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经宿坦承道:“卜某不是道友对手。”
薛长老摇了摇头,道:“不拼上一拼,你又怎么知晓呢?”他嘿了一声。忽然变得意味索然,一拨剑光,晃眼之间,就遁去不见。
巫真人妙目来回一扫,道:“我们走。”
把手一抬。脚下金舟缓缓下行,这时她对身后弟子言道:“你等记着,若是以后在外行走,遇着昭幽门下弟子,不到必要,不要与其起了冲突。”
众弟子连连称是。
在他们眼中,洞天修士已是立于此世之巅,修行到了这一步,再也无人可以撼动,可未想见。竟然遇得一位洞天真人死在面前,这冲击着实太大,此刻心神还未平复。
张衍方才一场斗法,又多了不少心得体会,故他并不急着下去,而是站在空中细细感悟。
差不多有一刻之后,他才睁开双目,自云中飘身而下。
却远远见玉陵真人立身在天,身周法力激荡,正在抚平四边余波罡流。此举是为缓和天地灵机,否则两人斗法余波必使骊山所在之地成为四时皆乱。
玉陵真人见他过来,道:“张真人,此回可是令我为难了。”
张衍笑道:“真人既允我与黄羽公相斗。怕早是料到有此一节,便算我溟沧派欠你骊山一个人情。”
玉陵真人缓缓点首。
黄羽公死在骊山派,她在时并无紧要,但等她一走,南华派怕是会上门寻衅,那时便要依靠玉霄、溟沧两派护持了。
不过玉霄本与南华站在一处。为了安抚其等,可能会默许其行事,那么只能依靠溟沧护持了。
实则正如张衍所言,她在斗法之前就有这等预见,只不过这背后涉及玉霄与溟沧之斗,也非她所能阻止。不过现下得此一诺,却比两家联姻更是让她放心。
今日一战后,这九洲之地,敢于招惹张衍之人怕是无有几个了。
这时远处史真人突然出声道:“张真人,稍候是否拔冗一见?”
张衍笑了一笑,道:“贫道在在斗勺宫相候。”
说着,飘身而下。
史真人这时一转首,见周、吴二人目光望来,他也不作解释,也是身化清气自天降下。
周如英道:“史真人当是要取回那玉碧紫阳籽。”
吴云璧点头道:“事关山门重宝,也难怪他着急。”
周如英转首看向卜经宿,道:“贵派那宝物当也是落入了张真人手中,却不见道友焦急。”
卜经宿苦笑道:“卜某倒是盼着敞心师叔回来得晚一些。”
两人不由一怔,随后不由想到,黄羽公虽是败北,可是许诺给予敞心盘的丹玉却是省不了,且被囚在碧羽轩的弟子终究还是要想办法救了出来。
想到此处,他们心情又变得更为糟糕了几分。
吴云璧叹道:“黄道友在此身故,事情也是不小,至于余下一些麻烦事,我等还是先回宫中,再做计较吧。”
张衍此刻已是回了斗勺宫中,景游迎了上来,躬身道:“恭祝老爷得胜归来。”
张衍笑道:“你怎知是我胜了?”
景游拍马道:“那黄羽公不过南华派一名长老,又怎是老爷对手?换了南华掌门来许还能老爷一斗。”
张衍笑了一笑,行步到蒲团之上落座下来。
过有一会儿,门外侍从进来道:“禀真人,史真人到访。”
张衍道:“有请。”
不多时,史真人带着一名弟子步入进来,到了殿前,两人相互见礼之后,各是坐定。
史真人道:“我来之意,是为那玉碧紫阳籽,此为我太昊至宝,不可遗失在外,还望张真人能行个方便。”
张衍颌首道:“贵派重宝,贫道也无意染指。”
他将那宝籽自袖内取出,送了出来,道:“史道友拿了回去吧。”
史真人不想他如此好说话,也是微微一怔,略一思索,将之拿了过来,收入袖中小心藏好。
他打个稽首,道:“先前羽公兄曾言,若是斗战失利,愿拿丹玉换回门下弟子,我与他交情颇深,今他身故,也是心悲,不过南华派无有同道在此,这先前约定,史某擅自做主,愿代他了结。”
张衍还了一礼,道:“如此就劳烦道友了。”
史真人抬头看来,道:“敝派失陷弟子,亦愿拿丹玉来换。”
张衍点了点首道:“我稍候便关照子宏,命他传命当放了两家门下。”
史真人道了声谢,而后示意一下,他身后那弟子站了出来,自袖囊之中取出一只玉缻,稳稳放在地上,道:“请张真人收好。”
这其中所含丹玉数目远远不止换几个门中弟子,便连赎回宝籽都是够了,但既然张衍在宝籽一事上风光霁月,不曾刻意刁难,那他也不愿占其便宜,没得还失了自家颜面。
至于玉霄、补天两派弟子,他本也想一并代劳赎回,但是一想,其等未必会这么轻易低头,是以还是作罢。
他告辞出来后,径自回了自家宫阙,执笔写下一封书信,随后起法力送去南华派门中。
南华派、抬凤阁。
原翅翁正在调教一只凤鸟,忽见有一道光虹飞来,他伸手摘了过来,本是随意一扫,可是看过之后,却是神情一震,似是不能相信。
反复确认此信为真之后,他又连打了几个法诀出去,可是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回音,心不由直往下沉。
久久之后,他一松手,怔怔看着那书信化灰飞去,怅然长叹了一声。
旁侧一个身着青袍的修士看着不对,小心问道:“恩师,怎么了?”
原翅翁叹气道:“羽公兄与溟沧派张真人斗法,不慎落败身亡。”
“什么?”
那青袍修士瞪大了眼,几疑自家听错。
原翅翁站起道:“我需将此事禀明掌门真人,你守好洞府,莫让那凤儿乱跑,待我回来再来调养,在此之前,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半分。”
那修士忙一低头,道:“是,弟子遵命。”
原翅翁一晃身,就化一道清气出了洞府。
那青袍修士回过头来,将那凤鸟重又扣上锁链,本是准备回去洞中修炼,只是忽然念头一转,暗忖道:“黄真人已死,封师兄听闻前些时日又被溟沧派魏子宏捉去瑶阴关了,既是说眼下苍定洞天无人庇佑了?”
想到这里,他哼哼冷笑几声,纵身出府,一声呼哨,便有一头红羽大鹰飞来,他稳稳站在其上,就往苍定门下弟子所居方向飞去。
黄羽公一向照顾门下弟子,便是有过错,也很少责罚,不过这也弄得许多弟子行事乖张,肆无忌惮,常做一些得罪同门之事,连青袍修士自家也曾受过不少憋气。而此刻其人一死,门下功行最高的弟子又是不在,他却是没了顾忌。
不久,他到得一处洞府门前,大声道:“方心岸,见得师兄到来,还不快些出来迎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云霄翎羽未乘风
方心岸这些时日来皆在洞府之中修行,准备待黄羽公回来之后,就化药凝丹。
这一番静心修持下来,却是对之前许多本以为了然于心的玄理,又有些许领悟。
只他在洞府之中翻阅道册时,却听得外间呼喝之声,不禁有些奇怪,暗道:“听声音是原奇秋,怎么今日跑到我门上来了?且这般神气活现?”
原奇秋此人,因资质有限,不过在禽苑之中做个看苑之人。
不过因其是原氏嫡脉族人,纵无天赋,也被原翅翁带在身侧,名为弟子,实为侍从。
因其总是向门内低辈弟子索要供奉,这点颇令方心岸鄙夷,是故每回随黄羽公入得凤苑,都是冷嘲热讽一番。
他现在处罚之中,师父又不在门中,怕被抓了什么把柄,尽管不喜此人,还是自里推开石门,走了出来。
一抬头,见其站在一只大鹰上,双手环臂,站在那处,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此人今日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却令他也隐隐有一股不安之感,抬手一拱,道:“见过师兄了,不知师兄登门,却为何事?小弟遵照师命,正在闭关之中,如不紧要,可待日后再言?”
原奇秋暗自冷笑了一声,“黄真人已死,你拿他来压我又有何用?”
黄羽公一死,定苍洞天门再无人照应,关键方心岸不是什么玄门世家出身,没有族门为他撑腰。他要拿好处,眼下正是合适时候,否则等消息传开,或是等到封成昌回来门中,那就很不好说了。
他呵呵一笑。道:“方师弟,师兄此次过来,是一件事与你商量。”
方心岸道:“请师兄明示。”
原奇秋盯着他,目光灼灼道:“再有四十年就是门中百凤大会,只是到了如今,凤苑之中尚缺几头雏凤。而几头老凤已入火窟安眠,不知何时出来,为兄极怕到时凑不成足数,听得师弟这处有一枚青凤卵,只要十余载即可育出,可否先给了为兄交差,等日后那老凤等有新子诞下,再还了师弟。”
方心岸神色一冷,这青凤卵是黄羽公特意赐了下来。日后要作为他护法灵禽,这等奇物,他哪里甘愿借他人?况且对方嘴上说得好听,到时必然有去无还。
他哼了一声,道:“原师兄莫非是玩笑不成,这凤卵我恩师以法力及灵药孕养数十载,再赠了给小弟的,怎是你苑中那些寻常凤鸟可比。况且是尊长所赐,小弟也无有可能拿来做人情。”
原奇秋悠悠道:“师弟怕是误解了。为兄不是来与你商量的,此次是为兄是奉恩师之命,来你这处拿这青凤卵,师弟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原真人?”方心岸握紧拳头道:“我却不信,原真人怎么会下这等谕令?”
原奇秋似笑非笑道:“那你尽可去问。”
他虽是狐假虎威。但却也不怕求证,黄羽公身死,原翅翁此刻怕正与掌门商议门中今后大计,哪有闲工夫去见一个小辈弟子。
方心岸道:“好,我这便前去问原真人。”
原奇秋冷笑一声。道:“随你几时前去,不过你不要耽误了我的事,先将青凤卵自家乖乖拿了出来,不要逼我亲自动手。”
方心岸见原奇秋这般有恃无恐,越来越感觉不妙,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心下不禁有些惶惑,目注他道:“师兄,你果真要如此做?师弟我今日就算阻你不得,但等老师回来,难免要去你处讨个公道。”
他眼下只有搬出黄羽公名头了,奈何往日无往而不利的做法今日是无用,原奇秋不耐烦道:“啰嗦。”
他伸手一抓,一道烟煞飞出,就将方心岸卷了起来,再狠狠往地下一掼,喝道:“你给是不给?”
方心岸虽以玄光护身,可这一下也是受创不轻,他嘴角溢血,浑身发颤,勉强爬了起来,抹了抹嘴角,恨恨看来道:“好,我这就给师兄去拿,此物在我洞府之中,师兄是否要一同来?”
原奇秋怕他洞府中有什么黄羽公布置的手段,故道:“师弟早如此说不就好了,不要耍什么花招,快去给为兄拿来吧。”
方心岸一步一步挪回了洞府,转过几个弯道后,来至一间石室之中,正中玉石盘上摆放着一只枚三尺大小的巨卵,浑身散发青光,并隐闻心鼓勃勃之声。
把此物给了出去,他是极不甘心的,心下忖道:“原奇秋敢这么对我,必是门中出了什么我不知晓的变故,就是封了洞府,也挡不住多久,现在恩师不在,门中又无人可以帮我,只能出门避祸了,虽违了师命,可事出有因,想恩师也能体谅,等来日再与这小人算这笔账!”
他很清楚,自己平日得罪人着实不少,把青凤卵一旦交了出去,下来麻烦必会接踵而至。
唯一办法,就是躲到山门之外,等弄明情形再回来山门,到时必要对方付出代价。
他伸手摸出一只药瓶,将丹药吞了下去,随后把所有要用到的法宝及外药一股脑收到了袖囊之内,再伸出手去,将那青凤卵抱起。
此物对灵机极是敏感,外壳又是脆弱,若以玄光驾驭,怕会伤得,故他只能以双手相托,只是这枚凤卵奇重无比,就是他完好之时也是勉强,开始还好,走出门后,在踏下台阶时,脸上一个抽搐,似乎牵动了伤势,踉跄一下,往前跌出,而那青凤卵也是摔了出来。
原奇秋早把此物视为自家所有,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以煞气托住,可随即一想,如此做很是不妥,急忙自鹰背窜身而下,十丈之遥一闪而过,上前将之一把托住。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心岸忽然一抬头。扬起手来,啪地一声,在他身上贴了一张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