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出对方的实力境界,是因为她的天赋,不代表她能战胜对方。
按照人类的实力划分,她现在应该是坐照初境,以她的年龄来论,这个境界已然惊世骇俗,然而在与成年强者的生死搏斗里,这种境界并不足以让她活下来。
“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与尊贵的殿下说这么多话,我很满足。”
魔族男子缓步向她走来,缓缓举起右手,指间隐隐可以看见白色的光芒。
那是真元凝成的光团。
落落感受着那光团里传来的恐怖气息,微微眯眼。
魔族男子的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靴子。
靴底踩在草坪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白天的时候,青草被剪短,断茬里吐露着令人愉快的味道。
青草似乎因为剪短所以变得比较有力,竟撑住了那魔族男子的靴底。
不,那只是瞬间的画面。
事实上,魔族男子在踏出第一步时,身影便开始虚化,然后消失不见!
落落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仿佛要照亮夜色。
她知道这名魔族男子能够在人类世界里隐藏这么长时间,肯定如他自己所说,功法极重隐匿,但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能够在战斗里,如此轻而易举地消失。
下一刻,那名魔族男子出现在她的身后!
那个恐怖的拳头,直接轰向她的后背!
魔族男子的实力比她强很多,但即便如此,他出手便是最强硬的手段。
他将真元尽数握在拳中,尽情一击,即便击中,他的右手也必然会废掉,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够把这个小姑娘杀死,他连生命和灵魂都可以奉献,哪里还在乎一只手?
落落没办法挡住这只拳头,事实上,她连对方的踪迹都捕捉不到。
但她的鞭子能。
她右手握着的长鞭,像灵蛇一般弹起,鞭尾像蛇信似的,在夜色里嗤嗤破空而去,直刺身后魔族男子的咽喉。
同时,她松开手掌,第三颗纽扣向地面落去。
魔族男子苍白的脸上神情漠然,理都不理,依然一拳击下。
嗤的一声轻响。
他的咽喉上多出一个血洞。
但同时,他的拳头也落到了落落的背上。
魔族诞生于群山风雪之中,他们的力量以山为名。
他的拳头,就是一座山。
这座山直接轰向小姑娘的身体。
那画面看着很残忍。
……
……
那颗纽扣落到了地面上。
烟雾微作,未散时,落落已然转身,正面那只恐怖的拳头。
在那名魔族男子诡异的身法之前,按道理来说,她根本来不及转身,但她却做到了。
因为她提前又用了一颗千里纽。
千里纽没有办法帮助她越过那道无形的屏障,但至少能够帮她转过身来。
但转过身来又能做什么呢?
那只恐怖的拳头越来越近,手指间溢出的真元光线越来越明亮。
只是因为尊严,所以在生命最后一刻,一定要直面死亡的到来?
不。
落落稚气十足的眉眼间现出坚毅的神情。
她清喝一声,握住小小的拳头,毫不畏惧地向迎面而来的那只拳头对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
地板掀飞,烟尘大作,草坪上出现无数道如蛛网般的深刻痕迹,刚被修理完的那片树林,迎风而倒!
夜风轻柔地拂过。
烟尘渐渐敛去,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那名魔族男子站在原地,苍白的脸上情绪异常复杂,有数道血水正在缓缓淌下。
他的黑袍已经被割裂成无数碎片,露出苍白而强壮的身躯。
他的右拳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可见森然白骨。
最恐怖的伤势在他的头部。
他左边那根恶魔角,已经从底部断裂,鲜血正在汩汩涌出。
一颗微微发黄的尖牙,深深地钉在他的额头上,微微颤抖。
如果这颗锋利的尖牙,能够再深入几分距离,或者,便已经杀死了他!
魔族男子伸手想要拔出这颗尖牙,不知为何,却不敢触碰。
他知道,如果不是军师给自己的这件法器镇压着战场,那么他已经被这个小姑娘偷袭杀死了。
一念及此,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有些恐惧。
“这……就是大帝的獠牙?”
他盯着落落的眼睛,声音微颤,痛并愤怒着:“果然不愧是传说中拥有无数宝贝的殿下,居然拥有这种级别的护身法器,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你。”
三颗千里纽,一根落雨鞭,还有一颗大帝的獠牙。
无论哪一种,放在世间都是可以令人倾家荡产……不,是那些强者们宁肯家破人亡也要获得的宝物。
而这些,都在她的身上,就被她毫不吝惜地用掉了。
如果让世间强者们,看到今夜的画面,绝对会捶胸顿足,痛惜不已。
但她不会,因为她是落落,她很大方,那么,她首先对自己很大方,而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她的。
“我必须承认,殿下您的应对很出色,先天血脉的能力,果然强大,但遗憾的是……这是军师大人布置的计划,他肯定算到了您身上带的东西,确认那些不足以杀死我。”
魔族男子伸手将血涂遍苍白的脸,在微微弯曲的星光下,看着异常恐怖。
他最后说道:“我还活着,那您就死吧。”
落落的情况并不好,先前用袖子擦干净的唇角,再次溢出一道鲜血。
她看着魔族男子,轻轻抖了抖鞭子,长鞭反射着星光,在夜色里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蛇,而是龙。
风雨里的一条龙。
落雨鞭,百器榜上名列十七。
……
……
魔族男子消失,藏书馆四周呼啸之声大作,里面漏出的灯光如巨浪里的小舟,时暗时明,时隐时现。
落落低首静立,手里的落雨鞭,在夜风里不停狂舞。
隐隐有雨点落下。
偶有阴寒气息破夜色而出,便会被雨点挡回。
偶有厉光破风而至,风便骤然加急,形成一道屏障。
落雨鞭,能引八方风雨,用来防身,是最好的武器。
这也正是为什么她离开家乡的时候,选择用落雨鞭作为武器。
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境界只在坐照初境,与魔族男子的差距太大。
如果她没有用大帝的獠牙偷袭对方成功,魔族男子甚至可以凭借雄浑的真元,直接硬抗落雨鞭的威力,强行轰杀她,但现在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名魔族男子的身法太过诡异,依循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轨迹,在夜色里来去自如。
她的鞭子能够带动八方风雨,将自己保护的密不透风,却没有办法捕捉到对方的行踪,自然也没有办法攻击。
攻不能久,守又如何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落雨鞭即便再有灵性,终究也需要她用神魂驭使,每一道风雨起,便要消耗她的一道真元。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对方那个古怪的法器失效,撑到族人赶来。
她依然以超乎同龄人的冷静与毅力坚持着,等待着。
她等待着对方真正露出身形的那瞬间。
她随身的法器已经用完,依然未能脱困,但她还有鞭子,更关键的是,她还藏着手段。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手里握的虽然是落雨鞭,用的却是剑法。
那套剑法里也有风雨二字。
钟山风雨剑。
这套剑法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可以将满天风雨凝为一点,攻击对方最薄弱的环节。
那名魔族男子已经身受重伤,不复先前的强势,她相信如果给自己一个机会,绝对可以杀死对方。
问题在于,那名魔族男子受伤之后虽然愤怒,却依然没有失去理智,表现的极有耐心,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凭借那套诡异的身法,游走在风雨之外,根本不给她出手的机会。
落落,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魔族强者的功法向来神秘,掌握不了也罢了,可如果自己能够把钟山风雨剑的剑诀完全学会,如果能明白那招八方风雨的真义,何至于现在这般被动?
为什么天道院和摘星学院的老师,都不知道怎么教自己?如果自己能够找到那夜的那个人,他是不是能够教会自己?对了,如果不是为了找那个家伙,自己怎么可能会遇到暗杀?怎么会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