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烈刀并未因此而动怒,气机交锋时类似的话语他也说过。
他心静无波,随着脚步一步步迈出,气势越来越强,几有顶天立地的可怕感觉。
孟奇看着魔神般的烈刀,忽地长剑还鞘,重新将它悬挂于腰间,清冷淡然地道:“你心灵漏洞太大,不配我用剑。”
铮的一声,他黝黑长刀出鞘,似有丝丝电芒腾跃。
心灵漏洞太大,不配我用剑……心灵漏洞太大,不配我用剑……烈刀心中腾得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直冲泥丸,双目圆瞪,咬牙切齿!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前面半句话正是他的逆鳞所在,俗话说打人不揭短,孟奇却赤裸裸地讲了出来,而后面半句更是烈刀生平未曾见过的轻蔑态度,仿佛自己只是土鸡瓦狗,连成名之剑都不屑用,随随便便拿件兵器便能打败自己!
这让自己怎么不怒?
这一瞬间,烈刀失去了冷静,心灵起了波澜!
旁观的如意僧和鬼王更是大惊,换做自己,打败失去信心、心灵漏洞极大的烈刀也非什么难事,可放弃自身最厉害最擅长的武功,用别的手段对付烈刀,却几乎不会有胜算,“惊神剑”小孟的刀法就算再出众,难道还能比得上他类似剑皇感觉的剑法?
他向来用剑,以剑成名!
景少背着朋友已经走到了孟奇身后,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烈刀也算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惊神剑”小孟为何如此托大,如此轻视?莫非他有绝对的实力绝对的信心?
“出道”以来,除了与邪君一战,孟奇一直是剑法称雄,一直是冷面剑客,所以没人能想到他的刀法在高端层次上尤甚剑法,没人能想到他现在出不了剑!
这就是树立形象的好处!
一抹刀光跃起,景少眼皮一跳,孟奇已然出刀。
月华照于“邪劫”之上,清冷如霜,哗啦啦的流水涌动之声仿佛刀鸣,响在心头,刀的轨迹暗合石桥弧度,玄妙异常。
景少还好,看在懂行的如意僧和鬼王眼中,刀光就宛如鱼儿,时而跃出水面,时而落入水中,变化不定间得了自然红尘情趣,仿佛自己内心躁动念头的具现,难以把握,难以防御!
他的刀法也如此可怕?
他们心中的风浪愈发凶猛!
这一刀,孟奇用的是“落红尘”刀招,虽然没有运转心灵,没有催发刀意,但“落红尘”作为外景招式,刀法变化肯定隐藏法理,得了某种刀道的精义,与“天刀精要”中的一种暗合。
所以,对天刀有点收获的孟奇,用里面阐述的这种精义施展出了“落红尘”,并且精神与周围环境勾连,千丝万缕,刀光跳跃,极尽变化与自然红尘之势!
刀光跃入烈刀瞳孔,更加恐怖。
他有一种刀光非是从孟奇手中斩出,而是起自自身心灵的感觉,它的每一个变化都好似自己心念的改变,暗和心意。
自己只要动念变招,它也会随之改变,无论自己怎么做,都难以防住!
谁人能战胜自身心灵?所以此刀无可抵挡!
这是烈刀心中的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当初挑战活佛之时,天地压迫,心灵轮回,精神崩溃,绝望到极致!
他退了,一直后退,可那抹跳跃的刀光看似不快,却如影随形,让他始终摆脱不了,就像他无法丢弃心中的恐惧,弥补心灵漏洞。
刀光及身,烈刀饱含恐惧地大喝了一声,弯刀横斩,垂死挣扎。
光散,人退,孟奇依然立于石桥之上,长刀指着地面,一丝丝鲜血汇聚,缓缓滴落,明月千古,流水依旧。
烈刀胸腹之间有一道不算深的伤口,银白小蛇般的电光跳跃,焦黑了皮肤,蒸干了鲜血。
他并未死亡,伤势也不重,因为九窍之后,真气自然外放,形成护体罡气,隔绝或严重削弱普通伤害。
孟奇若想一招杀他,只有施展真正的“落红尘”或“断清净”,让他陷入呆滞,罡气运转迟缓,如同当初对付安国邪,如同伤到邪君。
但这样一来,自己的刀法底细就彻底暴露了,而且只有使出舍身诀,才能再来一刀,面前同层次甚至更厉害的敌人还有两个!
当然,“邪劫”之下,烈刀其实已经陷入了麻痹,护体罡气再来一刀同样可以破之,可这就失去了“绝世高手”的风范,不利于自己“吓退”如意僧和鬼王。
此时此刻,如意僧和鬼王心中已经起了惊涛骇浪,他的刀法都如此玄妙如此恐怖,仿佛暗藏自然之道了,那他更厉害的剑法呢?莫非真的接近剑皇的层次了?他拔剑的姿势如此像剑皇,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孟奇长刀还鞘,冷淡地看着烈刀:
“我说了,你心灵漏洞太大。”
我的刀法又专破心灵!
烈刀怔怔片刻,忽地长啸一声,宛如孤狼泣月,悲愤彷徨,他转过身,发足狂奔,想要逃避这一切。
看到烈刀和他手下退走,如意僧和鬼王愈发戒备和警惕了。
孟奇转头看着他们,再次取下长剑,做出拔剑的姿势:
“你们还算配我用剑。”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若有似无传来,熟悉异常。
“剑皇!”鬼王大惊,再看了看面前孟奇拔剑的玄奥状态,终于下定决心,退入了阴影里,消失于黑暗中。
“小孟施主义薄云天,怜悯万民,两位施主交给你,贫僧很放心。”如意僧宣了一声佛号,小船流动,顺河离开。
孟奇长剑还鞘,负手看着桥下流水,一派冷峻,可内心却暗笑道:
“不愧是琅琊阮家,模拟别人声音的能力也如此强。”
第0175章 三个消息
孟奇回过头,看着略显局促的景少和他背着的异族青年:“若想去见陆帅,通右相,便随我走吧。”
说完,他没等两人答复,自顾自地走下石桥,做足了不强迫的姿态。
“孟,孟大侠,我信得过你!”景少赶紧跟了上来,咋咋呼呼地道:“我叫长孙景,日后必将名动天下。”
他原本想称呼孟前辈,可看了看孟奇很是年轻的脸庞,终究开不了口,而叫少侠好像又不适合他现在的实力地位了。
孟奇脸皮跳动了一下,冷漠地看着前方,不发一言。
“他是我的好友巴图,来自绛族,乃西虏十八家联军之一……”长孙景说个不停。
“见了陆帅再说。”孟奇维持着自己冷面冷口高傲剑客的形象,此地不适宜久留与谈话。
长孙景克制住死里逃生和乍见偶像的激动,重重点头,不再说话。
夜色清冷,再无多余喧嚣,孟奇复盘刚才经历,颇感“后怕”,若非先前见过剑皇,模拟出几分他的拔剑姿态,真不知能不能吓退如意僧和鬼王,而且即使如此,人心变化,全在微妙之处,稍有不慎,自己就不得不抄刀子硬上,金钟罩全开,肌肉虬结,衣服绷紧,加上如意僧和鬼王的实力都非同小可,战到酣处,说不得就把假发打掉了……画面太美,根本不敢想!
这方世界地界、天界、入微和悟道的划分比较笼统,本质上属于修炼身体与淬炼心灵、感悟天地的结合,如意僧、鬼王等的实力略等于九窍与元气、精力两大秘藏齐开的高手,但由于功法品质差距大,比自己曾经遭遇过的安国邪、尤还多差不少,大概等同于元孟支。
——主世界的功法同样要求淬炼心灵,感悟天地,同样讲究气机相争,精神交锋,心灵暗斗,只不过孟奇正面战斗过的这三名九窍高手未曾展现出来而已:
安国邪第一次与自己交手时,自己都还未开窍,他估计根本没想过精神交锋,就像自己背着华纶夜行时,“十步杀一人”,兔起鹘落,哪会浪费时间气机相争,而神庙暴起时,安国邪从头到尾猝不及防,还未真正回神就惨死当场。
元孟支更惨,他原本已经将自身气势推向高峰,正待气势压制,谁知却被自己的阿难破戒刀法弄得发怔,遭天雷劈死。
尤还多是欺负被“废”了武功的自己,同样不需要气机相争,想的是远远一掌劈死了事,后来连番打击之下,他找不到机会重振旗鼓,最后死于江芷微剑下。
所以,如意僧和鬼王算那种没有好传承的九窍高手,这种天气下,任何一人都能逼得实力又有进步的孟奇手段尽出才能平手。
两人夹击,孟奇只能依靠金钟罩硬拼护身罡气,刀法全开,强行阻拦一段时间,给长孙景和巴图逃走的机会,如此一来,明日京师就会有消息流传,“惊神剑”小孟原来是莽金刚!
烈刀也是九窍齐开,可心灵却被活佛破掉,失去了更进一步的信念和与真正高手争锋的自信,一身实力十停里发挥不出五停,战力估计只有全盛时五成,略强于八窍的正常高手。
他原本能够与不用刀意的孟奇一战,结果遇上孟奇天刀修炼有所进展,将“落红尘”完整的招式变化借助自身初步掌握的一种刀道精义施展了出来,直斩“心灵”,正是他的克星,最终发狂逃奔。
而邪君则属于九窍里也难得一见的高手,不死印法特殊,各种神异近乎半步外景,几可与魔后等人一战,现在的孟奇遇见他,只能搏命以保命,除非刀法、剑法、技巧有大进步,或金钟罩第六关圆满。
前方小巷子里转出来一位抱琴少女,仕女服,素白色,清冷脱俗,熟练成自然地跟在了孟奇身后。
孟奇心中一动,突发奇想,传音入密道:“阮姑娘,以后遇到这种场景,又不需要你假扮剑皇或其他人时,能不能给我奏一曲,以壮气势?”
哈哈,若她答应,以后我就是自带背景音乐的男人了,多有范多有逼格!
想想,一曲风萧兮兮易水寒中,自己负手现身,多带感!
“好的。”阮玉书表情不变。
孟奇大喜,内心却挣扎犹豫了起来:“用谁的背景音乐比较好呢?要不顺便让阮玉书再给诵个诗号?”
阮玉书突地拨弄琴弦,铿锵之声大作,威猛刚烈:“这样?”
“不行!”这是配莽金刚、雷刀狂僧的背景音乐,不是我!孟奇坚定地拒绝了。
阮玉书轻抚琴弦,叮叮咚咚,隐藏缠绵与情思:“这样?”
“不行!”太娘了!
孟奇正要详细描述自己的需求,突地看到阮玉书嘴角隐约翘起,顿时恍然,之前两段乐曲绝对是她故意挑选的!她压根儿就想自己画风不对!
还好她不是来自地球,否则自己出场时,背后很可能响起“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到时候顶着这样的背景音乐和“诗号”,与敌人肉搏,金钟罩全开,假发掉落……
孟奇打了个寒颤,决定还是不招惹阮玉书:“算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阮玉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清冷依然。
……
危险潜伏,几人脚步极快,没用多久便返回了驿馆。
拜见陆观之后,长孙景急切地道:“陆帅,和谈有诈,西虏是在拖延时间,以解决内患!一旦他们解决好,不管和谈到了哪步,都会直接南下,牧马中原!”
“西虏势未尽而顿足,确实不符合他们的作风。”陆观像是早有预料般颔首,“不过朝廷也是在争取时间整顿兵马,重布防线。”
他顿了顿道:“不知是何内患?”
受伤的巴图靠着椅背道:“我们非是一体,由各个相对独立的部族组成,其中余族最强,依附有七八个部落,它挟裹着我们侵袭中原,不过,包括我们绛族在内,好几个部族仰慕中原,与余族矛盾甚深。”
“到了裴河上游后,我们几个部族最终决定分道扬镳,自行西归,结果好多位首领惨遭毒手,引发了混乱,我们护着少主南下,寻求中原支持。”
孟奇还不擅长分析这样的局势,静静旁听学习,而阮玉书拿着之前剩下的点心,小口小口地啃着。
“少主?他有多强的号召力?”陆观的问题直指核心。
巴图郑重地道:“少主留有天神家族的血液,只要他现身军前,我们绛族和另外几个部落之民绝大部分都会服从,其实,他们现在也想反叛,但用中原的话来说,群龙无首,只能慢慢被余族压制消化。”
“你们的少主就在京师?”陆观平心静气地问道,尽显名将风采。
巴图重重点头:“是,少主正躲在安全隐蔽的地方,我们出来是打探消息,看投奔哪位皇子,结果遇上了烈刀,陆元帅,我和景少都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孟大侠,这便带你去见少主。”
“不急。”陆观丝毫不激动和急迫,“现在不知多少高手暗中窥探,引我们去只会害了你家少主,等明日陆某拜见过右相,请他亲自出手。”
暂时为止,真正有决定权的还是昏迷之中的皇帝,但国不可一日无主,再有几日,右相都必须得找出遗旨,请新主继位了,当然,目前是太子监国。
陆观平静的态度感染了巴图和长孙景,他们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
“还有两个消息,余族之主据说是魔门某位强者的弟子,这次的东侵便有不少魔门中人活跃的身影。”长孙景回想起另外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