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符御卿与他们不同,虽名义上是清羽门中三代弟子,但因其资质奇高,却是由陶真人亲授玄功妙法,如今已成就了化丹之境。如有此人带头,王英芳也不一定能拦阻得住。
他起了这念头之后,就把遁光转过。往东行去,须臾到得符御卿洞府只前,在门前喊了一声,就有一名道童出来将他迎了进去。
到得里间,见了符御卿,便迫不及待将来意道出,随后露出一脸期冀之色。
符御卿却是把头一摇。正色道:“师弟,祖师既已下了法旨,岂能违背?”
凌天行见符御卿也是如此说。不免失望。
符御卿见他一脸懊丧,却是一笑,道:“凌师弟何必丧气。祖师只命我门中弟子无令不得外出,却并未说不能出手。”
凌天行不免糊涂,道:“师兄这是何意?”
符御卿笑道:“师弟莫非忘了,我清羽门除却自家这一身功行,还可有灵禽可御。”
凌天行一怔,随后如梦初醒,道:“对对对!师兄说得极是。”
符御卿眼望外间,掏出一枚牌符,道:“此是祖师交由为兄豢养的三万禽兵,正可用来杀一杀那些妖人的气焰。”
他举手把这牌符一晃。再把法诀一掐,道了声:“解!”这牌符便化一道青光飞去。
此时海面之上,卢常素正与崔木龙对饮,忽听得耳畔有异声响起,有如海潮一般自玄灵岛上传来。不免诧异看去。
只见一只只灵鸟从岛上不断飞起,黑压压汇成一片,那声音竟是其振翅声响,其数之多,称得上是遮云蔽日,且看得出。每一只都是不同凡响,似经过了秘法精养。
尤其当先三头天鹤,神骏异常,才飞至云头,把身躯一转,就已化作人形,一个个俱是金冠白袍,形容秀美,举止翩翩。
卢远星坐于大海舟上,这情形看得一目了然,他留意到三头天鹤竟也是有了化丹修为,不由惊讶,忖道:“原来陶老儿还暗中藏有这等实力!”
他只从这些灵禽上就可以看出。玄灵岛的家底远比他想象的深厚的多,若再等得有一二弟子成婴,那定然压过壁礁府一头去。
想到这里,他也是暗自庆幸。
幸好今日逼上门来,要是等得陶老道门下羽翼彻底丰满,除了选择归附一途,那怕无路可走了。
不过眼下,只要陶真人不出面,他便无所畏惧,望了望左右,道:“何人上前会上一会?”
阶下有一名魁伟异常的金袍老者站起,洪声说道:“这几头天鹤也是修行有年,小儿辈怕是难以对付,且厮杀起来,场面也太不好看,便由老朽出面拾掇一下吧。”
卢远星点头道:“有三叔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有劳了。”
金袍老者对着卢远星拱了拱手,大步走到海舟前方,把肩头一抖,头上就有一朵罡云飞起。
他对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群鸟轻蔑一笑,双手负后,嘿地喊了一声,突然肚腹一鼓,把嘴一张,口中顿时出现一个风眼,一股肉眼可辨的涡旋巨流凭空生出,搅动得巨量海水轰轰而动。
金袍老者再把头一仰,那狂旋往天上去,只见一道黑风自海面起,似龙卷一般,直上青天。
灵鸟群方才飞驰过来,乍逢异变,也知不妥,可还来不及掉头,就觉一股巨力袭上身来,一阵头晕目眩,便身不由主旋转起来,顺着那漏斗状的黑风向下坠去,便是那当先三头天鹤竟也是毫无反抗之力,还未来得及挣扎,就一头栽下。
金袍老者再把嘴撮起,使劲一吸,那黑风呼呼降下,往他口中徐徐收敛,一丝一缕也不放过,待将所有风烟收尽之后,那三万余只灵禽也是一齐消失不见了。
他满意地拍了拍肚皮,回来卢远星面前,拱手道:“府主,幸不辱命。”
卢远星露出笑容,道:“三叔辛苦了。”
金袍老者哈哈一声大笑,摆了摆手,仿佛干了一件无关紧要之事,又回得自家席位上去了。
而另一边,水琇莹看三万余只灵禽竟被这人一口吞尽,不由花容失色,向王英芳靠近了几步,惊惧道:“师傅,这是什么道术?怎么这般厉害?”
王英芳脸容有些不好看,沉声道:“此法名为‘九相吞星’,那是卢氏一脉嫡传神通,号称练到极致连天上星月亦能吞得,此法……不是我辈能挡。”
她虽早已听说过这门神通,但自己也是头次见到,心中暗叹道:“元婴修士果真不是我等化丹修士所能抵挡,便是去得再多,也不过是让那人再多吞得几口罢了。”
她正思索间,忽见一道金光自玄灵岛之巅射下,如星流飞驰,惊虹疾掠。
这遁光到得海面之上,倏尔炸开,芒星点点,纷散不绝,耀射金光之中,有一名气宇非凡的年轻道人缓步踱出,独自一人到得三十余万妖兵阵列之前站定。
王英芳不由精神一振,她先前听陶真人言及有人会出面应付群妖,想来及是此人了,忙举目望去,待看清那道人形貌,却是不觉怔住,失声道:“张道友?”
她本是期冀陶真人请来的大能修士,可见到此人竟是张衍,却是有些失望。
在她想来,张衍的确有一手高明至极的飞剑斩杀之术,能随意纵横来去,可要解开眼前困局,却还是远远不够。
张衍对着大海舟打了稽首,朗声道:“贫道溟沧张衍,请卢府主出来一叙。”
卢常素本是斜靠在座椅上,大奇道:“哦,清羽门还有人肯出来么,倒是有几分胆色,莫非方才三长老未将其吓怕么?”
旋即一皱眉,暗自嘀咕道:“张衍?这名字怎么似在哪里听过?”
崔木龙闻得张衍自报家门,神情突然一僵,又仔细看了他几眼,脸色不禁也变了几变。
他把酒杯一丢,悄悄纵身在空,一道轻烟往西而飘,竟是一个招呼不打就离去了。
这时有几名妖将见得金袍老者适才发威,也是心痒难耐,跃跃欲试,眼见得张衍一人过来,似乎有便宜可占,互相使了个眼色,把手一挥,就有上百名妖兵抢出,将他团团围困起来。
张衍哂然一笑,身形不动,却自顶门之上升起一道清雾,袅袅而起,眨眼冲去碧霄,现出一团罡云来,此云越旋越大,最后化作六十丈大小,高悬于半空之中,霎时激荡起阵阵风云。
那些个妖将妖卒只觉呼吸一滞,一股狂旋压上身来,还未来得及惨呼出身,便被罡风卷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卢常素开始还不甚在意,面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可见得此景,却是猛地跳了起来,“哗啦”一声碰翻了整张案几,大惊失色道:“元婴真人?”
卢远星面色凝重,他未曾想清羽门中居然请出了一名元婴修士,却是打乱了他的算计。
可这还罢了,若是寻常元婴修士,也不用太过在意,可对方居然还是溟沧派弟子,这便大为棘手了。
他不禁望向座下两位元婴长老,两人俱是对他摇了摇头。
他略一思索,便从座中站起,笑着大声道:“本府便是卢远星,不知道友寻我何事?”
张衍目光望来,微微一笑,道:“贫道特来与府主了结一桩因果。”
卢远星呵呵一笑,摆手道:“本府与道长素不相识,哪里什么因果之说?”
张衍把袖一抖,发出一声爆音,喝道:“不然,卢府主之子,却是因贫道而殁,而卢府主今日兴师动众,不正是为此事而来么?岂能说没有因果?”
卢远星闻言,双目猛然凝注在张衍面上,杀机凛然,头上罡云翻滚骤急,隆隆作响。
可只是几息之后,他神情却又忽然平静下来,淡淡一笑,摇头道:“道友,这本是我壁礁府与清羽门之事,与你无甚关系,又何必揽了下来?还是不要说笑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伏鲲海力大阵
卢远星听闻张衍就是那杀子仇人时,当时也是杀意盈胸,恨不能立时将其碎尸万段,雪此仇恨,不过当他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后,却是生生忍住了。
今日原本是为压逼清羽门而来,若是把此事放到了张衍头上,那岂不是变得师出无名?
因此怎么也要咬定是清羽门害了自己爱子,而不能承认此事是张衍所为。
张衍一看他如此,便对其心中打算猜出了几分,他笑了一笑,言道:“卢府主,贫道与清羽门几位道友交情匪浅,又曾承恩陶真人,今日壁礁府欺到清羽门前,虽陶真人不与你等计较,贫道却是看不过眼,还请府主就此退去,如若不然,贫道自有手段敬候。”
他这话一出,那几名妖将脸上变色,登时怒气勃发,那三十余万妖卒也是俱都鼓噪起来。
立在阶下的金袍老者哼了一声,他噔噔几步凑到卢远星跟前,低声道:“府主,不必与他多言了,到了这地步,岂能再有丁点退让?若是传了出去,溟沧派一名弟子也敢在我壁礁府面前放肆,我等还有何面目立足东海之上?”
卢远星看这局势,知道不能善了,他心中暗道:“既然你执意出头,那本府便成全你,溟沧派便是势力再大,我却不信能杀到我东海来,今日便先收拾了你,稍候再去寻陶老道的晦气。”
他当即点了点头,道:“那就再劳烦三叔出马,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小辈。”
那金袍老者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挺起胸膛,冷哼一声,道:“小辈大言不惭,待老夫收了你,再叫你师门长辈来领。”
他话音一落,一只手按住自己肚腹,就欲把“九相吞星”神通使出。
张衍方才在玄灵岛上时,已是见过这门神通的厉害,哪里会任他从容施展,立时喝了一声,星辰剑丸就自眉心之中飞出,杀了过去。
金袍老者方欲张嘴,就见半空中光华一闪,一道剑光已然袭至,顿时大惊,当下也顾不上运转功法,一挥袖,洒出一道七彩烟霞,眨眼铺开十余丈,阻在飞剑之前,随后纵起一道遁光,望西而飞,同时自怀中取出一只灵光耀目的铜箍,往空中一祭,欲把自身护住。
想哪知此物方才出来,张衍轻笑一声,伸手一点,一点清光飞至,就将这法宝定在空中。
金袍老者脸色一变,猛掐法诀,可是铜箍虽连连挣扎,就是摆脱不去。
此刻那道剑光一转,撕开七彩烟霞,又再度掠空袭来。
见那剑丸如此锋锐,金袍老者心中一凛,他“嘿”了一声,顶门上腾起一道水浪,一尊丈许高下的元婴轰然跃出顶门,清气一散,就有一道护身宝光祭起。
星辰剑丸往上一斩,初时还算顺遂,只是越往里去越是艰涩,如行泥中,挪转不易。
张衍知道难破,也不坚持,把袖一挥,乾坤叶倏尔跃出,旋转而飞,欲要将此老圈入进来收拾了。
金袍老者凝目细看,脸色微微一变,似是看出此物奇异。对于这等看不清来历的异宝,他从来不愿硬挡,因此并不站在原地不动,而起一掐法诀,起了遁术飞退。
乾坤叶有挪移虚空之妙,见其退走,贝叶上泛出一道祥光,一声清吟,就已挪至他头顶之上,一道金光就垂落下来。
金袍老者暗叫了一声不好,此时容不得多想,起手一发,打出一道红芒,撞在了乾坤叶上。
两物相撞,陡然爆出一声雷鸣,红芒碎成万点光华散去,而乾坤叶也被击得偏了一偏,未曾将他罩中。
只是打出了那红芒后,金袍老者脸上也是现出肉疼无比的神情来,似是那红芒十分珍稀一般。
在旁观战卢远星见金袍老者被压在下风,眉头一皱,忖道:“三叔连‘散灵砂’都用了,这张衍不好对付。”
他沉吟一会儿,转首对阶下一名鹰鼻深目的老者低声言道:“七叔,既已动到手,也无需讲什么规矩了,你稍候留意,若有机会,只管出手便是。”
此老是壁礁府中另一名长老,闻言先是看了看场中二人,再默默点了下头。
这时场上,张衍将乾坤叶再度发去,这一次金袍老者已然有了防备,并不急着发动,带得此宝悬临顶上,金光将洒未洒之时,他一声冷笑,忽然化一道银虹飞驰,待那道金光落下,却是扑了一空,张衍不禁点了点头,修士手中法宝,自有其短长,乾坤叶本是守御之物,用来攻敌却是差了一筹,那金袍老者能与瞬息之间看出其弱点,很是了得。这东海修士无论眼力修为,果非中柱洲修士可比。
不过经过方才几合,他已是试探出此老底细,此时心中已是有了定计,微微一笑,把飞剑御动,往其顶上斩去。
金袍老者见飞剑又来,心中大为光火。
他开战至今,总在寻找机会使出九相神通,怎奈张衍攻势如潮,无有休止,并不给他出手机会,胸中一直憋着一股气不得发泄,这时见剑丸又来,自恃能够抵挡,因此索性不躲,余光只是留意乾坤叶,心神则是一沉,就要运起道术。
张衍见他如此,哂笑一声,一抖袖,把那五灵白鲤梭祭了出来。
此宝一出,霎时灵光激起,如游鱼捕食,倏地一窜,转瞬横过数十丈距离,在金袍老者护身宝光之上就是一撞。
金袍老者正鼓足法力抵御剑丸,一边还分神留意那在空中游走的乾坤叶,不堤防张衍还有至宝,登时猝不及防,一声大响之中,护身宝光竟是已破了开来。
星辰剑丸没了束缚,如疾光落下,他忍着涌到喉咙口的腥咸,死命把身体一偏,但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一声痛呼,竟是只被斩去一条臂膀,倒未送了性命。
那名在旁观战的鹰鼻长老眼见此景,哪里还能忍得住,忙起遁光就向场中飞来,想要伸手施援。
张衍目光一瞥,大笑一声,道:“来得好!”
起手一指,居然把矛头一转,乾坤叶,五灵白鲤梭,星辰剑丸三物一齐朝此人飞至,同时用手一点,“喀喇”一声,就有一道紫霄神雷向其劈去。
鹰鼻长老大惊失色,他匆忙前来,这时祭法宝已是来不及了,忙把元婴遁出,护身宝光刚得起来,身上一震,眼前紫光乱闪,耳旁只闻一声炸雷响,就觉得胸中一闷,浑身疼痛难忍,知晓已经受了重创,不过他神智未失,大喝一声,果断将顶上一朵罡云震散,化作一团宝光,围护在身。
此是他数百年功行所聚,竟是一时将飞来的五灵白鲤梭与星辰剑丸俱都挡了下来。
然而他虽是避过当场身死的结局,却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那乾坤叶了,顶上一道金光落下,眨眼就将他罩了进去。
卢远星本也待出手救援,可是局势变化之快出乎他的预料,不禁犹豫了一下,等到真正出手之时,却已是晚了一步,一道罡雷打出,劈在金光之中,除了荡起层层水纹似的金光,根本不能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