。看过几幅,十三郎索性将目光散开,一路、上下、四周横扫,通通都是如此。
一画一村,一村一画。
通道内并不限制灵识,十三郎能够一直看到二重门,距离此处不过数千丈距离,一路是画。
远远地,十三郎的目光停在最靠近二重门的那副壁画上,十三郎观看良久,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那是他刚刚停留、发生过一场冲突的地方。
由此可知,上古世家以往无数年头中诞生过的所有村落,尽在此处。
“人为?”
十三郎很快想到这一点,但在一番对比参照后,又摇了摇头。
“不是人为,是墙壁自生。”
壁画连绵数万年,不可能是一个人所作,意味着画风会有不同。同一座山,有人画出巍峨,有人画出清秀,有人画出高峻,有人画出凶险,这是人与人之间必定存在的差异,修士神仙,莫不如是。墙壁上的画不是这样,虽也看出一些差别,但那更像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演变过程,而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或者千万个人。
“化境有灵,自生壁画,或许……是某种烙印。”
这才是最最合理的推断。圣坛与八部一族之间的联系靠族灵维系,每当一个族灵被领走,这里都会自动生成一副画。
明白了这点,十三郎忍不住想:“再有村落诞生怎么办?”
如没有圣坛剧变,上古世家仍会按照其固有的速度慢慢繁衍,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村子只会越来越多。壁画排得满满当当,再有心生村落的话,该画在何处?
“它会生长!”
这个念头如惊雷炸想在脑海,没等消化,十三郎进一步发现,那些飘荡而来光点,其源头正是那一幅幅画。
心里这样想着,掌心传来温热。
又是一番奇异感受。形容一下的话,十三郎觉得自己对面站着一个人,远远对着自己伸出的手,似拒非拒,想迎有不太信任;随着黑白二气流转加快,那种陌生警惕的感觉逐渐减弱,彼此间的距离正在慢慢拉近。
确认之后,十三郎毫不犹豫抬起手,将那种快要建立起来的联系斩断。
冥冥一声叹息传来,有沧桑,有失望,同时生出几许遗憾,似乎错过了什么。
十三郎微微皱眉,抬起手,轻轻抹去头上汗水。
……
假如墙壁会生长,意味着它的确是活物。
假如圣坛是活的,十三郎现在就在它的肚子里。
假如壁画是烙印,族灵一定是其关键。
假如这些推断成立,十三郎已经与之有过接触,因为他捉了一只嘲风。
这些推断,十三郎没有选择相信,也没有轻易不信;他在原地认认真真、反复思考了一会儿,转过身,大步走向二道门。
门前止步,十三郎抬起头,望着那个自己曾经驻足的村落,凝视良久,并与周围做对比。
的确有些不同。
既比周围清晰,又比它们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