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余孽……”孟奇皱了皱眉头,这还真是让人惊讶的称呼。
不过仔细想想,按照仙迹提供的资料,封神之后没多久,十二金仙失踪的失踪,传闻坐化的坐化,归于佛门的归于佛门,阐教的道统早就凋敝,就连进入封神榜和肉身成圣的弟子们也由于天庭坠落,再没有降凡显圣的事迹,似乎与别的仙人般只留各种传说。
以至于当今隐秘道门里,能和昆仑一脉扯上关系的不少,可都是旁支的旁支,没有元始传承不说,连十二金仙的道统也很少,甚至比不得诸侯里面几家与玉虚宫的关系近,比不得发现了云中子坐化之地和不少金仙道统的“仙迹”!
而能被称为玉虚余孽的,怕非旁支的旁支,再想想昆仑山上的碧游宫,想想镇压着什么的杨戬杨二郎,一切又似乎可以理解了。
这方世界果然诡异,难怪天尊不敢轻举妄动……孟奇再没发现别的线索,反掌之间将桃精杀掉,现出一株虬结的桃树。
“这倒是好材料!”孟奇评估着桃精真身的价值。
说话间,他突然发现赵柏、白松等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顿时不动声色补充道:“上天虽有好生之德,但此等滥杀无辜之辈不能妄留,留它们一命等于杀十人百人,杀一妖而救无数生灵,我辈岂能伪善而不做?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白松先是一愣,细细品味之后,眼神变得激动,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自觉整个人的元神和心灵都得到了升华,恨不得立刻以死殉“义”。
这才是圣人气度!
这才是义之所在!
糟糕,盗版了中古仁圣和上辈子亚圣的话了……孟奇一时不查,脱口而出,颇感尴尬,若是自己独自在此,当能厚着脸皮认下,可小伙伴们都在看着呢!
墨学乃是任务不提,引用《道德经》亦是为了论证,可若再窃用仁圣他老人家的话,日后会不会被他遗留的神兵圣物之流追杀?
江芷微等人抿嘴看着“道貌岸然”的孟奇,强忍住笑意,传音道:“桃精有芥子环一个,天材地宝三件,自身一株,‘迷魂钟’一个,应当还能使用一次……”
说到这里,她含笑补了一句:“知道你最关心这个。”
我脸上写着“财迷”两个字吗?孟奇捋了捋没有胡须的下巴。
从刚才的遭遇看,“迷神钟”威力在外景四五重天之间,专擅元神,乃诡异秘宝,能派上用场,而“山河社稷图”仿制品怕是能宗师也能瞒过,困住或影响少许。
老实说,若非功用特殊强横的秘宝,五重天以下的攻击和防御类秘宝,孟奇都有点看不上眼,即使自己的境界还无法完全发挥“流火”的作用,但作为上品宝兵的它,一击也有四重天秘宝的威力,刚才能击杀大头妖怪,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可惜啊,他们其他物品怕是都拿来布置杀阵了……”孟奇恋恋不舍看了还残存的杀阵一眼,怕对方后续还有帮手,不敢耽搁时间拆阵,腾云驾雾,快速远遁,接连变化方向。
这个过程中,孟奇将桃精那里看到的记忆秘密告知了江芷微等人,末了道:“小乾洞掌教乃半步法身级的妖怪,另有好几名宗师级的妖尊,又执掌着正品的山河社稷图,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即使灵宝天尊亲自出手,也是危险异常,正品“山河社稷图”何等宝物?绝世神兵行列!杀不了灵宝天尊,亦可以将他困在里面,熬个一两百年到寿元尽头。
江芷微等人虽然没听过山河社稷图,不知正品如何,但隐约记得六道的兑换谱上有,而且刚才见识过仿制品的神奇玄奥,对正品的威能可以推测一二,所以对孟奇的提议没有任何反对,倒是对妖皇之事颇感兴趣。
“女娲娘娘是天生神灵之一,传闻成道在太古年间,早于伏皇,仅有造人传说留下,乃我们人族之母神,想不到竟然可能是妖皇……”提到类似之事时,家学渊源的阮玉书会在清冷中透出兴致,语言变多。
“据说女娲娘娘人首蛇身,确实颇类妖怪。”赵恒猜测道。
阮玉书摇头:“天生神灵非人非妖,各有形状。”
江芷微赞同道:“人首蛇身,‘道’字之始,非妖族象征。”
“道”字颇类人首蛇身。
但她顿了顿又道:“不少妖族也是天生神灵后裔,或许……”
孟奇接过话茬,点了点头道:“太古、上古年间,大能们往往有几重身份,或为一体两面,或为专门斩出之身,也许女娲娘娘既是人族母神,也是妖皇。”
比如青帝,就可能有青帝、太乙救苦天尊和药师如来三重身份,甚至更多!
说到这里,他微笑看向齐正言:“女娲娘娘一直没有道统传世,如今妖皇身份有《妖皇典》了。”
“齐师兄,你的《浑天宝鉴》似乎也与她有关,可能是人族母神或天生神灵身份的道统,妖皇殿与你有缘啊!”
六道的兑换谱内未写《浑天宝鉴》的创始人是谁,只隐约提及女娲,但孟奇知道乃某部漫画里的女娲大神,按照“传说”以上大能“诸界唯一”的特性,或许真是女娲娘娘所创!
齐正言别过脸,没有理孟奇的胡言乱语,即使“浑天宝鉴”真是女娲娘娘的道统,自己分心妖皇传承算什么事?
弄得人不人妖不妖?
这时,赵柏见逃出足够远的路程,开口问道:“苏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们得罪了博乐君,得罪了玉虚山小乾洞,必须立刻离开此地,进入其他隐秘道门和诸侯统御的地界,如此才能借外力震慑后续的追杀。”孟奇思维清晰道,“然后找一个小国。”
白松当即道:“唐国与楚国都是大的诸侯国,略强于汉国,附近又有无当山金光洞等强横道门,玉虚山小乾洞肯定不敢轻易入境。”
无当山金光洞?孟奇眼睛微眯,记起仙迹的情报,自天下纷乱起,几百年内,曾经出现过六位霸主,压服其他诸侯国,成为“列国盟主”。
他们有的早早证得法身,有的是登上霸主宝座后才凝结,各有不同,但都在盛年之时,突然隐退,避居隐秘道门或佛脉,引人猜疑。
而百年前的楚王就是退居“无当山金光洞”,自此天下失霸,动乱加剧。
见孟奇沉吟,白松补充道:“唐国与楚国常年交战,中间夹杂着十来个小国,各附一方,正适合苏先生你们施展才华!”
孟奇轻吸口气,微微颔首:
“好!”
正好墨学改良完成,哪些可以在小国说,哪些不能说,自己等人都烂熟于心,正好试试效果!
第0592章 刷声望
陈国,上营城。
天刚蒙蒙亮,一名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就匆匆往西门而去,他原本的气质多卑躬阿谀,可走着走着便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似乎自己高人一等。
他是司寇田横的家仆田简,如今得了主上之令,要去城西竹林探察一件事情。
上营虽非名城,可户亦好几万,城分宫室、贵族、市场和平民等区,每区又设诸个街坊,各自成团,往往一坊发生的事情,仅仅隔着一条街就没有耳闻,足见大城之态,而田横虽为掌刑名捕盗的司寇,也难知寻常琐事,只要不闹出大的风波或者有人举报,他乐得清闲。
一个多月前楚国来了几个人,在城西竹林讲学,田横一直未曾耳闻,直到最近听家仆提及,才察觉声势似乎变得有点大。
原本他对讲学之事不支持但也不会打压,毕竟此乃最近十几年列国流行的风尚,犯不着较真,落个顽固不化的名声,可随着竹林讲学的声势愈发得大,一桩桩事情终于传入他的耳朵,让他颇为震惊,遂派值得信赖的家仆前去察访。
田简步伐轻快,街头认识他的人都会顿步行礼,让他获得极大满足,但靠近城西竹林后,这种状况渐渐消失,多同行者而少相对者,且大部分脚步匆匆,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事情。
“都是去听竹林讲学的?”田简微微一惊,收敛心神,快步跟上。
城西竹林说是竹林,其实只得一片稀疏的竹子,与林无关,此时,中央有半人高的夯土高耸立,上面端坐一位女子,白衣出尘,神情清冷,气质高贵,容貌精致艳丽,似月宫仙子降临凡尘。
她神态略有青涩,似只得二十上下,但看得田简心神摇荡,差点难以自持,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昔年褒姒怕也不过如此……”
他是司寇家仆,识文断句,多有读书。
打量四周,他发现围坐之人多有倾慕崇敬之色,但无有轻浮之态。
端坐女子身前摆放着七弦琴,忽然轻轻一抚,乐音入耳,分外清冽,使人精神一震,然后田简发现周围之人全都正了身体,端了态度,没了窃窃私语之声。
“今日讲《墨书》第二章……”女子嗓音便如琴声。
田简皱了皱眉,才第二章?或者是第几次讲到第二章了?
他摆着高傲严肃的姿态,可听着听着,神情渐渐不由自主变化了,仿佛褪掉了呆板的面具,露出生动而精彩的真面目。
《墨书》竟然是功法秘籍!
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所有听讲者传授秘籍?
而且边传授功法,边教人识字!
田简只觉这荒谬异常,宛如身陷一场滑稽的梦境,身为家主信赖的仆人,他自然早就得传功法,实力不差,对《墨书》所载的武功并不太在意,但怎么能这样做?
功法、文字获得的难易程度是贵族有别于低贱者的标志,怎么能不收任何报酬,不给予半点考核就传授呢?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自己辛辛苦苦,做牛做马,好不容易才能识字练功,这些低贱者也配?
茫然四顾,他似乎看到了一些士人,一些破落贵族。
接下来的事情愈发让田简震怒,除了传授,还有指导,甚至会亲身演示,而周围众人或听得津津有味,比较自身所学,或专注沉迷,恨不得生四对耳,长两颗心,有的则找来树皮木板等物,时不时在关键处刻下自己才懂的符号,以便事后回忆。
时间推移,一番修炼方面的问答后,在田简惊怒交加又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女子结束了《墨书》第二章的传授,转而讲起“墨义”。
“墨义?”田简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听讲。
可他刚刚平复了之前的波澜,又是一番骇浪来袭,惊怒得他差点跳起,脱口喝骂。
“兼爱?天地无别有情,人亦如此,虽有亲疏之别,但得常怀仁慈怜悯之心?贵不轻贱,富不辱贫?”田简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强忍住了怒骂的冲动,“荒唐!诸侯贵族们天生高贵,岂能与贫贱者并列,兼爱他们?”
“不掀不义之战?当今天下无义战!”
“非命?功合天志,有鬼神赏,命不注定?这,这似乎有点道理……”
田简听得时而怒目,时而扬眉,狰狞时恨不得撕碎台上的女子,欣喜时又想对她顶礼膜拜,只觉她说到了自己心坎,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道理,自己只要努力,还有继续上进的机会!
“诸侯纷争,常百里了无人烟,白骨盈野,无人收葬,此非特例,相信在座诸位不乏有所经历者,只有兼相爱,交相利,不掀无义之战,方能避免……”台上的阮玉书悄悄松了口气,今日轮到她讲学,可她并不擅长这个,终于讲完后的放松不亚于一口气吃了十块龙鱼干。
她并没有主持述苦大会,也没讲神佛仙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仅是话里话外带上几分意思,免得在事情有成前激化与贵族之间的矛盾,而消灭列国,一统天下,还苍生太平之意更是不能说,陈国乃小国,压根儿不会有这方面的野心,说了只能适得其反,用简单的“非攻”就足够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没有直接求见陈王,毕竟他非“礼贤下士”的博乐君,作为无名小卒,被直接打发的可能极高,所以,花费时光,专心讲学,扩大声势,塑造名望,既可增强自身实力,又能引陈王主动召见。
而效果也出奇得好,在赵柏等人的宣传和努力下,讲学由最初的无人问津到如今不仅平民百姓来学,不少有学识的大夫士子亦会旁听,交口称赞,钦佩不已。
于是,孟奇等人名声越传越广,渐渐有贵族前来,甚至不乏自附近城池赶来者,“五位贤者”与苏先生的称呼流行于大街小巷。
见阮玉书结束讲学,一位位听讲者慌忙站起,拱手相送,目含倾慕,态极恭敬。
田简心中风浪阵阵,整个人又惊怒又茫然,不知如何离开的竹林,返回的司寇田府。
“教文字,传功法,不收报酬,任人旁听?”留着黑色胡子的田横仅是听了田简前面一段的汇报就瞪眼怒目起来。
田简深埋头颅:“是。”
“大胆,狂妄,逆人!”田横气得来回踱步,痛心疾首道,“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当真礼崩乐坏!”
按照周礼,哪能随意传授功法,教导文字,这是诸侯贵族子弟才享有的特权!
看着天下纷乱,不少国家开始不遵礼法,为了强大而无所顾忌,田横早就有类似感叹,但这种带着巨大冲击的事情发生在他眼皮底下时,还是让他震怒得不能自已,愈发感觉礼崩乐坏,世事黑暗。
他走了几步,压住情绪:“继续讲。”
田简看了看主上脸色,先挑非攻和不义之战来讲,然后才是兼爱、尚贤、天志、明鬼、节用等内容。
田横脸色越来越铁青,可没有再爆发怒火,而是强忍着听完。
“不拘身份使用有才华之人……哼,这是要挖我们祖先的陵寝啊……”田横从牙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来。
田简赶紧道:“主上,要不要驱逐他们?”
“因为讲学而驱逐他们?会不会给唐国借口?等一下,他们来自楚国?”作为楚国的附庸,陈国常受唐国敌对,司寇田横可不敢盲目行事。
“是,确实来自楚国。”田简没有隐瞒。
田横踱了几步,沉声道:“反正只是讲学,非是游说,先派人去楚国询问,得了确切消息后再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