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至此处,他便收回心神,专注自身。
此刻排除万难,心神清平,如镜照天,当中不起任何微澜,也无任何不妥乃至莫测感应。
待查证一切皆无问题后,他便目注到那精蕴造化之物上。
前次将此吞纳入身后,他已是能够驾驭布须天无穷伟力,再进一步,就能将之化为己有,只是因为那背后之人设此一局,令他不得不半途中断,转而应付事。
这时候可没人再来搅扰他,正可继续炼化。
就在这时,忽有一阵莫名情绪到来。
他能辨识出,此是对方哀心。
因是其人知晓此刻自己已然无法阻止他,而他成就之后必然可以将其压倒,所以才生出了这等心绪。
张衍淡然一笑,大能之辈,一心一念,都有莫大威能,此人哀念,自是含有布须天伟力在内,若是换了一人在此,有一定可能会受此感染,生出怜悯叹息乃至不忍之心,或许会就此与之一谈,也或许在成就之后改变初衷。
可惜他不但心志坚定,还有一层域外魔主的身份,外情不染,万法不沾,这一招根本对毫无影响,这当是此人最后挣扎了。
他没有多去理会,专心炼化那精蕴之物。
这一次再无有任何阻碍,也无外力前来干涉,随他意念倾注,此物渐渐与法身相融,直到彻底化为一体。
一瞬之间,仿佛经历亿万兆岁月,可由于此物并不在现世之内,只寄托于他神意之中,所以尽管在感应之中极是漫长,可实际上仅仅是片刻之后,他便睁开了双目,霎时间,一抹金光照耀出来,贯穿真实虚幻,无所不在,无所不往,而自身那元气之海,也是轰然沸腾,不断弥漫扩展,看去无有止势。
与此同时,一个界天也是从无至有诞生出来,在那无尽法力的推动之下,逐渐扩张成了一处不亚于万阙星流的天地来。
他心中此时多了一分了悟,自己已然没有了“空无”拘束,己身与天地再非彼我存寄之道,而是自里跳了出来,得了大自在。
若把原来那天地比作是庐舍,那么己身便居于其中,可到得如今,他无疑已是摆脱了这些,哪怕庐舍不存,也与自身无有半分妨碍,心思若起,便可再筑神庭,心思若寂,则诸有皆虚。
到此一步,他算是真正步入了真阳三重境中,可谓“天地拘不住,神脱得自在”!
他细细一阵体悟,这等无尽伟力终是归于自身,哪怕将来布须天再有异变,他人再使手段,也夺不走,拿不去,不止如此,他还隐隐约约窥见到了通往上境的道路,也难怪过往之人皆是认为,唯有在布须天中,才能得寻此道。
他微微一笑,把袖一振,大展开来,口中吟道:“念成虚空照心景,意作金炉筑玄经,一言可定天地法,身举清光兴万灵!”
他目光落去方才由自己法力撞开的界域之中,在他眼里,这里既含混沌之象,又是有序天地,终始共演同存,既生又死,既死又生,轮转不止,这完全是他开辟出来天地,此中之规序也自由他心意拿定。
而此处同样也是用来承载他此刻无边无际的法力,或是说随着他法力元气时刻不停的弥散扩张,这方浩大天地也会随之无限膨胀壮大。
只是这时候,他感觉什么地方还缺了一点什么,这并不是功行上的缺失,而是本该由他获悉的物事未曾出现眼前。
于是立刻起意推算,片刻之后,他淡笑一下,道:“果然如此。”
布须天所缺失了一部分,本该是由他所得,或者说是成就真阳第三层次的大能所取,可现在却落在了那背后之人手中,虽不知道其是如何做到的,但总归要拿了回来才是。
他心思转过,念头便又回到了分身之上,并放开气机,要把想万阙星流天地完全融合归并过来,对方若不反抗,就会被他一并吞下,而若是抗拒,就会因此暴露出来,到时要找寻其下落也就简单了。
然而此举初时还进展顺利,就在如潮涌进之时,却是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阻力,怎么也无法推了过去。
他目光微闪了一下,在成就真阳三重境后,对方就算还可借用布须天之力,也不太可能与他正面抗衡了,因为此举无疑是继续耗损自身本质,等到彻底耗尽,就是其了结之日,其若不是自取灭亡,那就应该尽量避免此举。
他稍作寻思,这里应该另有情由,于是意念过去转了一圈,很快得悉了此中原委。
对方趁他在破境之时,居然将窃据来得这部分伟力融入那了万阙星流之中,并将之改换得与万阙星流原先秩序一般,以此才阻住了他伟力侵蚀。
现在这方界域已便变得两界分明,凡他气机所至,皆是灵机蕴生,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而另一边则仍是维持着原来面貌,仍是以神怪乃是神怪血裔为主,唯有吸取冥空神精,方能步入上乘。
张衍摇头一笑,这又何必如此。
对方这是见自己败亡在即,所以不惜抛出最后的筹码,妄想与他做最后一搏,因为这是布须天伟力,从根本上讲,与他同出一源,的确是可以暂时阻止他进袭。
可是因为他这边到底是法力更盛一筹,所以只要继续下去,终究可以将对面完全吞并,但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或许要亿万载之久,此人目的无疑就是要设法拖延,期盼此中再有什么机会出现。
需得承认,这里倒也不是其全然妄想,因为若能拖到这一纪历结束,谁又知道那时天机会有什么变化?虽然他现在已是无惧于此,可保不齐会有什么外力过来干涉。
不过他是不会给此人这个机会的,何况那窃据之力也要尽早拿了回来。
既然上层伟力对抗一时难见结果,那就命底下之人去争一个胜负。此刻只要派遣弟子门人去往此界,以灵机已立的地界为依托,不断侵夺神怪地界,种落灵机,便可以加快速度压垮对面。
他心神转出,又把张蝉、司马权、彭向等人唤至面前,并言道:“你等此回立功,过后自有褒奖,只你等暂还不必离开此处,我有意拿取这片天地,需得你等进取侵略,将之并归我辈囊中。”
张蝉大声道:“老爷放心,此事交给小的就是了。”
张衍笑了一笑,道:“此事只交由你等稍嫌力弱,而今两界贯通,稍候自会有同道再入此间,你等倒是先行一步,但切记勿要太过冒头,否则我亦难以遮护。”
两边伟力对抗,那些神怪或是神怪血裔若是待在自家地界之上,有那人护持,当还无恙,可若是敢过来,那会被他伟力所杀,同样道理,他这边之人过去,也会受得对方伟力镇压。
这里不同的是,由于他法力更是强盛,故而可以展开侵略之势,只要不是太过深入,就不会有事。
张蝉道:“老爷放心,小的当是竭力办妥此事。”
司马权也道:“神怪本比不过我修道人,现有灵机为持,更是无惧辈。”
张衍微微颌首,再嘱咐两句之后,便命得他们退下了,随后他便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现在考虑的是,这一位能做到如此地步,是否也是当日成就了三重境之人?这是极有可能的,不然无法解释为何探入布须天如此之深,其将布须天一部分伟力窃去,恐怕也是有这个缘故在内。
可是同样,此等人物,按理说早已是不死不灭,元气法力更是无穷无尽,却又为何落到如今这般下场?这里面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东西,恐怕唯有将人降伏之后,方才能知悉这里情由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界中不靖当须平
张衍在那里思量时,心下忽然有所感应,发现是旦易等人寻了过来。
他知晓这恐怕是三人察觉到了天外陡然又多出了一个莫大界域,且有他分身在内,看去与他似是有所牵连,故是才来问询。
他神意一动,霎时遁去莫名,见旦易、乙道人、傅青名俱已落身此间,在与三人见礼后,便道:“关于此处界域,贫道也正要与几位道友说及。”
他将这里情形拣了一些较为重要的,说了一个大概,随后又言:“先前布须天种种古怪之事,应便是此人所为,其人现今深藏在这万阙星流之内,为消弭这个祸患,我等就必得将此方天地拿了下来。”
傅青名肃然道:“若真是此人作祟,那的确不能放过,若为此事,我余寰之下,诸界修道之人可任凭道友谕令驱使。”
旦易和乙道人各是点头,不过他们座下也没有几个弟子,其中大半都是功行不足,所以此事只能依靠九洲及余寰门下去解决了。
张衍道:“那背后之人被如今被我牵制,暂时无法出来搅扰,但是有一事不得不防,那太一金珠,虽是而今忍耐不动,可一定是会出来再生事端的,我意趁此功行精进之时,将之解决了。”
他原先法力虽也无穷无尽,但毕竟不是真正归于自己,并无法做到心神意气相通,所以当中实际有一层隔阂的,而如今运用起来,却是圆转自在,再无滞碍。
若说以往他只能正面对抗太一金珠,但并无法取得什么优势,那么以现在实力,就可以真正压过其一头了。
当然,若是太一金珠愿意被人祭炼,能发挥出全部威能,那么仍是无法抵敌的。
虽说这个可能极其微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而既然他现在有能力镇压此僚,那不如趁早解决了,以免拖延下去又有什么变数。
尤其他在防备一事,那背后之人若与太一金珠勾结起来,又该如何?
这并不是他平白无故的担忧,他还没有忘记,此人先前通过某种手段影响了无情道众,假设其与这几人联手,或者干脆和太一金珠走到一处,那么事情将更加棘手。
旦易道:“似无情道、先天妖魔、还有域外天魔三家,道友又准备如何处置?”
张衍笑了笑,言道:“这一纪历虽我仍是以我人道为主宰,但当也容得下外道相存,此辈可暂且不动。”
他并不准备灭尽此辈,当然原因并不是表面所说的这些,因为有这几方势力存在,每次因果杀劫纠缠,玄石才会入世显化,不至于如第二纪历一般,迟迟不显,这样固然保持人道地位不变,也没了外部威胁,可自己也是变成了一潭死水,后来一个大劫到来,就彻底崩塌。
旦易点点头,显然他也是如此意思,这时他神情略显慎重,问道:“这回对上太一金珠,道友可有把握?”
张衍微笑道:“只是眼下,当无问题。”
旦易道:“那道友需我等做什么?”
张衍看了看三人,道:“太一金珠威势非凡,难以杀灭,只能镇压,此比击败此僚更是困难,还请诸位道友助我看住那几方,以免出得意外。”
旦易郑重回应,道:“道友放心,我等必盯紧此事。”
张衍点首道:“那就拜托三位了。
在与三人别过后,他神意自里退出,随后便开始考虑起对付太一金珠一事。
正如他方才所言,太一金珠固是可击败,但是要想镇压起来,那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若是可以,他宁愿晚些时候,等有了足够的把握的时候再动手。
可此事越往后推延,越是有发生可能,所以他在思量,在真正发动之前,是否能在短时内把功行申通再稍作提升。
他心意一转,霎时之间,就来到了鲲府之内。
在得了金简之后,他曾有所感觉,自己若不至三重境中,那么在这里也是得不到任何帮助了。
不过现在,自己已然是迈过这个障碍,要是再往下去,那就是真正上境了。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到此一转,看是否能从这里找到一些收获。
他脚下一转,来至一座山峰之上,随后闭目感应。
可是这一回,直到许久之后,也没有任何场景或是物事现出,更是没有什么机缘降下,心中顿时明白,自己此刻功行应该已是触摸到了鲲府的真正上限,这里对自己的确是没有什么太大帮助了。
不过要继续往上走,倒不是没有线索,其中一个办法,就是继续往布须天深处探询,还有一个,就是找寻到那背后之人,他有种感觉,其人一定知晓不少隐秘。
他扫视此间一眼,既然在这里找不到对自己有帮助的东西,那只有去别处想办法了,于是自鲲府退了出来,再是一转念,意识却是落到了那力道之躯上。
他感受了一下,随着莫名之物的灌注,此身功行修为增长极快,只是眼前还看不到尽头,此身仿若无底虚渊,源源不断吞夺外药,连他自己也是无从知晓,到底何日才会积蓄到引发变化的境地。
前番几次对抗太一金珠时,除了气道法力之外,还有力道之躯的助力,可现在仅凭气道就可以与对抗了,再加上力道之身,若是谋划得当,当是可以镇压此物。
不过若是失败,以后机会当是更小,所以要尽可能利用起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他想到这里,又是看去布须天中,最后落在了智氏身上。
这一先天至宝直到现在还没有气机凝实,成就真正至宝,其中固然有入世时日短暂的缘故,可最大原因,还是其自身对此有所抵触,显是其也知道,自己一旦走到这一步,很可能就逃不了被大能驾驭的下场。
智氏此刻正在柎部之上的树屋之中观书,他性情平和,只求无事,自从有了张衍赐法,遮去了自身气机后,就再不复之前整日担忧模样了,日子过得颇为安逸。
只是这时,他忽有所觉,随即神情一紧,从榻上翻起,走到了外间,见是站有一个玄袍道人,赶忙上前一拜,恭敬言道:“拜见玄元道尊。”他试着问道:“道尊来寻在下,可是有事交代么?”
张衍颌首道:“确有一事,太一金珠几番作乱天地,此番我欲对付此僚,故来找寻道友。”
智氏瞪大眼,一下变得很是紧张,道:“这,在下气机未凝,恐怕尚不足以与太一抗衡……”
张衍笑了一笑,道:“正是道友气机未能之前方能助我。”
智氏有些不解,对他拜了一拜,道:“在下愚钝,道尊可否明示?”
张衍道:“先天至宝之间自有感应,你若气机凝成,就算我那法诀也遮掩不住,太一金珠定会有所察觉,他为自己独尊天地,怎么也不会容你,到时必定千方百计坏你功果,而他若敢动,我便可出手拿他。”
智氏立刻明白了,道:“道尊不是要在下真正气机凝就,而是要借此引得太一金珠主动上门来投?”
张衍点首道:“正是此意。”
智氏躬身一揖,道:“若如此,在下愿意出力。“他也不糊涂,知道这个事情推诿不得,那还不如爽快应下,想了一想,又问道:“不知在下该何时去为?”
张衍道:“道友这些天可先做些准备,待时机一至,我自会通传于你。”
虚空元海,妙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