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经宿也把提起的心思放下,言道:“总算洲陆得以保全,此终为幸事。”
谭定仙闷哼了一声。恨恨言道:“今次是避过了,可溟沧派行事如此这般肆无忌惮,迟早会给洲中带来大祸。”
卜经宿默然不言,他这位掌门师兄还想着如何维系一洲安稳,而他早便没了这般心思,东华洲上迟早要有一场争斗。若不如此,便永无安宁之日。
玉霄派心明殿之内,周如英看着那大穴坑,也是一阵后怕,三大玄门纵是借了外间三洲点化灵穴,可仍有一部灵机是从东华洲借来,而四洲格局本为一体,若是坏了,不说其余,玉霄派灵穴也必是受得牵连,难知会发生何事。
那化影涩声道:“原来张衍驾驭法力竟是这般圆转如意,难怪方才无人出手拦阻,想来那几位都是看出来了。”
这时那地坑之中,忽然有两道灵光飞了上来。
其中一道幡旗模样的却是飞入了陆真人眉心中,他稍作察看,神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面宝幡已是灵光微弱,处处残损,他可以确定,那崩毁洲陆的一击至少一半是宣泄在此宝身上,未有当场毁去已是运气,回去之后,还不知要用多少时日才可温养回来。
而另一道光华却是飞去李真人处,他反掌一托,手心之中却是多一只光洁莹润的玉钵,他小心察看了一下,发现其上并无任何损伤,不觉放松几分。
陆真人道:“既然已是事不可为,那我等便就各自回去吧。”
温青象观得整个过程,神色几番变化,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时不肯放弃,出声道:“慢来!诸位,结局未定,我等未必就是输了。”
李真人言道:“温真人还有何策?”
温青象沉声道:“那位张真人那一击想也是倾尽全力,我五人在上方,他一时半刻当也不会上来,这时却是一个机会。”
五人都是看来,虽然温青象适才其判断有误,但那是张衍以力破局,完全不讲道理,你挡也好,不挡也罢,终归是一样结局,着实怪不得他。
温青象言道:“那伪穴虽毁,但那聚敛浊气的宝钵却是未损,平都教距此不过万里,若引气冲去,使清浊两气冲撞,仍是可以搅乱灵机,溟沧派要想梳理干净,也非一日之功,如此或还可乱了平都教中布置!”
这时李真人手中玉钵一颤,化一道灵光飞起,变作一个道装少年,他打个稽首,言道:“惭愧,方才小人怕那位玄门真人借灵机感应,追摄而来,故逃离之时,已是将所有收来浊气尽数抛下了。”
审魂钵可将周围数处小灵穴中之中灵机导引过来,借此宝聚在了一处,于短时间成就一形若灵眼之物。而他察觉到张衍是对着钵中浊气而来,为避免被其所伤。当然是将之全数抛了出去。
温青象道:“无妨,这短短片刻,那浊气绝然不会散去,你再吸摄上来就是了。你且放心,那张衍到眼下还不现身,法力耗损必重,未必敢与五位真人照面。”
李真人也是支持道:“不错,诸位。我等被张衍迫退,就如此回去,怕是无颜面对山门,还不如再试上一回,便是不成,也无过于眼下局面了。”
另四人都是低声道好,此次以五敌一,仍旧被对方得计,就这么退了回去,心中也着实有些不甘。既然还有机会,他们当然不愿就这么放弃。
钵灵听他们这么说,顿时把心思放定,把身一抖,还化成一只玉钵,飞入空中,把口沿倒转过来,就开始吸摄下方浊气。
只是它才是一动,却觉得不对,下方浊气虽是有不少上来。但却远远比无法与他方才放出来那些比较,不由诧异万分。
李真人也是瞧出不对,这宝钵之力,至少可笼罩西南半壁。先前之所以能这么快造得伪灵穴,也是多亏了此宝将四方浊气吸聚过来,眼下吸摄不来,那一定是下面又生出了他所不知的变化。
他是此间法力最高之人,立刻闭目感应,却觉下方那浊气似被一股外力慑服。故无法被拿了上来。转了转念头,猜测是张衍在其中作祟,暗叹一声,便将这情形与众人说了。
温青象闻听,长叹一声,言道:“天数,天数。”说完之后,便不再作声了。
五人面面相觑,见已无法挽回局面,也不去做那等纠缠之举,各自起了遁光,回去各自山门。
这一回,却是再也无人阻拦。
周如英看着魔宗诸人离去,哼了一声,轻蔑道:“他们便如此走了。”
那化影叹道:“不走又能如何,莫非与张衍死战到底么?他们要有此心,方才也不会让其轻易得手。”
此刻万丈地底之下,张衍却是双手负后,身上有细碎雷芒环走,却是开了那洞天之门,接引得此间浊阴灵机,源源不断往自家身躯之中汇入进去。
他此是为防备魔宗之人再次利用这些浊气,故以身躯为桥,连通内外天,将之引渡入内。
本来那玄元洞天之中只存清气,故是混沌一团,不分阴阳,更无有上下天地之别,如今这许多浊阴之气进来,两气一撞,自然清升浊降,浊气化地,清气为天,相互之间越分越开,无限远去。
山河童子在洞天之中显身出来,借由那一缕紫清灵机之能,疏导浊淤,调理清灵,但见一座座山峰丘峦平地拔起,并有地火疏泻,蒸腾而上,很快云气生雷,阴阳互击,引得甘霖降洒,润泽地陆。
张衍为洞天之主,此间一切变化都在他感应之内,他默默看着,并隐隐从中感受到了几分玄妙。
经审魂钵引来的浊气极多,便是他竭力放开界关,也用了足足一刻才吸摄干净。
无了此气灌入,洞天之内天地开辟也便中止,看去好似有一座岛洲漂浮于茫茫云海之间,而上下四方仍是一片混冥。
他此回到来,是要护定平都教炼合宝塔,故无暇多看,一掐法诀,却是闭了界关,正要动身上行,然在这一瞬间,眉心之中伏魔简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顿住脚步,侧首往一处望去,目光也是微微闪动了一下,少顷,笑一笑,就化遁光冲去地表。
数千里外,司马权正躲藏在一处地壑之内,却被张衍那一眼望得心惊胆战。他猜测后者应是已然察觉到自家存在,只是顾虑地表之事,这才未曾过来找寻自己。
方才张衍与魔宗五人对峙之时,他曾想过设法寄居入其中一人神魂之中,怎奈可那五人都是戒备极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应是早就做好了防备,至到其离去,也未找到机会。这时他又忌惮张衍,也不敢再这里多留,把身一转,变化无形,就起一股阴风自飞走。
张衍遁光极快,未用多少时候,就回得白玉台上,沈柏霜等三人都是站起行礼。
他还了一礼,道:“那处魔穴已然确定为假,魔宗那几人业已退走,其若还要脸面,当不会再来纠缠了。”
沈柏霜道:“此回全凭渡真殿主破局。”
张衍言道:“若无三位真人,只我一个,却是守不得此处。”
言毕,他在台上落座,待他坐定之后,三人才是坐下,仍是依照之前所议,各护一处方位。
接下来又过几日,的确再无人过来相扰,而那宝珠缓缓下落,到了第九日,终是无惊无险地落到了宝塔顶上。
就在两者相合的一刹那,顿有光亮照彻西南,再有一道光虹倏忽间闪过东华,只是一晃,就自消逝。而后有磬鸣珠落之声传出,清脆悦耳,洋洋而去,举洲皆闻。
张衍与此间一众人等俱同是观去,便见有七彩光辉在塔身之上闪耀不停,好似批了一层夺目霞衣。
而此刻藏相灵塔之内,忽起隆隆之声,塔身却是凭空向上拔起了一截,原先那封闭在塔巅之中的龛座也是露了出来。
而塔顶壁上龛座,原本只是三座,现下却又多出三数来,终是六面齐全。
戚宏禅见状,神情之中虽带倦容,目光却是极亮,一声长笑,自那龛座之中立起。
赵、伍两名真人察觉到此等动静,都是神情激动的起得身来,看着四周变化。
此间又多了三座龛座,那就意味着平都教洞天真人此后不再只限得三数,全满之时,至少可坐得六位洞天真人。
而顶上那一座禁关打开,那更是说明,此上还有道途可走,不定未来可有人藉此飞升他界。
这时听得下方传来惊呼之声,二人往下一看,却是那下方法灵龛座同样也是多了一倍。
再往下去,塔台底座之中,那两尊从不显露人前的守塔法灵也是变为四座,如此加上塔巅那一龛座,此间可容法灵之数,当是七百三十一数。
戚宏禅一纵身,到了最上方,还未待细观,这时塔顶那宝珠之中,忽然照下一缕光华,正将他身躯笼罩其中,他神色一动,知是机缘到了,当即盘坐下来,入定不动。
第二百零五章 山海之外镇妖虫
戚宏禅入定之后,赵、伍二名真人自塔中出来,对天顶之上一揖,道:“此回多谢二位相助,来日我必登门道谢。”
天中有声道:“两位真人客气,在下定必将话带到。”
虽话语落下,便见上空有两道光华一闪,离了此处,往西北方向飞去。
这降魔双镜一走,平都教护山大阵也是再度将整座山门笼罩入内。
赵、伍二人又行至白玉台上。伍真人上来一步,对张衍等四人稽首道:“溟沧派道友此番之助,敝派定铭记于心,只是掌门真人他闭关参悟功行,不能亲自前来,只让我二人代为相谢,万请四位不要见怪。”
张衍微笑道:“真人言重了,戚掌门提升功行要紧,既然贵教已然炼合宝塔,那我等也不在此处叨扰了。”
今番折腾出这么大动静,还有魔宗修士前来坏事,平都教门中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善后,伍真人也知这等时候不便留客,故只是客气几句,便不再挽留,将四人一路相送至山门大阵之外,再送出千余里,这才回来。
此刻教中三百余位弟子已是自灵塔之中出来,有这些弟子在,门中之事自可梳理齐整。
伍真人到了白玉台上,他神色振奋,道:“炼合了藏相灵塔,我平都教底蕴已是不再弱于南华、太昊等派,等掌门真人出关,我教大兴可期。”
赵真人叹道:“有劫数在前,就怕我未必有那么多时日。”
伍真人呵了一声,道:“赵真人,你看那张真人手段如何?”
赵真人想了一想,道:“深不可测。”
伍真人道:“所谓劫数,不外是与玉霄一斗。其虽有太昊、平都、补天三派相助,可与我等比较,也不过旗鼓相当。且这三派未必与他玉霄一条心,反观我处。不说溟沧派,就是还真观也与我久有交情,说得上是同进同退,不是彼辈可比。”
赵真人点头,他们三派同盟的确比玉霄派那一方来得牢靠的多,只看眼下局势,还占得几分上风。
想到这里,他忽然道:“对了。炼合宝塔之前,我玉霄派似是有使前往元阳,除三大派外,也就此派实力最为雄厚,若他倒向玉霄,便就有些难以预料了。”
伍真人皱了皱眉,道:“屈如意确实不凡,但等到掌门真人出关,却也不见会弱于他,况且元阳派一直想成那第四大派。从来都不愿屈居人下,玉霄想凭言语就叫其俯首听命,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赵真人低头想了一想。道:“但愿如此吧。”
他转首向外,“门外那处大地穴下应是浊气凝集之地,即便被张真人毁去,也得小心魔宗留下什么阴毒手段,需得妥善处置了。”
伍真人道:“不外移山倒陆,重聚水土,掌门未曾出关,就由我二人辛苦几日了。”
东华西南临海,一处地窟之内。忽然一阵阴风卷过,司马权一拢烟雾。自里显身而出。
慧晓立刻跪伏在地,道:“弟子恭迎恩师。”
司马权道:“起来吧。”
他卷袖一抖。将大鼎又放了出来,随即冷笑道:“好在我早有防范,还有这处地界可以藏身。”
狡兔尚有三窟,他早便备好了几处别府,为得就是应付今日这等情形。
大鼎之上有一道黑烟垂下,他踏步上去,到了鼎口上方,转身坐下,道:“众弟子可有损伤?”
慧晓道:“幸得恩师关照,众弟子撤走及时,无有一个受损,只是许多营造多年的洞府就此弃了,却是有些可惜。”
司马权一摆手,道:“只要还有人在,洞府还可再建了起来,算不得什么。”
慧晓垂首道:“恩师说得是,是弟子见识浅陋。”
司马权心下盘算起来,随大劫将临,今后洲中斗战定会越来越多,他身旁并无一个盟友,每次都是单打独斗,一旦失利,只好躲藏起来,对自己却是极为不利。
若是可以,他宁愿投靠其中一家,只可惜他是天魔之身,便是声言去了天魔本性,也不会有人相信,无论谁人,都只会视他为死敌,不会当真接纳他。
至于门下弟子,却是个个修为浅薄,暂且还帮不了他。
要是有个千年蛰伏,或还有几分可能,可他能感觉到,至多数百载中,东华洲内就有大变。转念到这里,他又道:“慧岚那边如何了?”
慧晓道:“师妹不久前来报,两位师弟所立宗门已是拜了骸阴宗为上宗。”
司马权道:“不错,在六宗之中,骸阴宗与元蜃门最是势弱,对投靠宗门,通常很是关照,却是便于我布子。”
慧晓道:“只是毕竟新附,难得信任。要想完成恩师大计,不知要多少时日了。”
司马权嗯了一声,他深思片刻,道:“本来我有一策,可令他们二派取得上宗信任,只是怕推行过急,反而引其怀疑,但眼下看来,这东华洲上越来越不太平,不知何时就会有大劫降下,却是等不得了。”
他一点指,飞下一道法符,道:“此中所载,是克制六阴魔虫之法,你可叫其献了上去。”
慧晓拿到手中,却是大惊失色,道:“恩师,若此法漏了出去,那岂不是,岂不是六宗都能克制恩师手段了?”
司马权哈哈大笑一声,道:“哪有如此简单,不过是一道禁制而已,我又岂会去捆缚自己双手?随时可以将之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