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一声钟鸣荡开,元神摇晃,魂魄分离,冲出去的外景强者全都头晕目眩,难以自持,而被针对的金光洞宗师亦觉脑海嗡隆了一下,双手短暂无力,弓弦弹起,失了方向。
落魂之钟!
之前为了监察关津之税,杀鸡儆猴,这件秘宝交由江芷微执掌,毕竟孟奇作为大司徒,得坐镇上营,此时正好用处。
金光化作利箭,洞穿了宫殿屋顶,洞穿层云朵朵,直入青冥,射日而去!
喀嚓,江芷微手中的黑色小钟裂成了碎片。
机会!
孟奇毫不犹豫转身,周身窍穴虚相收缩,背后隐现无形无状的不灭元始相,幽幽暗暗,混混沌沌,难以描述。
紧跟着,他独臂高举,一刀劈下,刀光飞出,开天辟地!
幽暗裂开,宫墙裂开,白玉广场裂开,殿阁裂开,从孟奇到第一位外景强者之间几百丈的距离里,所有事物都被一分为二,大地现出沟壑!
噗,轻微响声之中,还处于眩晕状态的这名外景突然恢复了清醒,然后看见一道血线自喉咙而下,蔓延到胯部,左眼渐渐能看见右眼!
左眼能看见右眼?噗通,他分成两片,倒在了地上。
刀光没有停息,斩开了陈王寝宫,斩到了金光洞宗师面前。
这名宗师刚恢复清醒,下意识左手推出,赤霞明灭,刀光消失。
而藉此机会,孟奇长出两只手臂,接住下落的流火,带着齐正言施展火遁,消失在了上营城内,另外一边的江芷微与他同时,保护着阮玉书遁走,赵恒亦然。
他们分成三拨,免得躲避时太过显眼。
至于会合之事,他们早有沟通,最初是预防贵族疯狂反扑,发动内战,陈王妥协,所以在孟奇提议下制定了分头潜逃、事后会合的方案,以备不时之需,谁知一个月内风平浪静,没有派上用场,却在即将成功时发挥了作用。
金光洞宗师感应着空空如也的附近,深吸了口气,心灵内顿时映照出方圆十几里的场景,街道、行人、房舍等纤毫毕露。
他仿佛这片天地的主宰,能勘幽照神。
可惜,还是没有孟奇等人的踪迹!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苏墨”等人或为外景,或为完美半步,早就跨过了天人合一的关口,气息能与天地交融,“化”为其中一部分,这种粗略的感应查探法难以分辨。
“追!”
“封锁上营,逐家搜捕。”
“分出人手,随我追索四周。”
“必须抓到他们!”
金光洞宗师睁开眼睛,连续发号施令。
这让田横和公羊增等人颇感讶异,比起之前对付陈王,此时的金光洞宗师更显急迫,似乎他到来的目的非是为了帮助自己等贵族,而是捉拿或杀掉苏墨等人?
金光洞到底想做什么?
……
孟奇失了左臂,脸部凹陷,既显得狰狞,又受伤颇重,好在没有失去战力。
此时,连续跳跃几次后,他感觉难以支撑,赶紧退出了火遁,一边气息勾连天地,化入其中,躲避感应,一边盘腿坐下,准备疗伤。
齐正言用了超过自身境界的秘宝,消耗也是极大,此时有点恍惚,亦是赶紧调息。
稳住伤势后,孟奇拿出了药师心丹,吞服入口,一线清凉之线从口腔直蹿咽喉,投入胃袋。
齐正言恢复较快,打量起四周,发现这是一户人家的厨房,炉膛里正燃烧着微弱火焰,温热着汤罐。
看布置,最多士一层……齐正言略微放心,因为不是贵族府邸。
忽然,他感觉孟奇气息变得异常,赶紧回头,慎重以对。
这一看,他的目光当即凝固,因为孟奇左臂断口血肉蠕动,不断滋生,渐渐膨胀。
噗,一只洁白有力的手臂自血肉中长出,泛着淡淡金光!
这也行……齐正言有点呆愣。
短暂的呆愣之中,他听到厨房外有脚步声传来,实力不错,有半步外景。
齐正言正待动手或躲避,却下意识停顿,因为半空有外景气息靠近,声音远远传来:“你家可有异常?”
糟糕!
运气真差!
齐正言的眼睛微微眯起。
吱呀一声,厨房之门打开,现出一位中年男子。
凝固般的气氛里,中年男子扫了孟奇和齐正言一眼,朗声道:“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齐正言皱了皱眉头。
外景强者哪有工夫一家家搜查,都是在半空监察异动,由兵丁侍卫们来挨家挨户搜寻,故而也不靠近,依旧高悬上空。
中年男子合上厨房之门,庄重行礼,压低声音道:
“拜见矩子。”
原来是墨者……孟师弟的火遁路线是有所选择的!齐正言恍然大悟。
第0598章 搜捕
孟奇动了动重新长出的左手,只觉经脉、皮肤、肌肉乃至窍穴都与以往别无二致,无需再重新修炼,仅是运转时略显生涩,稍作熟悉后应该就能完好如初。
不愧是法身级的“血肉有灵”……孟奇暗赞一声,微笑看着中年男子,拱手还礼:
“有劳你了。”
他态度谦卑,没有因为自身是墨家“矩子”而高傲,似乎双方只有职司的不同,而无身份的高低。
对于孟奇这样的态度,中年男子先是又惊又喜,只觉荣幸至极,旋即明悟过来,说兼爱道兼爱,岂能停留在口头,知行需得合一,“矩子”当真典范!
齐正言也跟着还礼,请教中年男子的姓名,他们五人分工不同,除了直接负责墨者事宜的孟奇和阮玉书,其他三人不认识的墨者为数不少。
当然,身份秘密的墨者,一般都是他们五人核实保荐,白松和赵柏等人亦不知晓,免得暴露。
“在下严宽。”中年男子自报姓名,“乃矩子和阮先生发展的墨者,不为他人所知。”
也就是说,除非孟奇和阮玉书被抓,他不怕被人顺藤摸瓜过来。
发展……齐正言皱了皱眉,虽然孟奇常用这个词语,但他总觉得用在此处怪怪的。
孟奇结束疗伤,站起身道:“严兄,烦请你出去打探下消息,看看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矩子多礼了,在下立刻便去。”严宽退出厨房,若无其事往外。
“一名有职司的贵族,属于最不会被怀疑为墨者之人。”孟奇笑着给齐正言介绍,“但他饱读古籍,了解天下大势,早就对贵族绝望,希望出现变革,如此才能结束混乱残酷的大世,听到我们的讲学后,相见恨晚,悄悄找上门来,希望成为暗中的墨者,助我们变法。”
说到这里,他感慨道:“虽然没有背叛自身利益的阶级,但终究会有背叛自身阶级的个人……”
“你说什么?”齐正言一头雾水,自从开始这个任务,他就发现孟师弟总能蹦出奇奇怪怪的观念和词语,让人惊奇又讶异。
孟奇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
没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是很难明白的!
他敷衍以对,齐正言也不在意,他压根儿不关心这些东西。
等待片刻,严宽小心翼翼回到厨房,看了孟奇他们两眼,沉声道:“各处街口皆有小队军伍看守,阻止行人上街,说是,说是矩子你们因为与王上对变法的意见不合,起了争执,丧心病狂地暴起杀人,遁入城中,如今大阵启动,隔绝内外,就要全城大索!”
“据说还有外景强者出城追捕!”
因为要锲和阵图,要缉拿实力不凡的盗匪,封神世界对兵卒的要求极高,怎么都得开窍,于是,他们的人数必然不多,只能先封锁要道,一片一片搜寻,半空则漂浮着一位位外景,何处有打斗异动,立刻便能察觉。
“嘿,果然栽赃到了我们头上。”孟奇冷笑一声,神情虽然没变,但眼神转为冰凉。
如此看来,陈王怕是凶多吉少!
陈王对我们信赖重视,却换来这样的结局,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心中腾地升起汹涌的无名之火,暗暗下着决心。
齐正言面无表情,眼睛微眯,没有握剑的左手下意识攥成了拳头。
严宽感叹道:“王上励精图治,却,哎,他们当真不要脸皮了,矩子你们在陈地没有根基,一切都仰仗王上,而变法顺利,利益初显,暂无阻难,又怎么会起争执,怎么会暴起杀人?”
最为重要的是,矩子他们年岁尚轻,都未迈过第一层天梯,即使有秘宝,又如何杀得了宗师级的国君?
他顿了顿,表情愈显沉痛:“听说不少墨家兄弟都被抓入了大牢,还好白先生、赵先生和王先生侥幸得脱。”
诸多明面上的墨者被抓?孟奇深吸口气,强行压制翻滚的情绪。
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自己等人虽然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传道,但却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得了他们的崇敬、相信和践行,于情于理,都不能视而不见?
若真没有救他们的机会,将来必有“厚报”!
“还好掌握大部分墨者名单的白松他们见机得快……”压住情绪后,孟奇略感庆幸,若是他们三人也被抓了,整个墨家组织怕是要遭遇毁灭性打击,如今大部分墨者不显,可以转入暗处。
就在这时,耳力极强的三人隐约听到街口有喧哗之声。
对视一眼,严宽传音道:“在下再去看看。”
街道内暂时无兵丁把手,不乏大夫士人派家人打探。
等到严宽出去,孟奇叹了口气:“是我们疏忽了,对金光洞警惕不够,对陈王保护不足。”
说疏忽其实也谈不上,他仅是在抒发懊恼之情。
至于宫廷内射出金光之箭的宗师,虽然孟奇不知道是谁,但结合昨日公羊薄从金光洞返家的消息,还是基本能肯定为何方势力。
“陈王是宗师,是国君,身上宝物众多,实力远强于我们,从来都是他保护我们,我们实难保护他。”齐正言宽慰道,“主要在于金光洞,根据过去的记载,隐秘道门几乎不干涉这种未实质性动摇贵族根基的小事,谁知竟然直接派强力宗师前来,做得还如此之绝!”
正常而言,金光洞要干涉也是派使者警告陈王,以他们的实力和影响力,陈王必然妥协,这是孟奇他们最初的担心,可哪里知道,金光洞完全不按常理做,像是有深仇大恨,恨不得一股脑儿杀干净!
孟奇点了点头:“金光洞做法诡异反常,必有深意,不知意欲何为……”
说着说着,他神情变得肃穆:“不管他们有多强,终有一日让他们给个‘交代’,祭告陈王!”
“还有被抓入大牢的墨者,若不能救……”齐正言声音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