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肉身之谜,蕴藏天地,而除了极少数大能,比如元始天尊,孟奇敢说自己目前的肉身天地与过往之人都有所不同!
在最后时刻,他牢牢把握住了自身的意愿,来自上辈子知识与本性的意愿,选择了“容纳变化,身成不灭”的道路。
但他按照自身初步的理解做了演绎,元神高居最上,似元始似菩提,更似奇点,与不灭道体之路隐然有了区别,稍微靠近了菩提金身。
这样的内天地还是很粗略的内容,仅得概形,没有细致的内容,比如每处窍穴都要衍化一界,目前里面还是模模糊糊,混混沌沌,当然,这大部分都是外景以后的修炼,孟奇目前主要是缓慢调整它们,寻觅与外天地共鸣最强的“状态”。
若是正常道路,孟奇自可以按照八九玄功的内容来调整,前人都有描述,可现在,他的道路有点两边不靠,固然都有参考之处,但还须得自身来慢慢摸索,不能操之过急。
而与势均力敌乃至胜过一筹之人做生死之斗是方法之一,气机牵引下,心灵提升,内天地会自然而然调整,更靠近外天地。
心神内视,孟奇处于空冥状态,缓慢调整着内天地,周身淡金自然泛起,各处窍穴隐有光芒透出。
就在这时,孟奇心灵突然波动,感觉一阵烦乱,非是内起,而是外因。
他中止修炼,睁开眼睛,看见四周人来人往,繁华热闹,有卖字画的,有耍猴的,有各种各样的吃食,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前方则有黄墙黑瓦的寺庙,内里树木参天,透出几分清净。
而自己刚才所处之地乃草原边界的荒野!
怎么突然时空转移了?
或者是幻境?
孟奇微皱眉头,想起一事,真正修炼眉心祖窍后,就得提防外魔入侵了,此乃天地自然的反噬。
外魔或许是他化自在天魔一族,也或许是偶然发生的事情,比如家庭琐事,情爱纠葛,萦绕于心,烦躁而难以解脱,总之会影响心灵,导致走火入魔,是每个武道修炼者必须面对的困难。
“难道是入侵外魔制造的幻境?”孟奇站在涌动的人潮之中,戒备提防,怕外魔潜伏于内,暴起发难。
周围人群如水涌走,唯有孟奇静立不动,显得格格不入,不少人纷纷侧目,打量这名俊美温和的青衫男子。
环视之中,孟奇看到了寺庙的名称:
“圆觉寺。”
圆觉寺的庙会……有点眼熟……孟奇抿了抿嘴,回忆过往,并侧耳倾听起附近之人的谈话。
不远之处,有说书之人,一拍惊木,高声道:“昨日讲了魔后与右相一战,那真是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如神似佛,而在另外一边,有那‘惊神剑’小孟直入太子府,于千军万马之中生杀太子!”
魔后?惊神剑?圆觉寺!孟奇眯了眯眼睛,终于想起这是何方了,此乃魔尊坐化的圆觉寺,留下了“原来如此”四个字和外魔之皮的魔尊!
他小心翼翼,从芥子环内取出那外魔之皮。
刚见风,之前无论怎么摆布都没有变化的外魔之皮忽地燃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成了灰烬,洒落于地。
“原来是‘你’引我来的……”孟奇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那我的‘外魔’在何方呢?”
以他目前的境界,察觉不到一点幻境的迹象,所以初步判断为真,是魔后剑皇那个世界,是“惊神剑”小孟的世界,而要脱离,恐怕得找到“外魔”,将它杀掉!
孟奇没去想魔尊的外魔为何能让自己转移时空,要知道魔尊自己都距离这个境界很遥远,因为牵涉“原来如此”。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背负双手,悠闲走向圆觉寺,宛如一名前来上香礼佛的普通人。
入了寺庙,穿过两处大殿,孟奇忽然心有所感,微微一笑,转向旁边的偏殿。
偏殿不似他处热闹,尽显冷清之态,只得寥寥几人,但他们都守在门边,真气鼓荡,一看便是高手。
见青衫磊落的孟奇背负双手,缓缓行来,如同随意闲逛的贵公子,几人当即要上前阻止。
突然,他们身体一震,脸色变化,放缓了动作,任由孟奇越过他们,迈入偏殿,目光内皆流露出惊愕之色。
偏殿中,一名身着白纱的女子正坐于蒲团之上,与佛像相对,光是看她的背影,就尽得无限美好的感觉。
孟奇缓步而行,走到女子身侧,目光看着佛像,微微笑道:“魔尊看破红尘,出家为僧,魔后难道也要削发为尼?”
白纱女子同样看着佛像,声音沙哑而魅惑:
“几年未见,你竟已到了这个层次。”
“莫非也是来为剑皇送终?”
第0456章 故人
佛像金黄,笑口常开,似看尽人间恩仇,苦海挣扎,不如一笑。
在它对面,身着白纱衣裙的女子正是魔后,她不恭敬也不亵渎地盘腿而坐。
为剑皇送终?孟奇略微一愣,莫非自己重临此界,除了外魔侵扰,还有因果方面的缘故?
昔日剑皇爱惜英才,不吝指点,算是给自己的剑法之路提供了高屋建瓴的看法,如今他垂垂老矣,行将就木,好是巧合,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内心想法纷呈,孟奇表面却不动声色,依然负手看着笑口佛像:“某静极思动,出来见见故人,自不会遗忘剑皇前辈,他于某有指点之恩。”
他和魔后各自看着前方金身佛陀,目光没有半点交汇,似乎都在自话自说。
“突然冒出,事后视名声富贵于粪土,全无踪影,莫非世间有真正的隐修门派?”魔后缓缓站起,看向孟奇,声音带着女子最魅惑时特有的沙哑。
对于这个问题,她仿佛没期待过答案,顿了顿道:“你的剑呢?”
“惊神剑”小孟岂会没有剑?
孟奇青衣洒然,两手空空,刀剑皆在芥子环内,闻言一笑:“忘了。”
他也转头看向了魔后,只见白纱紧贴身躯,高低起伏,不露半点皮肤,却让人口干舌燥,而她脸上依然戴着面纱,绝世容貌朦胧透出,更添魅力,想象的总是最为美好。
可如此魅惑众生的尤物,静静立在那里,却与禅堂、蒲团、佛像、香案、木鱼等清净之物相得益彰,融洽一体,不显红尘,不超凡俗,似乎她本该就站于此处,理应站于此处。
天人合一……孟奇暗叹一声,当时当日,自己眼光不够,只拿大宗师当寻常,若非有阮玉书琴音相助,魔后又仅仅是试探自己实力,寻求帮手,压根儿没有认真对待,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斩下魔后的一缕发丝,落了她的面纱?
与同层次的大宗师方有电闪雷鸣的异象,除了境界不够,须得气机牵引外,还有彼此相差仿佛,以致控制不住的解释。
当然,今时今日的魔后肯定强于当初,那时候她天人合一还有诸多瑕疵,而剑皇更甚半筹,天人合一圆满,正寻找着自身道路,不知他现在找到了没有……
感受到孟奇纯粹欣赏打量没有半点灼热色欲的目光,魔后淡然道:“才忘剑吗?”
“哪里是忘剑之境,只是忘在了客栈里而已。”孟奇笑得多有揶揄。
魔后微微一怔,忽然有点把握不住“惊神剑”小孟了。
孟奇转过身,视这绝代尤物如蒲团香烛,背负双手,缓步走向门外,状若闲庭信步,说来便来,想走就走。
魔后亦不阻止,再次看着佛像,声音有点飘渺:“活佛亦临京师,他曾放言超度你。”
“此岸彼岸,何需超度。”孟奇洒然一笑,跨出门槛,走向正殿。
偏殿之前有树,亭亭如盖,石砖暗灰,间有杂草,青衫缓缓隐于门径。
“宗主,他是哪位高手?”魔后身旁侍立的几名白衣女子低声相询。
他怎么莫名其妙而来,又莫名其妙离去?
而宗主竟然任他如此!
守门的几名魔宗强者亦有此惑,侧耳倾听,等待答案。
魔后语气淡然:“活佛放言超度之人没有多少,还能活着的就更少了。”
几名白衣女子苦苦思索,忽然,其中一人愕然道:“惊神剑?”
昔日“惊神剑”小孟入云雁馆掳走真正使节,并残杀于外,其后更扰动京师风云变化,打破了西虏的如意算盘,这才引得活佛放言,可他自此全无踪迹,活佛亦难以寻到,事情渐渐平息。
“惊神剑小孟?”门外魔宗强者亦是脱口而出。
这个名字……他们面面相觑,仿佛闻到了暴风雨前的潮湿味道。
他竟然也来了!
当真八方高手汇京师!
剑皇之事难道又会引起类似昔年的大变?
……
潇湘楼最昂贵的雅间房门半开,供侍者送菜送酒。
来往之人总是不由自主看向这个雅间,因为里面有着当今江湖的大人物,赫赫有名的高手,除了非是人间的大宗师,怕是要算他们了!
这是武道可以与皇权抗衡博弈的世界,武功高手自然会受到拉拢受到瞩目,时不时还会享受到钦慕。
“我看如珍姑娘刚才对我暗抛媚眼,莫非今晚能有艳福?”长孙景干了一杯,哈哈大笑。
他已长得虎背熊腰,整个人雄姿英发,脸上稚气褪去,多了几分成熟,举止豪迈。
如珍乃潇湘楼最出名的花魁。
“或许是抛给贫僧也不一定?”长孙景对面坐的是个和尚,白色僧袍,鞋袜干净,给人一尘不染之感,俨然便是成名多年的如意僧。
长孙景笑道:“大师是想提醒我,一字曰僧,二字为和尚,三字极乐官,四字色中恶鬼?”
“贫僧自非花和尚,但如珍姑娘常思佛法。”如意僧笑眯眯回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三年未见,你竟已成长到如此高度,当真后生可畏,一代新人换旧人。”
“本少爷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长孙景开了句玩笑,然后正色道,“武道修行需要磨练与战斗,军中正是最佳选择,我随着陆帅东征西讨,战过西虏强者,战过七皇子麾下魔门高手,又有昔年孟大侠高屋建瓴的指点,自然一日千里,非你这贪酒和尚可比。”
如意僧叹了口气道:“你确实是练武奇才,当年抗击西虏时,贫僧不过随口指点了你几句,又和你并肩作战,竟然让你窥出我拳掌奥秘,化入了刀法。”
他们的交情乃沙场铸就,很是深厚。
“可惜,始终没有孟大侠的消息,无法向他展现我刀法有成。”孟奇是长孙景有奇遇后,第一个正儿八经指点他招式之道的高手,他自然记忆深刻,铭感五内。
如意僧闻言一怔,似乎回想起了自己与惊神剑小孟的交手,竟然被他在自己等高手环顾的状况下,生生杀死了太子!
“他年纪轻轻便淡泊名利,闲云野鹤,神龙见首不见尾,当真让人唏嘘。”如意僧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他们同时瞳孔收缩,转头望去。
竟然能瞒过自己两人的感官,悄无声息靠近!
“故人来访。”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先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他们看见一名青衫公子悠然立于门边,右手指节屈着,依然做敲门的姿态。
长孙景眨了眨眼睛,没办法将这个人与当初的那道身影重叠,他的五官长开,愈发俊美,气质却没了冷峻,温和而洒然,像是一汪被风吹皱的湖泊,而非冻至底部的冰海。
“孟,孟大侠。”半响之后,长孙景又惊又喜起身相迎。
有了他的确认,如意僧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的惊神剑小孟。
昔年的“惊神剑”虽然剑法出神入化,但实际的境界修为在自己等人眼里,还是望得见底部的小池,可如今,他就仿佛看不见底部的大海或深邃幽远的星空,让自己只浮现出四个字:难以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