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英冷笑一声,道:“张衍乃是溟沧派渡真殿主,若解决不了此事,平都教炼合不了法宝,不但他自家丢了颜面。连带溟沧派也可要大损声望。”
补天阁中,掌门谭定仙正借着一方井窗看着这里动静,时不时发出几声冷笑。
卜经宿问道:“师兄你看。那处可是真灵穴么?”
谭定仙言道:“不是不真灵穴却无关紧要,要辨虚实。唯有入内查看,魔宗五人在此阻路,张衍要想冲了进去,必是要起了大法力的,可这么做必坏东华洲陆,那大半罪责都要落在他头上,那时谁也不会放过他,他是绝然不敢如此做的。”
卜经宿稍作推断。道:“那魔宗只消顶过大半个时辰,就能乱了灵机,看来此回是魔宗赢了一局。”
谭定仙嘲弄道:“此是溟沧派自作自受,怨得谁来?”
张衍在丕矢宫中震散契书,大大削了补天阁脸面,几让他成为笑话,自家山门也因是溟沧派一番作为才差点从天坠下,而今能亲见其等受挫,心中却是大为快意。
卜经宿不由叹息了一声,溟沧派这回固然可能失了颜面。可到底同为玄门一脉,想到魔宗得计,他心下也是一阵不舒服。
此刻不单是他们二人认为张衍这回必定失利。便是观战大半洞天修士,也是这般想。
东华洲乃是众真修道根基所在,谁人敢坏得洲陆,就是与天下诸为敌,便茹荒真人当年肆虐四方,无比疯狂之时,也未曾有过这般举动。
灵穴之前,张衍见李真人执意不退,也不再浪费口舌。神意一动,背后就有无穷玄气涌泄而出。
李真人一惊。他万万未想到,张衍说动手便就动手。方才两人之间并未拉开斗战距离,此刻他便是想躲也来不及了,法力一转,身躯之中飞出一道冥河,环身一裹,护住身躯,同时也是向后倒退。
轰隆一声,他身躯一震,已是被远远震飞出去,只这一击。滚滚玄气波洒出去,周围稍高一些的山峦都是碎裂崩塌,两人法力碰撞之地,更是顷刻被夷为平地。
周如霍然起身,惊道:“他怎敢如此做?”
化影沉默片刻,言道:“师妹勿惊,方才那一击看去威能极大,可只是动荡了百里山川,当还是收敛了不少的。”
天下诸真眼见得此景,也是神情一紧,若说方才只是在看热闹,现在却是觉得似有些不妥了。
温青象看着也是面色凝重,心下满是疑惑,暗忖道:“此人敢如此做,莫非不怕天下同道找他麻烦么?”
东华洲崩裂,众真固是失了修行之地,可事后岂会饶得了他?张衍除非连自家性命都不要了,否则又哪里去会做此事?
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一幕总是有些熟悉。
忽然,脑际灵光一闪,抬首言道:“诸位,稍候他出手时,万万不可再退让了。”
五人真身在东南之地,可分光化影却是同在坤势山中,当下就有人问道:“这又是何意?”
温青象立刻道破答案:“张衍方才所为,便是要做给天下众多同道看得,就如当年他在魔穴之内以一敌八,逼得桓真人不得不出面阻拦一般,他此举也不过营造声势,让人以为他无所顾忌,其实是指望有人来劝阻于他。只要我等稍有退让之意,玄门为免洲陆遭劫,必定合力逼得我等放弃此处。”
众人不觉恍然。
盖真人哼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当真是好算计。”
陆真人沉声道:“既然知晓他这番打算,那就不能让其得逞了。”
众人都是称是,明白这时绝然不能后撤,而是要表现得强硬一些。
张衍一击迫退对方,立刻一振衣袖,纵光往那灵穴之中冲去,行至半途,忽然见有四道光虹自下方出飞,各自站定一角,将他围住了。
李真人这时也时纵光回转,脚踩黄烟,立在云端,神情之中,却是一派戒惧之色。
张衍环扫一眼,目芒闪动,道:“诸位此刻退去,那贫道可不追究,若是不退,便不再留手,言尽于此,莫要自误!”
盖真人言道:“张真人何必咄咄逼人,这灵穴本是你玄门许与我等的,你这般不讲道理打上门来。还要我等屈膝相让,难道不觉太过霸道了么?”
陆真人也是阴沉着脸,道:“此方灵穴关系到灵门兴盛。非比寻常,我五人唯有携手对敌。张真人纵是法力高强,可莫非以为可胜得我等联手不成?”
张衍知道在此时间耽搁得越长,对魔宗就越是有利,这几人能拖一时自是一时,只要他自家不动手,其也不会上来主动与他相斗,故而无心与之多言,法力一转。浑身玄气滚转,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
五人嘴上说得强硬,但在这东华洲上,毕竟是心有顾忌,不敢把自身法相放了出来,故反应却各自不同。
卫、桓两位真人在大灵碑中试过张衍幻象的厉害,知他法力强横,未有硬挡,而是往后退避。李真人方才吃了一个亏,他也是惜身。闷哼一声,身化一缕黄烟,霎时遁走。
唯有陆、盖真人不知他真正底细。只一接触,觉得那法力重重叠叠,几如山崩海裂一般涌来,遮挡法气立刻溃散开来,只是各自起了神通闪避。
陆真人往后一倒,背后突然现出一面灵幡,整个人就落入其中不见,而后随风飘走。盖真人则一拿法诀,顶上飞出一团黑烟。留在原处的身躯立刻被涌来玄气轰得粉碎,而那烟躲去天中之后。倏尔一晃,他又自里全身而出。似半点也不见损伤。
张衍似早便预料到是如此情形,逼退五人之后,脚下一踏,身形霎时遁去,再出现时,已是到了那道灵光之上。
低头一观,却见下方有一道禁制,将整座灵穴都是护住,而地穴裂口正中,却有一面幡旗飘荡,看去不过十丈大小,但是周围有一丛丛似火如焰得黑气盘旋。
只是简单一瞥,他已是辨认出来,这无疑是一件守御真宝,感应之中,其似还与那禁制遥相呼应,牵引下方灵机。
把袖一甩,密密麻麻的玄冥重水飞落而下,砸在上方,只是那幡旗一卷,便就收了去。
虽一击无功,却是面不改色,再一弹指,顿有无数小五行诛魔神雷闪跃而出,却被那幡旗之上黑气一裹,不见了影踪。
他心下忖道:“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只这两下,他已是试了出来,那两者一合,已是成了一个粗略阵法,而那幡旗,恰是成了镇定阵枢之宝,哪怕祭出杀伐真剑,也不是仓促可破,除非能一击将之轰散,但那样一来,极可能会波及洲陆。
这时后方光华闪动,却是那五人此刻又是围逼了上来。
张衍冷哂一声,这几人若不是暗存珍惜法力之心,而是使出全数手段来,或还能与他一争,眼下不敢放开手脚,又无杀伐真器在外,对他来说毫无威胁。
他虽是如此认为,但在魔宗一边人看来,却非是如此想了,他们修行不易,本元精气要是在此耗损太多,却可能使得自家数十年功行不得长进,既有守御真器护住伪灵穴,只要不让张衍在此从容破那幡旗,那便已是足够,又何必拼命。
张衍只是一抬手,祭出了五行遁法,那五人方才上来,却似被一股大力锁拿,身上顿时一紧,个个都是动弹不得。
张衍知晓他们几乎个个精通逃遁替死之术,便是正战,也不是这短短片刻可分出胜负的,故也不去理会他们,一纵身,化光冲上高穹。
到了天璧之上立定,把肩一晃,轰隆一声,将法相现了,于万里玄气海中把转动法力,少时,就有一道道黄烟聚来,渐渐汇聚成一只大手,只片刻间,法力激荡就已是引起天象激变,一道道雷霆闪烁跳跃不止。
这等磅礴浩大的法力浪潮,看得李真人等几人都是变色,卫真人心头忐忑,道:“他莫不是要以术破得这处灵穴?”
李真人神情一片凝重,道:“此一掌如若落下,可不是只破开灵穴那么简单,至少半洲之地是保不住的。”
温青象在坤势山中朗声道:“诸位不用惊慌,此是虚张声势,不外是逼迫外人前来插手调解,此刻万万不可退缩!”
玉霄派中,周如英看着天中景象,道:“师兄,你说他一掌当真会拍了下来么?”
那化影感受了一下,见张衍法力还在汇聚,判断道:“若是任他这一击下来,东华洲多半是难保住的,他当只是用作威慑。”
只他话虽如此说,但看着张衍那番模样,却也是有些不敢确定。
白玉台上,秦玉看着上空,也是有些不安,犹豫一下,才道:“沈师弟,渡真殿主如此做果真合适么?
沈柏霜沉吟了一下,道:“渡真殿主自有考量。”
颜真人言道:“若有变故,想来掌门真人不会坐视。”
秦玉心下稍定,点头道:“是,还有掌门师兄在。”
张衍在天中运法足足有半刻,那玄黄大手已经是遮蔽天穹,漫空尽是黄烟,不知大有几何,连带平都教中,此刻也只能全用昭易珠借取日月精气。
魔宗五人也不是未曾想过上去阻挠,只是寻常手段还未到得他身前,不是被玄气荡开了。至于亲身上去,方才才被五行遁法遁住身形,现下瞧其如此气势,谁也不愿上去主动承受。
张衍这时已是把法力汇聚了合适地步,就目光俯视下来,随后起得手掌,作势向下一压。
轰然一声,那万里大手便向下压来。
看那去势,竟是没有半点留手,只是几个呼吸,就到了下方。
下方五人看得也是色变,这时候他们已能感应到对面那一股一往无回之意,要么就此闪开,要么起了全力殊死一搏,只是那此术乃是蓄势而发,又岂是说接就能接得,弄得不好,连自家也要搭上。
在心中挣扎几次后,见再不躲闪已是来不及了,几乎在同一时刻,五道遁光往不同方飞遁而出。
他们这一走,那大手再无拦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直直落去下方,这一刻,便是炼就元胎的修士到此,怕也是阻拦不得了。
谁人都可看出,这一击如是落实了,足可翻覆洲陆,东华洲必然崩塌。
天下大半洞天修士见得此景,都是骇然失色,甚至有几人失态站起,惊怒道:“为何不拦?为何不拦?”
补天阁掌门谭定仙头皮发炸,浑身发颤,道:“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周如英脸色一阵煞白。
那化影也是失了往日镇定,喃喃道:“疯了,疯了。”
此时还有人指望张衍能够及时收手,但他面上一冷峻,那压去势头变也不变,似是全然无有顾忌。
轰隆一声,那玄黄大手已是正正按在灵穴之上!
第二百零四章 宝塔得珠开灵座
东华洲诸多洞天真人眼睁睁看着那大手力着于地,在那巨响传出得那一刻,他们好似已是提先看到了洲陆坍塌,地脉绝裂,灵机崩散的景象。
晃眼之间,整只大手已是轰入地底,其下禁阵顿时崩散,而护持幡旗更是应声而裂,以无可阻挡之势直入万丈深处,原本那冲天而出的灵光霎时湮去无踪。
凡是见此一幕者,神情都是不太好看。
众真发现自家虽有一身通天彻地的神通,但此时此刻,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坐看局势发展。
不知过去多久,地面微微震颤起来,随后似有一圈无形波纹向外扩展开去,所经之处,无论草木山岳,还是岩石地壑,一切一切,皆是化为细砂飞灰。
只是见得这般景象,离得最近的李真人咦了一声,紧紧盯着灵穴深处。
其余远遁开去的四名魔宗修士也是看出一丝端倪,都是顿住身形,目光一瞬不瞬看着下方。
那波荡范围越来越广,一路去了千余里,然而到了这里,却好似被禁锢住一般,猛然消去不见,再无半分动静传出。
众人此时再望,可见地表之上,多了一个周沿几近万里,深不见底的大穴坑。
然除此间之外,却并未波及到别处一分一毫。
那一掌之威,却是完完全全收束在了这般距离之内。
便是离得最近的五名魔宗修士,也至多感到身周围有一阵风沙拂过,他们都是露出吃惊之色。
能把法力约束到这等地步,其人驾驭法力之能,可谓已是精微到了毫巅。
惊叹过后,五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不单单是因为洲陆未曾真正破碎,也还是庆幸自家方才及时选择脱身,而非是上去阻挡。
以他们眼力,自然都是看出。以张衍那一击之威,当真是可以一掌翻覆洲陆,只是其人御法之能已至圆转如意,随心变换之境。要是果真上去硬接,那绝对是取死之道。
李真人沉声道:“这位张真人的能耐,比之玉霄派那位故去的吴长老也是不让分毫了。”
旁侧四人都是深以为然。
吴汝扬那与陶真宏、米秀男那一战他们也是看在眼中,其法力转换之巧妙,让他们也是极为赞叹。两相比较,却也难分高下。
李真人暗忖道:“那过这位吴长老能至这般境地,那是因为修炼三千载,把功行磨得再无半点瑕疵,除此之外,也就那等炼就元胎之人也可做到,但这位张真人显然未曾到得此等地步,却不知他又是如何臻至此境的?”
张衍能做到如此地步,那是因为他一气破开六层障关,除了未曾凝炼元胎。已是无限接近于象相三重境修士。
也正是有此倚仗,他先前才敢放言能以一己之力镇压灵穴,休说面对的只是一处伪穴,哪怕是真穴在前,他也同样有把握一掌平了。
补天阁中,谭定仙见掌落大地,原本有些张皇失措,待看到洲陆其实未得损伤,浑身一松,落回座中。过得几个呼吸,他才勉强恢复了几分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