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袖囊在他灵气逼迫之下开始微微发颤,随后猛烈挣动起来,仿佛是在做那垂死挣扎,张衍眼芒一闪,立知时机已至,喝了一声,连连喷了数口灵气上去。
这数口灵气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闻嗤嗤数声轻响,这袖囊哀鸣一声,一缕青烟冒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张衍朗声一笑,挥袖拍去那散在四周的秽气,一招手,便将其摄入手中。
他唇角微微含笑,费了这许多时日功夫,今日终于将此物彻底炼化。希望这其中所藏的东西不要令自己失望才好。
他稍稍调息了片刻,便不慌不忙伸出手去,震开锁禁,将这袖囊缓缓解开。
他心神进去探究了一番,不由精神一振,此物不愧是一件玄器,与他先前所用的袖囊大不相同。
此囊之中自分天地人三个门户,器物按不同类别分门而置,而不是如他所用袖囊般混杂在一处。
他先将人门中的东西一件件取了出来,摆在桌案之上。
细细清点了一下,发现其中共有三千余枚上等灵贝,百余枚细润温泽的海灵珠,以及不少玉石玉符。
除此之外,剩下皆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如随身所用金银器皿,衣袍冠带,这些东西种类繁多,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所以张衍匆匆一览便自略过,袍袖一卷,又收了回去。
舍过此处,他去将那地门开了,将其中所藏之物俱都倒了出来,不由眼前一亮。
这里放置的俱是些丹药灵水,兽骨药材,罕见芝草,大大小小却是满满摆了一桌。
他目光巡弋了一圈,便伸手拿了一瓶上来,打开后放在鼻端前闻了闻,眉毛一挑,微笑道:“居然是‘生髓大德膏’,好东西,倒是少见的很。”
生髓大德膏乃是伤药中的上品,不止可用来接续断肢,活肌生骨,哪怕你肢体残缺,只消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足量药膏,便能催发精气,断肢重生。
他将所有药物一一辨识下来,发现都是些罕见丹药,萧氏果然家大业大,只一低辈弟子身上便有那么多好货。
到了最后,他拿了起一只不起眼的瓷瓶一闻,却是一怔,随后大笑道:“只此一物,这几日功夫便不算白费。”
这瓶中只装了一枚丹药,名为“五心还阳丹”。
此丹乃是世上三十六种珍丹之一,只要事先含服一粒在舌下,哪怕肉身受了极大亏损,也能保你一时三刻不死。
便是遭了断头之厄,只要能及时把身躯接回来,也一样能续命延生。
此丹极其珍贵,而且丹方早已散失,据他所知,周崇举那里所藏也不过只有寥寥四枚而已。
如果将此丹拿出去换卖,弄件玄器回来也不为过。
张衍暗想:“只地门中有便有如此珍品,不知天门中又藏有何物?”
他心中隐隐多了几分期待,将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收了,便把那天门禁锁开了。
只一松了那禁制束缚,便有数道宝气瑞光腾现,照得他双目不由微微眯起。
他把心神一催,放了其中一物出来,只见一条黑蟒飞出,在空中一折,便化作一杆六尺长短皂巾幡旗。
他一伸手拿了,晃一晃,耳边似有浪涛之声,度了一口灵气进去,将其浅浅祭炼了,细一查探,便知此物来历。
此幡乃是溟沧派门中长老炼制的灵器,专以赐给有功弟子,名为“三元混水幡”。用时只需摇动,便能分波聚浪,有此物在手,只身往深海中去也是如履平地。
这法宝并不能用来对敌争斗,张衍只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就将其收了,又另取了一物出来,随手翻了翻,居然还是一件溟沧派门中赐下的法宝。
此物名为“诸元应星三气镇宫旗”,乃是一套修士出外游历时用来守府护身的阵旗。
此旗共分一十六面,只需依靠阵图排布,便能聚天地刚健凝厚之气抗御外敌。
张衍微微点头,此物颇为实用,以后他在荒野之地行走,倒是派得上用场。
他正想再继续查探下去,却觉洞府内中原本满溢的灵气渐渐枯弱下去,抬眼一看,原本环绕在身体四周的百余枚灵贝已是色泽黯淡,莹亮的表面也是灰白无光。
他面无表情一挥袖子,将这些灵贝扫在一边,又从袖囊中取了上百枚灵贝出来,重新布置在身侧。
他脚下这座玄灵山毕竟是陶真人聚土而成,是以并无灵脉,只靠阵法运转抽取灵机,但多数都被陶真人门下和来岛观礼的妖王分了去,他这里却是稀薄的很。
卫丽华先前之所以对傅红玉安排的这处洞府有所不满,这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修士在外行走时,如没有合适洞府修行,便可拿灵贝出来汲取其中灵气,一样能够正经修炼。
通常一枚灵贝中的中所蕴化的灵气足够明气境修士三至五日所需,而到了张衍这地步,寻常七八枚灵贝只够他一日消耗,不过他身家豪阔,用起来毫不觉得心疼。
这时他听闻洞外吱吱一声,不由一笑,收了袖囊,道:“道友请进。”
洞府前白影一闪,一只白毛老猿托着一盏玉盘,其上放了不少色泽鲜润的瓜果,还有一壶佳酿,它如人一般规规矩矩走了进来,将这玉盘往案几上一放,做了个揖,道:“道友慢用,小的告退。”
张衍略一点头,这老猿便慢慢退了出去。
张衍低头看了眼,摇头一笑,到了他这般修为,早已辟谷延生,他本想推拒,不过老猿却说此事是傅红玉交代下来,若是招待不好贵客,便要罚它,是以也不便回绝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隆隆震响,桌上的玉盘也跟着跳了跳,他却恍若未闻。
这些时日来,对面山头上每日都是遁光飞舞,争斗不断,不过他自是一心修持,不去理会。
他又把袖囊拿了出来,这天门中的宝物不过三件,他适才已拿了幡旗和阵旗出来,唯余一物还未曾看过。
心神往里一探,发现一道白光静卧其中,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物事,他将灵气催动,放了这白光出来,哪知这道光芒突然发出一声啸鸣,飞将起来,往他身上就是一斩。
张衍早已看得清楚,这不过是件灵器而已,只是似是被什么妖物的精魄寄居在内,这才不听使唤。
他冷笑一声,身躯端坐不动,只闻“铮”的一声,这道光芒只在他颈脖上斩了个白印出来,见奈何不了张衍,这物也是骇惧,便一转头,往洞府外窜了出去。
张衍微微一笑,喝道:“怎容你走了!”他一展袍袖,先将袖囊收了,随后纵光而起,亦是跟了上来。
此时洞府之外,有一辆罗盖香车驾云而来,降在山头之上,这香车之上站有十几人,当先是一男一女,男子形貌英俊,只是目光中有些邪气,正是那日在傅红玉处打听张衍消息的风师兄。
而那女子是一花信少妇,云鬓高挽,肌肤胜雪,柳腰凫臀,举动中自流露出一股冶艳风情。
女子美眸四顾,用甜糯的声音说道:“风道友,你先前说得可是此处么?”
风师兄笑道:“玉妃娘娘,你看此地如何?”
玉妃懒洋洋说道:“也算凑合了,那山头整日里打打杀杀,实在太过吵闹,这里倒也清静,勉强可以住得。”
风师兄望了望前方,故作讶然道:“咦,前日里我来此处时未见有人居住,怎么一晃两日,便有人占了?”
玉妃瞟了风师兄一眼,轻描淡写说道:“赶走就是了,连个灵气都没有的洞府,还能住下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么?”
风师兄心下得计,面上却故意说道:“怕是不妥吧?”
玉妃冷哼一声,不耐烦道:“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本宫担当。”
她伸出手指一点,关照身后身后一个身高一丈开外,体躯魁梧妖修道:“童丙,你速速去将此人驱走。”
这妖修瓮声瓮气地说道:“是,娘娘。”
他下得香车,往洞府迈步而去,仗着自家身后之人来头极大,也不在门口通报,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只是才走了几步,却见一道白光冲了出来,不由惊喜道:“宝贝!”
叫了一声后,他就不知死活伸手去拿,这道光华见前方有人阻拦自己,一声鸣叫,便把身躯一展,嗤的一声,顿时将其斩成两段。
这妖修一声惨叫,当场毙命,洞府外玉妃听闻之后俏脸先是一变,随后又见那这道白芒飞出,美目不由放光,喜道:“好宝贝,本宫要了!”
只是话音刚落,却见一道遁光飞出,只将那道光华一卷,便自裹了进去。
玉妃一怔,腮上顿时浮起一抹嫣红,怒容满面,喝叱道:“那道人,那是什么法宝出世?岂容你自家独吞?还不速速与本宫交上来?”
第五十六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张衍双指将那白芒牢牢夹住,这物事仍是兀自在那里挣扎,时而放出三尺许的华光,时而缩成一道两指宽的光点,只是任凭他百般变化,却都无法逃遁出去。
这法宝竟有如此灵性,看得那玉妃和风师兄都是眼热不已,只是见张衍丝毫也不理会他们,玉妃心头恼怒,把玉容板起,喝道:“你这道人,可曾听到本宫问话?”
张衍趺坐云中,朝玉妃望来,淡淡说道:“这位道友莫非糊涂了,此地乃是陶真人以大法力聚土为山而成,细数下来,也不过是二十载岁月,又岂来什么宝物出世之说?”
玉妃俏脸腾的一红,这宝物出世,莫不是在地下或者海下深藏了成百数千年,若这里真藏有什么宝贝,要么早就脱身而去,要么就是被陶真人收了去,绝无第三种可能。
她也是乍一见到这法宝非凡灵动,心中贪欲大炽,是以一时性急口不择言。
不过她平时在宫中百般受人奉承,养成了蛮横的脾性,哪里容得他人质疑?立时强词夺理道:“笑话!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了?那却为何却制不住让它跑了出来?不定是这个洞府曾宿过哪路高人,特意留下这法宝以待有缘,如今本宫一到这里,此物便急着出来,分明是与我有缘,却被你这小贼夺了,还不快快拿来。”
张衍哂笑道:“此宝桀骜不驯,在下一时疏漏才让其逃窜了出来,道友只是看了一眼便说你的,何其霸道无理!”
玉妃还待反唇相讥,风师兄见状摇头,心道:“这玉妃虽然媚术了得,把宣瞳妖王迷得神魂颠倒,但这脑子却是不怎么好使,怎么与这人斗起嘴来了?眼下正是需你仗势欺人,还用得着讲什么道理?”
他咳了一声,在一旁低声说道:“玉妃娘娘何须与他饶舌?此人杀了童丙,再怎么样也是娘娘奴仆,怎可就此算了?还需问他讨个公道回来!”
得了这提醒,玉妃立时醒悟过来,娇叱道:“那道人,你杀了我那家奴,你说,这又该当何罪?”
张衍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你这家奴擅闯他人洞府,被杀也是活该,我还没问你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玉妃向来在宣瞳妖王面前得宠,从无人敢违背她心意,此时被张衍一句话顶回来,顿时胸闷气短,嘴唇发颤。
风师兄嘿嘿一笑,站出来道:“这位道友,你可要思虑清楚了,你可知道这位玉妃娘娘是谁?她乃是宣瞳妖王道侣,此刻是纡尊降贵与你说话,劝你还是早点低头,将那宝贝奉上,否则一旦妖王雷霆震怒,到时悔之晚矣!”
张衍哪会理会他们,他自所以与这两人多说了两句,是怕手中这法宝趁隙再度逃逸。
而眼下,这法宝已被他压服得不能动弹,当即喝了一声,将其用玄光裹住,扔回了袖囊之中,此时他再无顾忌,淡然说道:“我不拘你是何人,又有何来头,若要夺我法宝,尽可来问我手中剑丸!”
玉妃突然尖声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将这道人给本宫拿下,再抽筋拔骨,剖心挖肝,拿回去给老爷下酒!”
此言一出,她身后便有两名留着鼠须的道人站了出来,这两人一人左背剑,一人右背剑,长相却是一般无二。
他们本是一对孪生兄弟,乃是东海上的散修,幼时曾受异人传道,后来到了宣瞳妖王殿下门客,因见两人合击飞剑之术了得,又是玄光修士,所以特意派来为这玉妃护驾。
这两人往前并肩一立,目光凝定张衍,各自割破手指,再掐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只闻两声剑鸣,这两把飞剑一齐出鞘,在空中化为两道光华,发出一声泣响,如疾电般往张衍斩来。
张衍见这两道剑芒驳杂不纯,便连出剑时还需以精血祭之,邪祟之极,显然未得正传,一望而知乃是左道旁门之术。
他哂笑一声,把肩膀一抖,顶上震开一团六十余丈的玄光,只见其中有三色光气透出,蓝雾似氤氲,金光如灿霞,炽火若彤云,这三道光气绞在一处,却又彼此互不相扰。
见这两把飞剑飞来,这团玄光往上一涨一卷,便将其吞了进去。
只闻嚓嚓几声,玄光之中星火飞溅,烈火喧嚣,只是须臾间,这两柄品质上好的飞剑就被搅成一堆废铁,再在光中转了几转,最后却是连渣子也曾剩下半点。
这两个道人往日用飞剑斩敌时,对方便是拿玄光遮挡,也是一剑撕裂,从无例外,因此信心十足。哪里想到这太乙玄光厉害如斯,一时大意,致使他们居然连本命飞剑都折了进去,心神顿遭重创,齐齐惨呼一声,仰天载到在地,七窍流血,四肢抽搐,眼见就是不活了。
玉妃也算是眼界开广,可是何曾见过玄光将法宝生生毁去的?也是杏眼圆瞪,檀口微张,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她身后之人见得这两名道人下场,也是面露惊骇之色。
张衍这一道玄光放出,端得是霸道无比,当场就将这一行人震住。
风师兄见了也是大惊,暗道:“这是什么道术?怎么如此厉害?竟能以玄光破法器,绝非寻常散修可以做到,此人不是出身玄门大派,便是得了莫大的仙缘。”
他本想找几个人来试探一下张衍的分量,看看此人是郭烈请来与他们争夺仙宫符诏的,是以鼓动背景深厚,又脑子不太灵光的玉妃来此。
若是张衍不济事,他也能放下心来,若是有些本事,惹怒了玉妃娘娘,自也能引得宣瞳妖王出面除了此人。
他暗自寻思道:“看来我先前担忧并没有错,此人来历怕是极不简单,乃是一个变数,需得将此事及时告知恩师,免得到了那仙宫开辟之时再出什么纰漏。”
既然已试探出张衍不好惹,那么不如暂且退了,不必吃这眼前亏,因此他说道:“玉妃娘娘,此人道行不浅,今日非为争斗而来,我等皆无厉害法宝在手,恐不能胜他,不如暂且退了,回去求童妖王前来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