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当前彼岸大人物的对弈出现变化,那历史就会有相应改变,不到造化圆满或掌握时光功法的传说顶峰,连察觉都无法察觉,哪怕自己有彼岸特征,亦只能在最初模糊后记起几分,但随着历史的彻底改变,将完全遗忘,直到诸果之因更进一步或者晋升传说,才会重新记起那段被篡改被遗忘的历史。
慨叹之中,陆压拿出了那张闪烁着淡金光芒,仿佛天地具现的榜单,微微一笑:“还是惯例,先说第三次任务。”
第三次任务?陆压神不知鬼不觉脱困,以造化老怪物的威能竟然还委托自己任务,到底是个什么用意?孟奇暗自嘀咕的同时悄然松了口气,至少陆压没有当场翻脸的意图,哪怕这次任务有再大古怪,也不至于立刻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同样的,他似乎也没发现打神鞭,不至于让自己成为送宝童子。
被月光菩萨提醒后,孟奇第一时间就逆转诸果之因,将打神鞭的因果联系混乱并隔绝。
“道君请讲。”孟奇不动声色道。
自己谋划多时,想着抢回封神榜,结果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和这种活过一个纪元的老怪物打交道真不轻松啊!
陆压含笑道:“贫道有一物给你,你前往西游世界,寻找五庄观后人,交到他手中便算完成。”
五庄观?与世同君镇元子的五庄观?自己袖里乾坤大神通的原主人?孟奇琢磨着这件任务,揣测着陆压的目的,可碍于线索太少,只能暂时收敛心思道:“好。”
陆压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绿玉匣,外表温润但斑驳,像是经受了时光的尘埃而不改本质:“那物放在玉匣之中,附有八十一道封印,须得完整无缺交到五庄观后人手上,当然,你若想看,贫道碍于当前状况,也无力阻止,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也与贫道无关。”
他笑眯眯看了孟奇一眼,似乎半点不担心他偷看匣中之物。
奸诈,还在装被镇压!孟奇腹诽了一句,正色道:“我向来一诺千金。”
青绿玉匣刚刚入手,他手背忽然传来悸动,转瞬即逝,来自那枚妖异的血桃!
小桃子对匣中之物有反应?孟奇愣了愣,据顾小桑所言,血桃是上个纪元残留的邪物,而陆压是太古昊天上帝之子,同样是上个纪元残留的老怪物,匣中之物莫非牵涉太古?
他表面如常,没有任何异状,将青绿玉匣收入了另外一只袖子之中。
到了地仙层次,虚空印大成,他早就无须芥子环了。
“好了,你要抹去谁的姓名?”陆压指了指封神榜。
孟奇沉吟了下道:“阮玉书。”
她和赵恒都还未晋升半步,但与自己认识更早,情谊更深厚。
自己不是太上忘情,至公无私之人,对人对物都有远近亲疏之别,私心在所难免。
陆压毫不在意,将手在封神榜上一抹,“阮玉书”三个金字就凸显出来,旋即破碎,少许真灵冲出了束缚,钻入了虚空,孟奇拔出了霸王绝刀,抓住这真灵气息,穿透重重屏障而去,既是为了赶去帮小吃货斩断与其他大能的联系,也是趁机逃之夭夭,免得陆压改变主意。
看着孟奇消失的背影,陆压嘿嘿一笑,身体忽地旋转,化作一点火光,投入了朱红小葫芦之中,然后葫芦原地一跃,跳出了此界。
……
琅琊阮家,亭台楼阁各具美态,极具诗情画意。
阮玉书白衣清冷,坐在书桌之后,身旁是栖凤琴,面前是一叠点心,点心旁边则有着不少文书,她正呆呆出神,没有弹琴,没有享用点心,也没有处理家族之事。
突然,一点事物飞来,钻入了她眉心,顿时,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胜过以往吃的任何美食,周身窍穴内景应激而动,法相元神随之浮现,已然摸到了第三层天梯的台阶。
这个时候,她看见眼前多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紫电腾跃,刀光斩入虚无,因果之界凸显,璀璨星线照耀,好几根应刀而断。
轻松之感传来,阮玉书找到了契机,积累圆满,自然而然就迈过了天梯,成为了大宗师!
她闭上双眼,专心于突破和稳固,孟奇笑眯眯随意坐下,也不客气,拿起点心就塞入口中,享受着甜而不腻的清爽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阮玉书境界稳固,睁开了双眼,目光先是投射到孟奇脸上,然后下移盘碟,似乎想请孟奇共享点心,同时也是慰劳自己的辛苦。
然而,盘子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点心残余。
阮玉书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你这两年不是被困金鳌岛吗?怎么有空闲去完成任务?”
从江芷微脱离轮回及只言片语中,她不难猜测大概的原委,此时关切之情淡淡溢出。
“不是被困金鳌岛,而是被困中古。”孟奇笑着说道,一副要给小朋友讲故事的模样。
阮玉书果然大感兴趣,正要追问,忽地站起,匆匆忙忙翻箱倒柜,又找出了一堆零食,听故事岂能没有吃的?
中古之事中古之乐娓娓道来,阮玉书听得很是入神,颇为向往。
看着她这般模样,孟奇念头一动,嘱咐道:“大劫来临,机遇众多危险也多,你可要好好把握,不能懈怠,不能只想着美食与乐曲。”
阮玉书抿嘴一笑:“我知道,就像阮家,以前是顶尖世家,如今的世道恐怕支撑不起这个名头了,若再想占据不符合自身地位的好处,很容易就遭来灭顶之灾。”
孟奇愣了愣道,忽然失笑:“我还将你当成以前的小姑娘,没曾想你已经懂得这么多了。”
“过去这么多年,我都在帮着祖父和父亲处理家族事务,逐渐接手阮家,不再是只想着美食与乐曲的任性小姑娘了。”阮玉书望向窗外,目光深深,“虽然我心里还是那个小姑娘,一点也不想长大。”
孟奇正待说话,阮玉书竖起食指,放在唇边,难得俏皮一笑:“别说话。”
她摄过栖凤琴,双手抚琴,乐声飘荡,安宁清幽,仿佛广寒降世,月华洒落。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方才结束,孟奇内心一片平静,这时,阮玉书道:“嗯,王思远旧疾复发,据说命不久矣。”
第1050章 王家之见
王思远旧疾复发,命不久矣?
听到这个消息时,孟奇是颇为讶异的,法身为真正的仙人,半步也已走完天梯,近于真仙,再有什么疾病亦早该痊愈,王思远之所以病怏怏,是因为受天道反噬的缘故,只要他自己不做死,按理来说,在五十大限前不会出现失去控制的状况。
而且王思远的妖孽程度远胜几千年来王家证得法身的每一位先祖,与数圣年轻时恐怕也不予多让,加上积累深厚,又借助自己摆脱了魔佛隐患,距离大限亦尚有不少年景,前路正一片光明和开阔,突破可期,怎么会突然旧疾复发?
讶异之后,孟奇第一个念头就是王思远在布局,至于布什么局,针对谁,消息不足,难以判断。
当然,也可能王思远暗中做了什么事情,提前引来的反噬。
孟奇思虑起伏,微微点头,对阮玉书道:“王大公子于我久有指点之恩,我得去广陵探一探。”
……
历史积淀,岁月呈现,这是孟奇行走在江东王氏祖宅深处的感觉,一些斑驳的痕迹不显腐朽,反倒透出了王家历经万古不灭的底蕴。
“苏掌教请。”一位圆脸甜美的侍女引着孟奇穿过庭院厅堂,进入内院,踏足了王思远的厢房。
此地与寻常富豪之家相同,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哪怕武功低微,行走时也难闻脚步之声,墙壁上悬挂着不少字画,道意内蕴,姿态各异,乃王家历代先祖手笔,窗户紧合,铜炉袅袅生烟,檀香之味静心宁神而不显浓郁,但有宛如实质的病意弥漫房间,一看便是内外交汇的强者对自身失去了控制,影响了天地。
屏风撤开,黑木大床现于孟奇眼底,王思远已被侍女扶起,背倚靠枕,头扎病带,愈发形销骨立,配上纤弱秀美宛若女子的外表,似乎大风一吹就会散架。
“咳咳咳。”王思远剧烈咳嗽了几声,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要咳了出来,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好半天才缓了过来道,“将死之人,何必探望?”
孟奇笑了笑:“这不是我认识的王大公子。”
“你认识的,咳,王大公子是怎样的?”王思远目光投射了过来,瞳孔略显发散,浑噩无神,就像普通人重病待死时的模样。
孟奇收敛笑容,正色道:“我认识的王大公子信奉不疯魔不成活,从来不会安静等死,意志消沉,倒是有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做诱饵布生死之局,毫不在意。”
王思远嘴角艰难地勾了勾:“你,你觉得,我会布,咳咳,什么生死之局?”
“如果仅凭目前的消息就能猜到你的棋局,你就妄称‘算尽苍生’了。”孟奇停在了撤掉的屏风前。
王思远深吸了几口气,仿佛恢复了一点精神:“若真要布局,咳,被你们看出是想布局,那也是失败,人力有时而穷,过往诸多大能,不也,不也只能安静坐化,没有最后的反抗,身已如此,命也当如此。”
他说话一时有些顺畅,让孟奇都差点怀疑是回光返照。
而不等孟奇说话,王思远浮现淡淡的笑容:“我是不是该谢过你指点家训?”
“你?”孟奇吓了一跳,王大神棍竟然知道自己回到中古之事!
是哪位法身告诉他的,还是数圣有所遗留?
王思远再次剧烈咳嗽,往旁边铜盆里吐了口血,吐纳了好几次才道:“‘剑圣’苏孟名扬中古,谦虚淡薄,岂能没有耳闻?而且,而且家祖留下只言片语,提及玉皇山之事,对苏姓高人推崇备至,说深受启发,过去不觉,如今联想,自是,自是明白。”
他坦然直言,毫不避忌旁边的侍女,很有信心消息不会外泄。
对此,孟奇只能干笑两声。
王思远并未多言此事,转而收回目光,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古尔多死了?天诛斧没有救他?”
“他确实死了,天诛斧自行逃遁。”孟奇简单说道。
王思远没有睁开眼睛,似笑非笑道了一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说完,他摇了摇头,仿佛已无法承受长时间的谈话,可以不吃不喝许久的半步法身竟然出现了精力不济:“你今晚,今晚留宿王家,明日,明日还有事情与你商谈。”
“好。”孟奇没有拒绝。
“荷香,带苏掌教去,去天机楼暂住。”王思远吩咐着之前圆脸侍女。
侍女恭敬回应,领着孟奇就走向房间之外,快到门口时,孟奇听到王思远自嘲般道了一句:“我这一生没有朋友,旧疾复发后,除了门派世家遣人,咳咳,遣人探望,只得你一人来访。”
嘶,孟奇轻吸了口气,这不像是王大公子正常的口吻,越是品味,结合前面的话语越是觉得意味深长。
他莫非真命不久矣,想玩一把大的?
思绪转动间,孟奇跟着圆脸侍女荷香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了一处二层小楼,通体青灰色,古朴但普通。
“天机楼在我们王家核心之地不远,苏掌教切莫随意行走,若要外出,就唤小婢带路。”荷香打开楼门,微笑说道。
楼内布置典雅,没有常年无人住宿的腐朽,也无经常有客的生气,显得异常安静,孟奇登上楼梯,走向二楼,随口问道:“王家主是何时卧床的?”
“大概二十多日前,修炼时出了岔子,旧疾,旧疾复发……”荷香说着说着,忽然水花弥漫了双眼。
孟奇没有再问此时,负着双手,踏入了第二层,目光远眺,附近水榭花园尽入眼底,只是左侧不远处松柏长青,环绕着一座古老建筑,显得异常庄重和肃穆。
“那里是?”孟奇问了一句。
荷香收敛情绪道:“那是我们王家的祖宗祠堂。”
祖宗祠堂?孟奇微微点头,进入房间,盘腿打坐,等待来日。
大日西沉,夜色渐深,孟奇精神自然而然覆盖周围,感受到了黑夜的宁静,附近无人走动,只有荷香侍立门外。
乌云蔽月,三更已至,夜深得仿佛化不开的浓墨,孟奇似静非静,勾连着“他我印记”。
啊!
突然,一声惨叫传入了他的耳朵,声嘶力竭,仿佛遭遇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又只能眼睁睁承受,以孟奇的修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影一晃,孟奇出现在门外,看着毫无所觉般的荷香道:“刚才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荷香顿时露出抱歉的神色:“是小婢疏忽了,没有提醒苏掌教,我王家历代先祖,若是法身有成,坐化时都会发出这样一声惨叫,人皆言是天道之罚,等到入了祖宗祠堂,执念残存少许,惨叫时有回荡,但随着时光推移会逐渐减少,此地邻近祠堂,偶尔听闻惨叫很正常。”
王家法身坐化前都会发出这样一声可怕的惨叫?孟奇忽然想到了数圣临别之言:越是窥见真相越是身不由己,看似浮华加身,好处众多,到了最后终究要还,连本带利……
“这些惨叫里面应该没有数圣吧?”孟奇状似无意问道。
“恩,数圣老祖宗死在外地,只有衣冠入祠堂。”荷香如实回答。
“现在还残存的惨叫最早是什么时候哪位法身的?”孟奇随意问道。
荷香想了想,正要回答,祠堂那里又传来了一声惨叫,古老沧桑,似乎穿透了万古,夹杂着极端恐惧之意,孟奇差点毛骨悚然。
“最早,最早是我王家立族,立族先祖……”荷香战战兢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