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顿时苦笑道:“毒手魔君的身份,罗教顾妖女知晓,素女道也应该能猜得到,用‘他’出马等于送货上门。”
送货上门……叶玉琦勉强能明白是什么意思,闻言沉思起来,打算另想办法。
这时,孟奇深吸口气道:“但可以用毒手魔君身份接触别的左道巨擘,然后‘取而代之’。”
“以你目前的实力还是太危险了。”突然,陆大先生的声音响起,“若事有不谐,正道火种不能灭,而你是最有希望的一位,到时候,隐藏修炼,徐徐图之。”
孟奇有点感动,朗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晚辈与魔师、血海罗刹有仇,没几位前辈的庇佑,躲到哪里都逃不开,事到临头,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搏这一把!”
他默数仇家,忽然灵光一闪:“韩广与妖族的关系匪浅,到时候,说不得它们会趁火打劫。”
这样一来,敌对势力的法身简直膨胀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高览得人皇剑,若掺合进妖族,他的立场会有改变,甚至危机之下,更进一步唤醒人皇剑,情况不会完全绝望。”陆大先生远远说道。
我去,这会不会就是冷酷高览的目的,救人族于水火,没有水火,制造水火也要上!孟奇脑海乱糟糟一片。
陆大先生继续道:“若你有宗师之境,配合变化之术,混入的危险还算适当,可现在……”
叶玉琦默默点头,所以她最先想到的是曹献之。
孟奇嘿嘿一笑:“那容晚辈先去提升一下境界。”
轮回符该用的时候就得用,日后还有机会获得。
这本身也是他击败蓝阶刺客后突然有的想法,先通过地榜将自身状况散播出去,钓出仇家,然后入封神磨砺,玉虚宫就以后再找机会!
第0748章 矩子归来
叶玉琦是轮回者,仙迹的“斗姆元君”,陆大先生很早就对轮回有所察觉,后来更是借助木雕斩破虚空,剑入轮回,他们对孟奇话里的意思一个很了然,一个可以猜测,略愣之后,不再言语,看着孟奇踏出房间,飘然离开了画眉山庄。
天下之大,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位说提升境界就能提升境界……叶玉琦收回目光,淡然沉静的神色多了一丝感慨,自己出身不差,天赋不错,又有姐夫指点,轮回加身,境界和实力的提高算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早早便成为宗师,然而从不敢言一张轮回符一年时光就能突破一个境界,除非本身就已处于晋升边缘。
看到苏孟这样,再联想自己,她纵然号称“寒冰仙子”,心湖亦难免有点波荡,证法身乃武道修炼路上最关键一步,耗费的时间以十年计,君不见逆天如苏无名,也盘桓多时了吗?一两张轮回符对自己仅是杯水车薪,还是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登临。
她被勾动思绪,久久不语,陆大先生则感慨道:“大世降临,有邪魔乱世,也有英才辈出,老夫准备一下,北上一趟。”
“姐夫,北上一趟?”叶玉琦猛地回神。
陆大先生微笑传音:“古尔多成地仙,让邪魔九道暂时放弃内讧,靠的是绝对的实力震慑,老夫北上一趟,剑试天诛斧,让世人知晓正道并非没有地仙,从而动摇左道旁门的信心,让裂缝和仇怨再次出现,并且,如此一来,天诛斧苏醒到什么层次应该就可以把握了,有利于之后的谋划。”
坐守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尤其九道会盟金帐之事还未完全确定!
“如果天诛斧苏醒到天仙层次,会很危险……”叶玉琦难得皱起柳眉,“姐夫,不如请冲和道人一起北上,我回庄前遇到过他,他亦证地仙之身了。”
“如此甚好。”陆大先生没有推辞,此是正邪之争,无关武道挑战,否则他会单人独剑约古尔多于东海深处做生死之斗。
……
仙迹。
“碧霞元君”瞿九娘念念不舍交易给孟奇六千善功,目光贪婪地拿过“大道之树”,嘴里嘟囔道:“你怎么就能收获如此宝物,还不是一件两件……”
她迈过第一层天梯后,实力提升出现了快速期,其中感悟“道传寰宇”的收获用处极大,故而又忍痛凑集了六千善功,再次前来感悟。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孟奇“谦虚”道。
瞿九娘脑袋抬起,凤眼一瞄:“天尊说你气运旺盛,可惜……”
她似乎在可惜这样的气运不在自己身上,而且没办法共享。
说到这里,她眼巴巴看向孟奇,“笑”意泛出:“我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我引你入的仙迹,就没点折扣?”
孟奇手一翻,露出一张黑色符篆,嘿嘿笑道:“你的六千善功已经变成了它,没法折扣了。”
破空符,后人仿破空古符炼制,能用来遁逃一次,价值七千三百善功。
既然要入封神磨砺,孟奇又非二愣子,当然得准备点逃命之物。
——他身怀八九,不怕捆绑,不忧诸多秘宝神通,又有昆仑道袍,无需再兑换其他,用瞿九娘的六千善功加入影剑换取的四千善功,得到了破空符与附加的一年时间。
瞿九娘呆了呆,哼了一声,满满的都是心痛,随即盘腿坐下,开始感悟。
过了一阵,孟奇收回大道之树,启动了轮回符。
经历过多次的场景出现,轮回世界一一闪过,孟奇选择了封神。
“回到封神世界,为时一年零两个月,可自行选择传送于任何一位熟人附近。”
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回荡虚空。
……
陈国,上营,郊外。
田括穿着宽袍,披风摆荡,沿着开凿出的山路往上,两旁树木深深,鸟鸣清幽,风景绝佳。
这是陈国王室陵园,“遇刺”的陈王亦葬在此处,挖山空腹,极尽奢华。
“王上一心节葬节用,死后却得到风光大葬,当真讽刺。”田括仰望山腰,似感慨似嘲笑。
而最讽刺的是,将王上风光大葬的正是背叛他害死他的那群贵族,他们生怕背上弑君之名,千万百计泼墨家脏水,可惜世人眼睛雪亮,暗中早已指指点点。
清风送爽,花香来袭,田括沿着弯路,绕过山壁,看到了前方平坦处,看到了陈王陵寝。
而在陵寝前,静静立着一位黑衣男子,他头戴高冠,腰佩长剑,衣着古朴,宽袍大袖,玄色深重,手中拿着一樽酒,缓缓洒于坟前。
四周无有鸟鸣,无有风动,只闻低语之声: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田括瞳孔收缩,似惊似喜,脱口而出:“矩子!”
孟奇将酒杯扔于陵寝前,缓缓转身,负手道:“别来无恙?”
温暖关切的话语入耳,这两年多的提心吊胆,种种危险尽数涌上田括心头,已是外景的他居然像小孩子般模糊了视线,哽咽了声音:“我,我还好,只是陈地墨家死了不少同伴。”
陈地掌权者对墨家忌惮极深,从没放弃过搜捕和打击,若非墨家组织严密,有共同信念,又得田括等少数贵族庇佑遮掩,早就被连根拔起,犹是如此,在内奸等诸多因数下,依旧有不少墨者被抓到,落得惨死下场。
“他们都是真正的墨者,损自身利天下。”孟奇走向田括,语气温和,“我们边走边说,如今陈地状况如何?”
田括吸了口气,压住汹涌的情绪:“关津之税废除,商贾来往频繁,坊市、酒楼、客栈等蓬勃发展,不少百姓得利,然几家贵族把持国政,选拔人才先看出身,能者流失他国,并且他们骄奢淫逸,宁愿空耗财物,也不大量培养黎庶。”
“仗着矩子您的策略,陈国短暂变强,而他们又起了野心,时常征伐周围小国,唐国已有不满。”
“最近一年,其余小国仿效陈地,纷纷废除关津之税,商贾之事已出现停滞。”
孟奇漫步前行,感慨道:“我为陈王献三策,不弱,守义,有利,而他们只知有利,不见守义与不弱,实难长久,未曾闻小孩持千金过闹市能安然无损。”
“随着其他小国废除关津之税,‘有利’也变得薄弱。”田括颇有见识,苦笑道,“王上励精图治,就换来陈国的消亡吗?”
孟奇微微点头:“守义、有利是为不弱换取时间,他们本末倒置耳,究其缘由,目光短浅。”
他指着远处田地:“若时光充裕,墨家当钻研机关之术,草木之道,助黎庶收获更多,更有积蓄,如此一来,他们就有余财习武练拳,习武者一多,又有上层鼓励、简拔和提供资源,则强者将会变多,这是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一百年才能见到效果之事,他们看不了那么远。”
说到这里,孟奇感慨了一句:“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田括回味着,猛地掏出随身纸笔,将刚才的话语记录下来。
“你做什么?”孟奇讶异道。
田括一脸热忱:“矩子之言字字珠玑,深含大道,岂能不记录下来,日夜揣摩,并教导其余墨者?”
孟奇内心一阵酸爽,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而道:
“你想挽救陈国吗?”
“愿闻其详!”田括手一抖,差点将纸笔掉落。
孟奇笑了笑:“首要之事,田家掌权,排除异己!”
第0749章 君子报仇,就在今时
“田家掌权?”田括失声,旋即摇头,“万万不可!”
他正色道:“矩子明鉴,我田括成为墨者,非是为了争权夺利,让田家取陈王而代之,实乃见了太多不平残忍之事,知天下大乱在即,纷乱覆灭不过旦夕之间,这才苦苦思考出路,被矩子您兼相爱交相利、尚贤尚同、不兴无义之战等论震动心灵,觉今是而昨非,只想振兴陈国,将墨家学说传扬天下,消战止戈,共迎盛世。”
不错,还算纯粹……孟奇微微点头,略觉感动。
他依旧负手缓行,语气低沉,但带上了几分笑意:“若是有利,天下之谤加身又有何妨?”
“呃?”田括愣住,不明所以。
他的侧前方,孟奇黑袍深沉,大袖低垂,行走缓慢:“田氏掌权,非是为己,乃利陈国众人,有何不可?莫非田括你担心别人诽谤,顾及名声,不愿行此兼相爱交相利之事?”
田括神色微变,喃喃自语,谤满天下又如何?谤满天下又如何?
少顷,他快走两步,赶到孟奇前面,神色庄严而恭敬,大礼参拜:“矩子微言大义,洞穿了田某沽名钓誉之心,谨受此教,若能有利陈国,有利众人,谤满天下又如何?”
孟奇轻轻颔首:“田氏掌权,非是取陈而代之,只是当前几家骄奢淫逸,仇视墨家,目光短浅,只顾自身,关键时刻,他们摇身一变,就是楚唐公族,陈国覆灭也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田括若有所思道:“矩子的意思是除掉王家和公羊家?”
“当初陈国中兴有望,国强民富,却被他们勾结金光洞破坏,如今依旧吸食陈国血髓,不知悔改,此不义,当诛之!”墨家学说成形后,孟奇就相当注意自己的言行,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要锲和此道,或者找得出有力的理由解释,否则跟随自己等人的墨者就会怀疑,就会动摇,上下将离心离德。
虽然自己当初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改变了他们的观点,将他们聚集起来后,自己就有一份责任在身了,来自于他们全心全意信赖和奋不顾身的责任。
他们不是物品,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自己做不到始终带领,至少要留下一个使他们“不后悔”的形象。
哎,如果是邪魔左道,就没这样的心理负担了……孟奇暗中叹了口气,认清自身,照见心灵,圆满心灵,提升心灵,本身就是武道修炼的一个重要方面,诸多强者心有漏洞,以至于被人以弱胜强。
田括重重点头:“此不义,当诛之!”
当初之事,他亲身经历,对孟奇诛灭公羊增只觉畅快无比。
说完,他突现尴尬:“我田家也差不多……”
“若有心悔改弥补,其犹未晚,而且此事对你田家有利无弊。”孟奇立在山道旁,前方是无边田野,郁郁葱葱,“金光洞势大,以墨者之名变革肯定行不通,但若田氏掌权,取温和之策施行,只做事,不扬墨,金光洞岂会关注?废除关津之税的国策不就在附近诸国通行了吗?”
田括收敛思绪,双手拿着纸笔,一边专注听着,一边飞快记录,生怕遗漏一句,年少时被父亲教导文武之事时,都没见他如此用心。
“诛灭不义,兼利众人,绝非宴请歌舞,必有流血之斗,一旦软弱,死的就是众多墨者。”孟奇长叹一声。
田括脸现悲恸,之前两三年,光自己认识的墨者,就有几十位以身殉道,自己早已认识到传扬墨学、兼利天下的艰难和残酷,不再是当初那个略显天真的年轻人。
“金光洞在外,涉及墨者,就会被雷霆扑灭,只有田家动手,以内讧为名,方能瞒天过海。”孟奇语气渐渐严肃。
金光洞乃世外道门,只要不牵涉他们的利益,哪会管世俗政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