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一只四肢完好的恶狼,嗷嗷狂叫着围绕一株老柳树转来转去。柳树上,水生背靠树干,坐在一根粗大的树丫上,脸上挂着懒散的笑容,不但没有一丝惧意,还把赤裸的双脚垂下来,不停抖动,诱惑恶狼一次次向上扑起。
伸手指着上窜下跳的恶狼,嘻笑着说道:“若不是楸木棍断了,早就把你四条腿敲断!快滚蛋!咦,不听话是吧!叫你走不走?不得了了耶,还敢叫唤?哼哼,等我娘来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拉动弓弦的响声从小路方向传来,随着响声,一枚四尺长的利箭呼啸着飞来,眨眼就到了恶狼身后,血光迸现!随着一声凄厉的狼嚎,利箭从恶狼的后侧脖颈处穿入,从面颊上透出,残余的力道带动着恶狼身躯向前扑出一丈多远,这才重重摔在地上。
躺倒在地的恶狼,四肢抽搐,腥红的鲜血从嘴中汩汩流出,眼看不能再活。
水生双目一亮,抓住一根鸡蛋粗的柳枝,纵身从柳树上跳下,三步两步跑到恶狼身边,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恶狼的头颅之上,说道:“看什么看,死了还不服气?早告诉你不要惹到我娘了,就是不听!”
大黄狗摇晃着尾巴跑到水生身边,瞪着狗眼歪起头颅看了又看,仿佛在鉴定那恶狼死了没死,恶狼一只前腿一动,大黄狗猛扑上去,狠狠咬了几口,见那恶狼停止动作,这才止住扑咬,表功一般地望向出现在水生身后的紫衫妇人,叫了两声。
紫衫妇人把目光望向溪畔的几只狼尸,最后投向骑在柳树上的十几名小童。
水生嘿嘿一笑,说道:“娘,不用看了,那三只恶狼都已经死了。还是娘的箭法厉害,一箭就把这只恶狼射死,要是爹爹在这里,恐怕要射上两箭才行!”
紫衫妇人听到另外几只恶狼已死,心中松了一口气,一眼看到水生背上的伤痕,一阵心痛,伸手在水生脑袋上敲了个爆粟,说道:“少拍马屁,你爹不在家就敢胡作非为是吧?谁让你和大牛带着小娟跑到溪边来玩的?要是被恶狼伤了怎么办?”
水生揉了揉脑门,委屈地说道:“娘,我最听你话了,我可没敢跑到溪边来,只是后来听到这里有狼,怕大哥受伤,才跑了过来。”
“哦!这么说我该夸夸你了?”紫衫妇人面容上似笑非笑。
水生咧嘴一笑,说道:“那倒不用,少罚我一天练功就行!”偷看了一眼母亲脸色,似乎并不生气,拍了拍小胸脯,又说道:“娘这么历厉害,天天教我们学功夫,你儿子什么人呀,几只恶狼又算什么?根本就伤不到我们两个!”
紫衫妇人面色一板,一把抓住水生左耳,提溜起来,说道:“是吗,原来我儿子都这么历害,可以上山屠狼了?等你爹下次出门,是不是要把你们兄弟两个给带上啊?”
水生连连呼痛:“娘,娘,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吹牛说大话,你千万别告诉爹爹知道,我再也不敢了!”
“哼哼,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做,我问你,那两只小鹞子怎么惹到你了,你又干吗把它们捉下来?”
“那老鹞子敢把刘奶奶家的一窝小鸡吃的一只不剩,我就不能把小鹞子捉下来送给刘奶奶?”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还敢顶嘴?我就不信你捉了小鹞子是要送给你刘奶奶?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带来多大危险?那老鹞子要是守在村口,见小孩就啄,伤了人怎么办?”
“娘,娘,我错了,你就松开吧,要是不小心把我耳朵扯掉,还得去请大夫,多不划算呀?不如这样,娘,你先把我松开,等下我把两只小鹞子送回去还不行吗?”水生呲牙咧嘴,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
眼看大牛和其它几个小童跑了过来,紫衫妇人这才松开水生的耳朵,冲着水生屁股踹了一脚,说道:“是你说得哦,马上就去做,要是今晚以前没有做到,出了什么事,我打断你的腿!”
水生揉了揉红肿的耳朵,愁眉苦脸地答应道:“是!”想到辛辛苦苦费尽心机抓来的小鹞子转眼就要送回去,一阵不甘心,又想到那两只老鹞子的凶相,暗暗叫苦,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引开老鹞子,然后再爬上大杨树。
十几名村民手持叉棒,陆陆续续跑了过来。当看到两个村庄有五名小童惨死在恶狼爪牙之下,一个个心中难过,议论纷纷,好在那五名小童中,只有那名肥胖的小童是寒泉村人,而且父母皆未前来,村民们倒也不怎么伤痛。
大牛的母亲罗秋英,眉头却是暗皱。
劫后余生的众小童,看到亲人来到,纷纷扑入怀抱,有的是哇哇大哭,有的则兴奋地冲着家人说个不停,更多的是沉默不语,依然沉浸在后怕之中。
王庄离此有三四里路,死了四人,伤了三人,罗秋英只好让八名村民先把王庄的一众小童护送回村。自己则带着另外几名村民,背起死去的那名肥胖小童,抬起五只狼尸,回转寒泉村。
一路上众人议论纷纷,想不通,这五只恶狼为何会跑到离村庄如此近的此方行凶。
地处深山,村民们经常会在深涧密林中遇到恶狼,在夜间,恶狼也会时不时地流窜到村子中,咬伤牛羊鸡犬,可象这般大白天地出现在离村庄如此近的地方,还真不多见。
因为这五只恶狼的肆虐,两个村庄陷入短暂的悲痛和混乱之中。
第二日,寒泉村西头,一间土窑洞里传来一男一女的激烈争吵。
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哭道:“就你老实,就你是好人,就你会为别人着想,要不是大牛那杀才把咱家胖墩带到溪边玩耍,怎会出这样的事?胖墩啊,我的儿啊,你命好苦!”
“好了,不要哭了,你这婆娘讲不讲理?都是一般大小的娃娃,咱孩子比人家大牛还大上一岁,怎好意思说是人家带你出去玩的,再说了,大牛不是还从树上跳下来救人了吗?”
“救人?你是猪啊?他救得是别人,又不是咱家胖墩。现在全村里只有咱儿子死了,别人都在看笑话呢,你不去找罗秀英那丫头算帐,冲我吼什么?要不是她这当娘的没有管好儿子,要不是大牛和水生在一旁窜唆,咱胖墩有那么大胆子,敢到溪边去玩耍吗?”
“你胡说些什么,那么多孩子都在溪水里玩,又不是咱家胖墩一个,要怪就怪咱家孩子运气不好,和大牛、水生又有什么关系?做人要有良心,当年金鹏好歹也救过我一命不是?”
“那是他应该救你,你跟着他一起打猎,他不救谁救?你要良心是吧?要良心秀英家就应该赔我们一个儿子!”
“你这臭婆娘,越说越不上道了!咬死你儿子的是恶狼,又不是大牛和水生,你找人家干什么?再说了,这么多年来,村子里哪户人家没有得过老罗叔和秀英夫妇二人的好,有谁会帮你出头说话?”
第十章 滚刀肉
这对夫妻在土窑洞里越吵越凶,紧跟着,传来一阵怒骂和厮打声,不多时,一名瘦高个男子从土窑洞中走出,衣衫破烂,满脸都是指甲的抓痕,恨恨地冲窑洞里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快步走开。
窑洞里冲出一名白白胖胖的妇人,双眼红肿,涕泪满面,指着男子的背影大声骂道:“你个窝囊废,你个王八蛋,儿子死了都不敢为他伸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就惦记着秀英那丫头长得好看,想讨她欢心,可惜她还是嫁给了别人,到头来你屁也没捞着,还是死了你那花花心思吧!”
见丈夫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胖妇人自个儿大哭了一场,又骂道:“你不敢去寻她,老娘偏就不放过她,我这就把儿子给抱到她家里去,她要是不赔,我就一起死在她家!”
说罢,转身冲入窑洞,从窑洞中抱出胖童的尸体,就向罗家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哭嚎,引得不少村民跟在身后围观,一名妇人好奇地对另一名妇人问道:“这‘滚刀肉’又要干什么?”“干什么,滚刀肉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找人吵吵,不知道这次谁家会倒霉!”
胖妇人走到大牛家所居的院落时,一脚踹开微闭的两扇木门,大步走了进去。
迎接她的是大黄狗的汪汪叫声。眼看大黄狗就要扑到胖妇人身上,木屋二楼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大黄,回来!”
布帘一掀,罗秀英的身影从二楼木屋中走出,伫立在楼梯口,目光平静地望向胖妇人,仿佛早知道她会出现一般。
院中一片空地上,划着三个相邻的圆圈,大牛、水生、小娟三个人各站一个圆圈,手中分别捧着一块个头不小的石头,正直直地站在火辣辣的太阳地下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练功还是在接受什么惩罚。
见那胖妇人冲进家里来,三人不由愕然地互相对视,最后把目光望向妇人怀中的尸体,大牛清楚地记得,就在昨天,这熟悉的身影还和他在一起嬉戏。
胖妇人把儿子的尸体往地上一放,喘了几口粗气,止住哭声,抬头望向罗秀英,扯着嗓子吼道:“罗秀英,你儿子把我儿子带到溪边,不管不顾,害我儿子活生生被狼咬死,今日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要不然我就坐在你家里不走了!”
罗秀英缓步走下木楼,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女人的泼辣和不讲理在村子里可谓是数一数二,原指望她男人还懂点道理,能够压制住妇人,谁知道还是被她找上门来撒泼,心里气闷,面容上却没有一丝慌乱和不悦,平静地说道:“胖嫂,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意外,村子里的孩子们有手有脚,每天跑出去玩耍,大家谁也没有拦阻过,要怪,只能怪我们大人没有看好,又和孩子们有什么相干?”
“就和你家大牛、水生有关系,就是他兄弟两个把我家胖墩带到了那么远的地方玩耍,这才会被狼咬,要是我儿子在家里睡觉,哪里会出现这样的事?”胖妇人大声吼道,紧跟着,扑通一声坐在尸体旁边,号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我的儿呀,你死的好惨啊!被狼咬了,都没人管你,人家只知道救邻村的有钱人啊,谁让你爹那么不争气啊!”
罗秀英见这胖妇人撒起泼来,胸中怒火渐渐上涌,面色也难看起来,说道:“胖嫂,听你这意思,你儿子被恶狼咬死,还是我儿子特意安排的了?那我倒要问问,昨晌午还没吃过午饭,是谁在我家门口喊我们大牛来者?至于水生和小娟,根本就没和你家胖墩在一起玩!”
说罢,望向围在门外的乡亲,又说道:“乡亲们都来评评理,村子里这么多孩子聚在一起,你可以一个一个问过,是不是胖墩先来喊的我家大牛,是不是他提议去河边戏水的?”
围在院外的人群中,传来几名看热闹小童清亮的话语,无一不是在佐证罗秀英方才所说。
胖妇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村子里小童们闲来无事,日日聚在一起戏水、玩耍、放牛羊,十次里有九次,都是自己儿子先去找的大牛兄弟二人,昨天也不例外。
低头望到儿子的尸体,心中总觉得气愤难平,见没有一人帮自己说话,怒气上涌,脸上横肉一抖一抖,扬了扬白胖的手臂,大声叫道:“罗秀英,若不是你这两个胆大包天的贼儿子,我家胖墩根本不敢一个人到溪边去,要是不去溪边,也就不会被狼咬死,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你家贼儿子的不对,我家儿子死了,你儿子连汗毛都没有伤到一根,你有什么好说的,还我儿子命来!”
大牛、水生听到胖妇人无理取闹,把矛头指向自己兄弟,本就气愤异常,又听到胖妇人一口一个“贼儿子”地叫嚷,更是怒火中烧,水生举起手中抱着的石块,就冲胖妇人砸去,怒道:“敢到我家里来闹事,砸死你!”大牛则冲站在身边的大黄狗说道:“大黄,咬她!”
好在水生所抱的石块足有二十多斤重,两人离得又远,没能砸在胖妇人身上。却吓得胖女人边滚带爬地向一侧避开。
大黄狗咆哮着冲胖妇人冲去,胖妇人“啊”的一声大叫,双手抱头,吓得瑟瑟发抖。
罗秀英怒喝道:“大黄,滚回去!”大黄狗眼看已冲到妇人面前,却不敢反抗主人,呜呜叫着不甘心地退回到大牛身边,双眼却虎视眈眈地望向胖妇人。
胖妇人这才松开双手,望了望罗秀英,又望了望院门外围观的乡亲,干脆躺倒在地,双腿乱蹬,一手指天,一手捶地,号啕大哭,边哭边喊:“老天爷呀!你……你睁开眼看……看看吧,你看看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哪!……这才九岁……九岁大的娃娃都敢拿石头杀人,简直就是一只野兽啊!怪不得从小就不吃人奶,要吃豹子奶呢!昨天才刚刚害了我儿的命,今天又要来害我的命啊!”
大牛、水生二人,面色铁青,牙关紧咬,双目如要喷出火来,却不敢私自离开母亲划好的圈圈,水生伸手抢过小娟手中抱着的那块小一号的石头就冲胖妇人头上砸去。
罗秀英快步上前,挡在中间,右手伸出,拦向石头,一挡,紧接着往下一勾,那块头颅般大小的石头就稳稳落在手中。
罗秀英抛掉石块,飞快走到水生面前,一巴掌扇到水生脸上,怒道:“我和你父亲平日里教你兄弟二人功夫,是为了让你们打杀那些害人的狼虫虎豹,不是让你们用来杀人的?”
五个清晰的指印在水生红肿的面容上浮出,水生心中怒火沸腾,气呼呼地大叫道:“是她先骂我们的!”
“骂你怎么了,你父亲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男子汉大丈夫,生下来就要顶天立地,一点点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吗?”罗秀英心中恼怒那胖妇人无理取闹,又见水生顶嘴,更是气愤。
正在此时,大牛抛掉双手捧着的石块,攥紧小拳头,就要向那妇人冲去。罗秀英一把拉住,伸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小兔崽子,连你也不服气是吧?不服气以后就不要带着别人去玩,有本事带别人出去,就要有本事把别人带回来!”
小娟见二个哥哥被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再哭连你也打,每日里象个男孩子一般,野来野去,全没有姑娘家家的样子,你还好意思哭?你三个给我滚回屋里去!”罗秀英怒道。
三名小童不敢反抗母亲,乖乖地走进一楼堂屋中,走在最后的水生,“砰”的一声,用力关上屋门。
胖妇人见罗秀英教训起孩子,反倒忘了哭泣!
罗秀英转过身来,冲胖妇人厉声说道:“你丈夫也是猎户,死在他手下的野猪犲狼也有不少,怎么没见那些野兽一齐冲到你家中管他要儿子?”
胖妇人面色胀红,指着罗秀英颤抖着说道:“你说什么?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连野兽都不如?你……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气愤着说不出话来!
罗秀英却说道:“猎户捕猎,狼饿了吃人,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难道还有道理可讲?全村里十几个孩子在溪边玩耍,恶狼单单挑上了你儿子,为什么?就因你儿子爬不上树,这才会被恶狼咬死?怪得了其它孩子吗?要怪就怪你这做娘的太过娇惯,宠得他连树都不会爬,才有今日的下场!”
胖妇人见罗秀英一幅怒火冲天的样子,一时间竟然不敢接口。
罗秀英望了一眼院门口越聚越多的人群,不想与这胖女人再争执什么,知道碰到这类人,讲道理是没有什么用的,总不能把她提起来扔到院外去。拼命压制住心中怒火,说道:“自我罗家祖上第一个在这寒泉村定居以来,死在狼口中的孩子足有几十个,哪个当娘的不心痛?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野兽天生就要吃人,你总不能逼着狼去吃草吧!”
第十一章 王老夫子
罗秀英见那胖妇人哭泣的更加历害,又看到胖墩的小小尸体,心中突然一软,想起父亲、丈夫平日里的为人处事,不想再和此人计较,取出一锭银两,抛在妇人面前。
胖妇人捡起地上的银两,抬起涕泪横流的南瓜脸望向罗秀英。
罗秀英叹了口气,说道:“胖墩这孩子命苦,就这么走了,我这做姑姑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我也不是天上的神仙,不能起死回生,更无法还你个活生生的儿子。这是十两银子,就算我这做姑姑的给孩子添置一口棺木吧!”
说罢,也不管那胖妇人有什么反应,扭转身,大步向二楼的木屋内走去。
看着罗秀英进入屋中,关上屋门,围在小院外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说的最多的词汇就是两个字“泼妇!”
“这‘滚刀肉’是想钱想疯了是吧?这样的事她都能做出来!”
“就是,金鹏以前还从老虎嘴里救过他家男人一命,真让人寒心!”
“秀英心肠也太软了,这都答应,这一次是她儿子,下一次要是她男人出去打猎,伤了筋骨,是不是全村都要陪她家银子?”
“是坏人总能说出些歪歪理!真不愧是‘滚刀肉’,这十两银子别说是买一口棺木,就是盖几间瓦房都绰绰有余了!”
“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还真的好意思收人家银子!”
“哼,人要是心术不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得了吧!少在这里说别人,我看人家做的没什么不对,要是死的是你孩子你比她更厉害?”“你孩子才会死呢!”“你孩子,你孩子!”竟然还有两个妇女为此争吵了起来,好在围观的人群及时把二人拉开,要不然,又是一场骂战。
在众人的唾骂和不屑的眼光中,胖女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鼻涕,飞快地把银两揣了起来,抱起儿子的尸体,满面阴云地用力撞开人群,向自家小院走去。
罗家一楼堂屋里,大牛、水生、小娟隔着门缝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狠狠攥紧拳头,愤怒地望着从院子里消失的胖妇人。
目光如果能够杀人,这胖妇人早已在三人的注视下体无完肤!
正在这时,村口处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以及马车轮子飞快走过的声音,不多时,随着“驭”的一声吆喝骡马的声音传来,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止住脚步,打了个响鼻,身后,一辆黑漆马车稳稳停在罗家院门外。
赶车的是一名长相狞狞丑陋的马夫,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划到了下巴,从面容上,很难看出其实际年龄。马夫冲罗家门口处尚未散开的人群咧嘴一笑,收起手中长鞭,灵活地跃下马车,恭敬地挑开马车上的布帘。
马车中走出一名须发皆白儒生打扮的老者,老者六十多岁模样,身着半旧的灰布长袍,长袍里面雪白的衬里一尘不染,右手摇着一把尺长的金漆折扇,清瘦的面容不怒自威。
不少人认得,这老者正是隔壁王庄的退隐官绅——王老夫子。还未来得及散去的人群一阵骚动,不少男子纷纷上前和老者见礼打招呼,老者面带笑容,一一点头回应。
此时马夫已从车中拿出两只盛装点心的礼盒,礼盒上还分别放着大小不一的三只锦盒。
王老是个大庄,远比寒泉村人口多,王老夫子名下拥有上百亩良田,家里还有一处学堂,只要有乡亲愿意把孩子送去读书,王老夫子一概不收取学费,仅凭这一点,在四里八乡就颇受人尊重。
众人眼见王老夫子是冲罗家而来,哪里好意思继续在此围观,打过招呼后缓缓散去。
王老夫子见众人散开,这才抬头望了一眼罗家所居的小院以及院中宽敞整洁的两层木楼,抖了抖洁净的灰布长袍,朗声说道:“周金鹏周贤侄可在,老朽王珪前来拜会,不知可否赏脸一见?”王老夫子年纪虽大,声音却中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