闳都面露冷笑,口中诵念之声不断,身躯则是往后退了一步,但原处仍有一个自己停留在那里,那宝光过来,立刻从前方那个身影之上穿透而过,旋即两者一齐消失不见。
相觉等人现在都不是完满之身,自身忆识中只是知道闳都胜过他们,但究竟拥有什么手段却并不十分清楚,但此刻一见场中景象,也不难看出其人在道音念诵结束之前不能半途中断,于是各自出手,将自身伟力压上,然而与那道人伟力一碰撞,却是一下被其吞没下去。
恒悟道:“此人可吞夺我辈法力。”
相觉眯眼道:“不必去管,他便能吞夺我等伟力,只要不曾将我道法夺去,也不可能化解我辈伟力,有闳都道友在上面撑着,看他能吞去多少。”
微明点头,那造化之灵的伟力虽是厉害,可并不见得能压过所有人,吞夺伟力之举看去可怖,但也不过如此而已,只要他们自身还在,其人需要多少那便给多少,而且他们也不是为了击败此僚,只要从旁牵制,等到闳都那里颂声结束,那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了。
那道人似是感受到了威胁,陡然转脸过来,尽管面上不曾显化五官,只有一层流光溢彩,可相觉等人都是感觉到其人在凝注着自己。
与此同时,四人却都是感觉到一股巨大威胁袭来。恒悟、季庄二人察觉到不对,立刻站了出来,并将自家造化宝莲托起。
随即两人神色微变,他们都是感觉手中宝莲微沉,这分明是承托了伟力之故,可这伟力究竟是哪里来的?他们事先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先兆。
而手中无有宝莲的微明和相觉却是一皱眉,他们发现自己身影竟是在由有化无之中,虽这过程看去极为缓慢,可那侵蚀自身的力量却是凭空生出,令他们无从防备。
相觉这时倒是冷静,道:“几位道友不必急切,由得他去施为,他越是把伟力投在我等身上,闳都道友那里越是顺利,况且真是遇得危险,闳都道友又岂会置之不理?”
昆始洲陆某处洞窟之中,风陌理顺思绪之后,便就准备主动出击。
他觉得张蝉与孟壶虽是分开行事,可因为孟壶是个守规矩之人,所以即便有师长事先安排好的奇招,临机决断,乃至各种应变肯定有所缺乏。
这里就是他的机会了,对方绝然不会想到,一个被其等追得四处躲藏之人,竟会突然施以回身一击。
通过那些模糊未来,他判断出了孟壶几个可能寻来的地点,并暗中布下了法阵,只要其人一出现,他就会立刻赶了过去将之杀死。
他等了没有多久,布置下来的气机便就有了回应,只是这一次却是同时有两处地界出现了动静。
他本以为是意外发现了张蝉与孟壶二人的行迹,若是这样,那就只能先行放弃动作。
孟壶也就罢了,张蝉很是擅长搜寻痕迹,一旦接触到了他的气机,固然他知道了这位对手的所在,可其人同样也能凭借这点线索反过来找到他。先不说他不是其人对手,便是为了保证未来大势不变,他也需尽量避开与之照面。
然而看了下来,却发现情形与他所想不同,那触动气机的,竟然来自于两个孟壶。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分身。
可是他观察了一下,却是吃惊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分辨,都看不出到底哪个是分身,哪个是正身。
本来这么快等到孟壶上门十分符合他的期愿,可这幕景象却是让他有些迟疑起来。
自己究竟是直接选择对其中一个动手,还是先不去理会,继续等待更好的出手时机?
若是选择动手,一旦出现判断错误,那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下次可不见得再能寻到这样的机会了。
他寻思了一下,认为孟壶若是一直以分身为遮掩,莫非自己就不动手不成?所以决定还是冒险一试。
当即心意一转,一个挪遁,已然出现在了那气机埋藏之地,随后稍稍一辨,就往孟壶所在之地遁去。
只是他此刻不曾发现,随着逐渐接近孟壶,他所看到的那些未来景象也是在陆续消失之中,而在他无法察觉到的地方,也是有一股气机正从身上不停抽离出去。
山海界西空绝域,惊穹山,少清派山门所在,洪佑正在此间作客。
当初来至此间时,他直言相告是来论剑的,可没想到,却是受到了超乎寻常的礼遇。
这令他有些讶异,早年他身为元阳派修士,也是与少清修士打过交道的,可从来没有这般客气过,后来才知,自从山海界论道之会后,通常多是少清弟子去别家宗门走访,已经很少有九洲修士单纯是为讨教而上门了。
而此时此刻,他正与冉秀书论法,与少清弟子论法,其实就是论剑。
不过凡蜕修士之间除了生死相争,也不必要亲自上阵,只需在神意之中彼此加以推演便好,这样即不伤和气,又能论一个高下。
而就在两人各自演化妙招之时,洪佑却是略略失神,剑势也是微微一慢。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量浮现了出来。
冉秀书见他走神,不禁有些奇怪,以洪佑的境界,若不是遇到意外情况,可不会出现这等情况,便问道:“道友怎么了?”
洪佑摇头道:“没什么。”
冉秀书见他不愿多言,也没追问,只是略带惋惜的评论道:“要说道友剑法,也很是高明,可在冉某看来,某些地方略略有些保守,若是完全舒张伸展,威力还可大上几分。”
对洪佑他很是佩服,这一位能脱出窠臼,推陈出新,融汇阴阳两剑,并将自身剑术道法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极是难能可贵。可是这个瑕疵却令他有些遗憾,因为现在他所面对的洪佑并非是其人最为巅峰之时。
洪佑沉默一会儿,才道:“那是因为前番遇到一个对手,一招未出,只是神意演示,便一招败我,我受此挫败,一直在思量如何破解,故在剑法之上失了圆融。”
冉秀书听到这里,不由来了兴趣,道:“竟有这般人物,不知是哪一位道友?又用的是什么手段?”
洪佑并没有道出沈崇名讳,只是将其人圆融唯一的手段大致说了下。
冉秀书听得目中放光,搓着手道:“不知这位道友现在何处?”
洪佑摇头道:“我亦难知。不过我以为,以他修为,便放在古往今来的同辈之中,除了贵派中人,恐怕少有人是他敌手了。”
“那却未必。”冉秀书这时对着上方指了指,道:“道友可知道那玄渊天中那一位么?”
洪佑神容一正,道:“听说过。这一位以往斗战之能也是令人敬佩,只是这一位早已是功去上境,我欲瞻仰风采亦不可得。”
冉秀书带着一丝挑事的笑容道:“道友谬矣,这却未必没有机会。”
洪佑看他一眼,道:“这如何说?”
冉秀书道:“元蜃门有一镇派之宝名唤‘心象神返大灵碑’,想必道友也是知晓?”
洪佑一思,点头道:“冉道友是说我可借得此宝照见那一位过去?可是那一位已然超脱世外,这法宝未必能够照显出他本来。”
冉秀书唉了一声,挥了挥手,道:“未必需要本来,道友只要能寻得诸位同道关于那一位的忆识便好。”
实际上张衍早在斩得过去未来之身后,那大灵碑上就不会再有气机留存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然功成大德,不过他毕竟在现世之内有同门弟子,所以允许四大部宿乃至布须天的修士保留对于自己的忆识。
所以洪佑只需一个个去拜访那些识得张衍的同道,并将这些忆识搜集起来,并投入大灵碑中,那么就可请出识忆拼凑起来的化身,并与其人过去一战。
洪佑很快相通了这里关节,能与高明之人论道,乃是他心中所愿,更何况这一位更是大不简单,他也是难得振奋,郑重打一个稽首,道:“多谢道友提醒,若是真能与这一位过去论道一场,实乃是我之幸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闻道趋己认正心
风陌无法分辨孟壶虚实,故只是凭自身判断,从两处地界之中择选一处,可他运气似是不好,所选择中之人恰恰非是孟壶正身,而是其分身。
只是他便是走近,也没能看了出来,在感得孟壶气机之后,为了在解决其人的同时不被张蝉发现,隔着极远就掷出了一道灵光。
孟壶分身此刻也是发现了风陌正在接近,却是兴奋道:“合该我立功也!”他视那法盘如无物,只是神思一动,将风陌心神拖入至心境之中。
风陌一个恍惚之间,就觉自己跌入了一方古怪地界之中,随即便听得有人在那里宣讲道法,仔细一听,却是猛然发现,这竟然是造化之灵道法,且与自己观摩得来的颇为不同,稍稍比较了一下,却是不由自主入了神。
他向着声音来处走去,却见虚茫茫的云团之中,有一名道人坐在那里,他一看面容,大吃一惊,道:“孟壶?”
由于孟壶坚持自家修行,始终压着那道法一头,故而那心界之中的道人如今已是变化作了他的模样。
那道人见他到来,当即停下讲法,叹道:“道友所修之法,却是走上岔路了。”
风陌心中惊疑不定,他猜测这里应该是某处幻境,但是造化之灵道法却又是不曾作假,此时见其人说及,忍不住道:“何错之有?”
那道人并不多言,却是直接将道法妙理逐一演示,当然这门道法乃是以己身为主宰,而非一味趋附道法本身。
风陌所学之法是暗暗从他人处观摩得来的,并没有经过造化之灵真正传道,此时听闻真道,却是听得如醉如痴,时而长叹,时而低吟,最后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原来我却是走错了,走错了!”
他觉此法十分合他心意,认定这才是真正大道,一时根本舍不得从这里出来,不停追逐询问,并逐渐沉迷其中。
实则这同样也是陷入了执迷之中,此乃是对大道之执迷,若是他不解开心中之惑,或者自家醒悟过来,那么便就不会从这里出去。
孟壶分身见此,便就直接传言告知张蝉,后者很快到来,看着呆立半空之中的风陌,看了分身一眼,道:“被你擒住了?”
孟壶分身得意道:“老师,我早便说过,孟壶比不了我。”
张蝉懒得听他多言,一拍掌将他拍散,随即伸手一点,一道法符飞出,就将风陌浑身法力镇住。
风陌气机一乱,这才惊醒了过来,待看到张蝉之后,立刻明白了自身处境,他恳求道:“张上真,既然已是被你捉住,可否让我回去听完道法?”
张蝉冷笑一声,道:“你可知自家妄修造化之灵道法,乃是诸道之大敌,如今性命堪忧,还有闲心去听这些?”
风陌道:“所谓朝闻道夕可死……”
张蝉打断他话语道:“不必说这些,我可告知你,你还有一条活路。”
风陌精神略振,他若能得活,自是不愿去死,便道:“求张上真指点。”
张蝉道:“只需你立誓,不经允准,日后不得将此门道法传扬出去,并不屈从于道法,我可容你性命。”
对付那些执迷不悟之人,他自会手段严厉一些,不过也没到斩尽杀绝的地步。
就算先前被擒捉回去的各派修道人,一旦清醒过来,只要立誓不得传法,不得屈从,那么自也可放走。至于那些入执委实过深的,便强行斩去识忆,若无法做到,那便封镇法力,拘禁起来。
风陌忙道:“我得闻真法之后,已知该如何做,愿意遵从上真之言。”言罢,他便当场立下誓言。
张蝉这时问道:“你到底在那些未来场景之中看到了什么?为何久留此间不去?”
风陌搜索了一下识忆,却是露出了惊疑之色。
张蝉看出不对,问道:‘怎么回事?”
风陌道:“我所见得那些未来之影大多消散了,不过我仍是记得,似是在玄镜分坛那里有一处机缘,需得等候某一时机,届时前往,就能将之把握住。”
张蝉琢磨了一下,这问题很可能出在孟壶身上,他暗暗记下那机缘之事,又道:“此前你一直能逃脱我追剿,可是因为我这弟子到来,这才出现了破绽?”
风陌叹道:“正是如此,孟道友到来后,我所见那些未来便变得模糊异常,自认如此下去,迟早会被贵师徒所擒,故才不得不动此念头,若是早知孟道友那里也可得闻上法,我又何必如此。”
说到这里,他恳请道:“上真可否允我与孟道友见上一面,若能当面聆听道法,我当无憾矣。”
张蝉看他一眼,嘿了一声,道:“可以,只愿你到时不后悔便好。”
山海界,惊穹山。
洪佑在少清盘恒许久,着实拜访了一些同辈,只可惜少清大能不是闭关就是去了天外访道,或者干脆就是在半界之中轮守,他未能一一见过。
所幸少清派修士纵然离去,也会留下一缕神意在山门之中,一来是指点后辈弟子,二来就是方便与同道切磋,所以他皆是试着讨教了一番,着实感觉收获颇丰。
他始终记得冉秀书的话语,且本来就准备下一站去往溟沧拜访,在盘桓数月后,便就提出告辞。
冉秀书先前提出建言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本人对此实际也十分感兴趣,故是决定派遣一具分身与他同往,看一看此战最后结果如何。
洪佑自无不可,他素来听闻少清与溟沧交好,若有冉秀书这位少清长老同行,许多自己不方便提出的事倒可由其代劳。
于是数日之后,他便与冉秀书分身一同下了惊穹山。
本来他准备直奔溟沧派而去,冉秀书却是想起一事,提议道:“道友不妨先往还真观一行,拜访一下还真观张掌门。”
早在九洲之时,还真观就是玄门大派之一,不过在洪佑印象之中,此派只是擅长降魔之法,若单纯论及斗法,也只能说是寻常,道:“不知这里缘故为何?”
冉秀书笑道:“这张掌门也是功行了得,不在你我之下不说,成就已远在开派祖师之上,而今道法也是远胜先辈,且张掌门与那一位颇有渊源,去往那处拜访,更是方便搜罗识忆。”
洪佑觉得有理,于是转道东南,先往同在一洲之地的还真观而来,借助转挪阵坛,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便就来到了灌云洲中。
灌云洲原本乃是荒凉之地,与西空绝域大部分地界一般,各种凶怪妖魔横行,还真观在占了此地之后,扫荡异类,降魔除妖,又移山挪峰,搬运海陆,方才开辟出一方清灵胜地,现在这里到处都是飞空往来的诸天修道人。
洪佑自身也是大派长老出身,从这里便不难看出还真观的兴盛,不过他一心向道,认为除道之外,没有什么重要的,是以对此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