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无论运转法力还是演化神通,化丹一重修士都是远不如二重境修士,唯有打破其门,震碎壳关,方能进出无碍。
门中大比时,封臻那一门功法之所以称得上是神通,便是因为暂且能开得那壳关孔窍,将那丹煞一气了放出来,能够任意运使。
可他这神通乃是杜德摸索而出,只是为了印证心中某个想法,还未曾得以完善,终究是个取巧法门,丹煞出来容易,回去却难,每次运使下来后,不但要徐徐收敛,还会损伤精气,因此这门神通只适合与人搏命之时使用。
张衍内视了片刻之后,又把心神逐渐收拢,眼下尚不是考虑破开这壳关的时候,而是要先行增长丹煞才是。
他趺坐榻上,先是点燃了那金尘炉,随后把那一船船真砂放出,将那素岚纱祭起,就开始慢慢熬炼。
他这一闭关,眨眼间,就是七年过去。
这一日,他忽然感到自己无论怎么吸食精气,那原本缓慢增长的丹煞却再也不多出一丝半点了。
他眼眸中有闪过一丝亮光,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知是自己已是到达了那个顶点了。
不过,还没有结束。
他伸手入袖,将那块“离源精玉”拿了出来。
此是当日他自品丹法会上所得,此物天下间少有能助长丹煞的宝物,他本身已是丹成一品,得了千古罕见的雄厚丹煞,若是再有此物相助,也不知最后能增长到哪一步。
只是却也需考虑,炼化了此物之后,怕是他那层壳关也要变得更为坚厚了。
不过既然此物有增长实力之用,他又怎会因为畏惧突破不了壳关而舍弃不用呢?
想到此处,他把那“素岚纱”祭出,往那“离源精玉”上一个绞磨,却发现其居然纹丝不动。
张衍不觉讶异,未曾想此物如此坚固,他仔细想了一番,过得片刻,面上微微一笑,一抬手,就把这块“离源精玉”吞食下去,置入那腹中运炼。
他运转丹煞,缓缓转磨,将精玉一丝一丝化去,再运炼入体,转化为自身精气。
这一番打磨,过去了大约百日,方才将其彻底炼化。
这个时候,他只觉身躯似沉似飘,大喝了一声,把肩膀一抖,霎时把整个小壶镜带得震动起来,此刻腹中丹煞已是磅礴如海,浩瀚似云,比之前不知强盛了多少。
再观那壳膜时,只见其形似一块通透的琉璃金玉,将那金丹牢牢裹住,只有一丝丝白烟也似的丹煞在那九个孔窍中缭绕飞旋。
到了这一步,他已是需考虑如何破开这层滞碍了。
正他在陷入深思中时,却听得外间有钟音猛响,悠悠荡荡,直入耳中。
他不禁一怔,这是洞府外有人急事要求见自己,方才会敲响此钟,沉声一喝,道:“镜灵何在?”
他语声一歇,就有一名黑衣书生转了出来,恭敬一揖,道:“老爷,小的在此。”
张衍指了指外间,问道:“府外发生了何事?”
镜灵弯腰言道:“回老爷,是那范长青来到府上,似是有要事求见老爷。”
“哦?”
张衍心中寻思,范长青既然来到这里,应该知道自己正在闭关,绝不会无缘无故为一点小事惊动自己,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谈。
他一转念,索性自己方才收功,倒是可以出去一行。
想到这里,他就把袖一振,出了小壶镜,再往阵门中一走,顷刻间就到了大殿之中。
范长青正在殿中走来走去,皱着眉头,似是遇上了为难之事,忽觉背后有动静,回首一看,不觉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面带歉意道:“张师弟,打搅了你闭关修行,却是为兄的不是了。”
张衍呵呵一笑,还礼道:“无妨,倒是师兄显得如此焦急,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范长青“嘿”了一声,道:“既然师弟业已出关,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此事当要与你说个明白,否则还真是难以理出头绪。”
张衍笑了笑,命左右侍婢去端了茶水上来,随后道:“来,师兄且先坐下,慢慢说。”
两人分宾主落座后,范长青偏过头来,突然嗤笑一声,道:“师弟你可知,那方振鹭与人切磋赌斗,却差点被人斩去了一条手臂。”
张衍不觉惊讶道:“怎么回事?谁人动的手?”
方振鹭为门中十大弟子之一,一身本事张衍也是见过的,虽不如杜德,萧傥二人,但也是远在寻常弟子之上。
既然与他切磋,那定是修为相去不远,可平辈之中,少有能胜过他的,便是能做到之人,看在陈氏面上,也不会下这等狠手。
范长青看了看张衍,叹了一声,道:“说起来,此事与张师弟你也不无关系啊。”
张衍挑了挑眉,奇道:“此话怎讲?”
范长青沉声道:“那斩伤方振鹭之人,乃是少清派一名弟子,据闻与其几名门中上长老亦有关系,此子名为英敏长,他乃是跟随其师兄仇昆而来,原本是听得你为那十大弟子,是以特来造访于你,而那英敏长听闻你乃是丹成一品,因此动了好胜之念,是以执意要与你讨教切磋赌斗一番,怎奈……”
他露出了苦笑之色,“却不想张师弟你正巧闭关,这金敏长寻不到对手,他大约思索你是排名第九,就欲去寻宁师弟交手,可宁师弟偏巧为凝聚那法力真印,也是出得山门去了,许是他估摸着自己不是洛师兄和韩素衣的对手,所以又转而去寻了那方振鹭。”
张衍目芒闪动,手指动了动,道:“那少清派弟子果真如此厉害么?”
范长青摇了摇头,嘲弄道:“非也,这英敏长其实不过十四岁的年齿,论修为远不是方振鹭的对手,只不过仗着手中一把长辈赐下来的真器飞剑而已,可方振鹭并不知此时,本把他所作所为当做顽童胡闹,对斗之时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想虚应一番就过去了,嘿,却不想一个不慎,丢了好大的脸面。”
张衍听得也是摇头不已,此事要怪也只能怪方振鹭自家不小心,轻视对手因而翻船的修士还嫌少么?
随即他又微一皱眉,很是奇怪道:“范师兄,既是那方振鹭与那金敏长之事,又怎会牵扯到我的身上?”
……
第九十三章 一气化纷争,快刀斩乱麻
范长青将细细将原委说出后,张衍方才明白此事来去因由。
当日仇昆一看自己师弟惹出这事来,既然是他们理亏,本来想认个错,送上些伤药就过去了。
其实在少清派中,切磋受伤乃是常事,门中众弟子几乎日日相斗,没有哪一天是不流血的,他根本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但方振鹭那道侣陈夫人听闻此事后,却是勃然大怒,借了法宝过来,亲自将这金敏长拿下了下来,关在后院之中,口口声声要仇昆去把师长喊来,叫其亲自来领人。
如此一来,仇昆却是恼火了,索性出了溟沧派,在山门外结庐而居,言道若陈家是不放人,他便不走,陈家如有本事,那便一辈子将金敏长拘在此山门之中,就是杀了也可,事后也不用问谁是杀的,自也有人来杀你弟子。
少清派向来强硬,却也从不为自己弟子出头,我弟子若是实力不济,你能杀便杀了,我有了机会,也一样来杀你弟子,是以一连七年,仇昆都住在山门之外,当真来了个不闻不问。
此时陈氏也觉得棘手了,此事再怎么下去,若两派生出罅隙,惹得掌门找借口收拾他们,那就不妙了。
然而就这么结了,却又是大失脸面之事。
放又不能放,罚又不能罚,本来稍加解释就能彼此揭开之事,如今却偏偏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谁也不肯先低头认输,仍是僵在那里。
范长青拱了拱手,劝说道:“张师弟,你既与那仇昆是旧识,不妨前去调解一番。”
张衍思忖了一会儿,反问道:“少清派那里如何说?”
范长青嘿嘿一笑,道:“还能如何?当作不知罢了,也亏得是我溟沧派,少清派不愿意为了这等小事与我撕破脸皮,若是换做南华,元阳这等门派,怕是在外游历弟子都被杀得好几个了。”
张衍又问道:“此事乃数年之前所发生,为何今日才言?”
范长青嗤笑道:“那还不是起先那陈族拉不下脸来,只是如今他们也是不愿把这个烫手山芋拿在手中,因此放软态度,求到大师兄门上,可大师兄却让我来你这处,只说你定有办法,便把我赶来此地了。”
张衍暗自沉思了片刻,笑着点头,道:“无妨,此事便交予我来处置。”
“唉,既然……你,你说什么?”
范长青蓦然抬头,看向了张衍,不觉惊讶。
似这等事情,他人避之唯恐不及,胜了结仇,输了丢脸,其实他心中也早已做好了张衍推诿的准备,却不想他竟然答应了下来,因此有些不能相信,又愣了一会儿,才试着探询道:“张师弟,你可当真是想清楚了?
张衍不由一笑,道:“齐师兄曾赠我金尘炉使用,我欠他一人情,范师兄既命齐师兄前来,我岂能不给脸面?事不宜迟,这便随师兄走一遭吧。”
范长青大喜,连声说道:“好好好,师弟高义,我这便带你去仇昆那处。”
张衍一摆手,笑道:“去找那仇昆做什么,此事无需他出面。”
范长青怔了一下,小心问道:“那师弟准备去找何人?”
张衍淡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自是去寻那金敏长了。”
范长青神情变了变,神情不觉谨慎起来,道:“师弟,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他心中担心张衍又弄出什么事来,自那次张衍成功劝得齐云天退位之位,自己又坐上了那十大弟子之位后,他便知道往日还是小看了这位师弟,对其每一步动作都要多想几层,丝毫不敢大意。
张衍呵呵一笑,道:“范师兄,你若想此事师弟我来解决,那便无需多问了,照做就是。”
范长青无奈,眼下张衍可是十大弟子之一,身份远在他之上,只得言道:“好,既然师弟你有了主意,那为兄我也不便多问,你且随我来吧。”
方振鹭之洞府,是在龙雁大泽东北方位,延泷陆洲岛上,两人乘风驾云,遁速极快,不过一刻,就到了此处。
张衍在云上观望,这一处地界竟似极了人间繁华盛景,陆洲之上,有一座占地甚广的小城,屋宇连绵,鳞次栉比。
北面有一座桃红柳绿的奇峰,花香扑鼻,瑰丽烂漫,山前有一条蜿蜒河水流淌出来,环绕全城。
范长青指着下方说道:“此处房舍屋宇,皆是陈氏族产,所住之人,俱是陈族弟子,城中有禁制守御,外人不便飞遁,你我降下云头,步入城中吧。”
张衍自无异议,左右几步路,似他们这等人,与飞遁也差别不大,两人把遁云一收,落到城外。
这时城楼之上有弟子看见二人驾烟云而至,立刻知是门中化丹修士来此,连忙上来问询。
范长青上前一说来意,这名弟子不敢怠慢,传了讯音出去,不多时,就有一锦衣老者驾飞舟笑呵呵迎了出来,拱手道:“两位请随我来,夫人在堡内等候。”
范长青见竟派遣一个人下人来迎候自己,不觉有些不悦,方振鹭躲着不见人,那也罢了,毕竟丢了大脸面,还有情可原,但那陈夫人居然也不出来,未免架子有些太大了。
只是他奉齐云天之命要处理好此事,倒也不好拂袖而去。
随那下人入了一座城中大宅,穿堂入院,到了一座水榭之中,湖水波光粼粼,时不时有金鲤跳跃,侍女上来奉上香茗,柔柔言道:“两位尊客稍等,夫人稍候便至。”
两人等了不一会儿,那陈夫人迎了出来,身旁有一名健仆相随,此女瓜子脸蛋,柳叶双眉,长得倒也清丽,只是神情间颇为倨傲,到得面前,万福一礼,道:“劳两位师兄久候了。”
范长青站起身还礼,指了指张衍,道:“此一位,乃是张衍张师弟。”
陈夫人不觉一怔,看了张衍一眼,神色间多了几分警惕,道:“原来是张掌院到此,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张衍还待解决了此事之后,速速回去修行,自是不欲与她多说,便言道:“自是来调解两家纷争,那金敏长在哪里?请夫人领我前去,好快些解决此事。”
陈夫人先是蹙眉,随后目光闪动,突然伸出纤手一拍案,道:“好,既然张掌院愿往,想必是此事是定能办妥的,妾身在这里先谢过了,心妍,带张掌院前去后院。”
“是,夫人。”一名俏丽婢女上来,柔荑一引,道:“张掌院,请随小婢来。”
范长青一皱眉,张师弟往日那么聪明,怎么这事如此糊涂呢,把话这么满,现在又被陈夫人拿话头压住,根本没有转换余地,若是办不成此事,怕是要颜面尽失啊。
他一转念间,见张衍已是随着那婢女去了,他心中不放心,对着陈夫人一礼,也是追了上去。
陈夫人身边那健仆道:“夫人,那张衍当真能解决此事么?”
陈夫人哼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言道:“少清派小儿那副又臭又硬的脾气,软硬不吃,我们用了多少办法都是无用,凭他张衍有什么本事?且看他如何丢脸。”
张衍随那婢女入了后院,就见有一栋精巧竹屋,外侧围了一圈竹篱笆,若是细察,可发现其上隐隐有禁制符箓闪动,而此刻正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无聊站在院中,手中正把玩着一把小剑,这剑来去变幻,亮闪如银,剑身中透出丝丝寒意。
张衍看得清楚,此剑果真一把真器,不过却与寻常真器不同,似乎全然没有那股威赫凌迫之感,若是非要他说,似是与那被重创后的阴戮刀相差仿佛,甚至还有所不及。
这其实乃是一柄子母剑,母剑供在门中,子剑共有七把,分与门下弟子所用,若自小祭炼,能与其心意相通,而金敏长所得,便是其中一把,他也是方才使得这子剑认主,因此才动念来此与人相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