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秦掌门,道:“此人先前不至,那许是山海界中无有威胁此辈之人,且其人身为教主,也无法轻易离得教众,可现如今却是不同了,天鬼被灭,他若察知,许不会给我立稳壮大的机会,我等当要做好迎战准备。”
秦掌门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确要做好准备,嬴姒若能恢复几分,可以与之对敌。”
岳轩霄道:“他若是来此,我必有所察觉。”
界外之人要破开天地关门而来,对其等来说只是一瞬。到实际会用上数十上百载,而界内大神通者必会有所感应,且所至之人,功行越是深厚之人,则动静越大,他们此刻未曾察觉异状,就说明此人还未到来。
秦掌门沉声道:“我在忌惮此人,此人亦在忌惮我,他便是来,也不会如此之快,我当还有许多时日。”
张衍在旁点首,他对此也是明白的,孔赢这人身为一教之主,纵然权柄极大,但同样也会有种种俗务牵绊,是不可能随心所欲行事的。
而且其人即便知晓九洲修士已来至山海界内,也不清楚他们具体实力为何,是否可与他一战的大神通者,在未曾彻底弄明白之前,其人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不过转念到此,他却想起了一事,道:“天鬼鬼祖已亡,余下部族已是不足为患,但那南罗百洲之上妖祖也是一个威胁,此前种种,足以说明此辈与钧尘界中特有勾连,断然不可放其再存于世上。”
那一位牛蛟妖祖手中,很可能亦有一座通天晷,不然两界无法传递消息。便是只有这个缘故,也要将之灭去,否则山海界中一举一动,等若都在钧阳界修士眼皮底下。
岳轩霄道:“此次既然出来,那便将其一并解决便是。”
这时一道灵光飞了上来,到了近处,化为一道飞书,悬停在台殿前方。
秦掌门目光看去,飞书便就是飘至身前,他取来待看过之后,便道:“云天来书,众妖圣得知天鬼部族大势已去,愿意改投我辈门下,他建言留下此辈,以为我用。”
张衍想了想,稽首道:“掌门,弟子以为齐真人此议可行,这毕竟是百数妖魔大圣,其力量不可轻忽,如今不同于与以往,未来我辈万一与那钧尘界修士交战,其等也可为身旁助力,只此辈本就无有多少忠诚可言,眼下不过屈服于实力。
是故必得令其立下法契,以保为万全。”
岳轩霄淡声道:“张真人此法可行,有不从者,诛杀就是。”
秦掌门把书信放下道:“此回缴获甚多,天鬼部族库藏之中有不少外药,俱是气道修士所用,放在我九洲修士手中,足可用上千载,这定是准备借用‘两界仪圭’送去钧尘界之物。”
天鬼因时常要祭献上界,求得一些秘法宝器,是以拥有的宝材外药数目也是极为庞大,九洲修士虽这数十年来,采集了不少外药,可与天鬼族万年积蓄却根本无法比较。
张衍笑道:“此却是一份大礼,钧阳界那些道友却也是做了件好事,这些天鬼部族搜罗外药万数年,想必已是熟门熟路,日后这些事可交由其去打理。”
实则只要查证这千数年来送出去的外药数目,就可对玉梁教实力有个大致推断,不过既然要往此界之中派去人手,此事总能打听清楚的。
与两位掌门又商谈几句后,张衍见再无事,就一弹指,通天都御宫城一动,霎时挪遁出去,便往南罗百洲方向行去。
第一百零五章 百洲之海难藏身
契回岛洲,海上波浪翻滚,白沫飞腾,此处是芦氏族人主要栖居地之一,眼下却是聚集着成千上万头牛蛟。
时不时有一头在嘶鸣声中飞腾出海,高高到了半空之中,尽情将身躯舒展开来,再任由自己轰然落在海水之中,任凭四周掀起滔天巨浪,再化作无数水滴降落下来,半晌方歇,这等模样,好若把一座山峰狠狠砸入海中,声势极为惊人。
牛蛟一族食量惊人,偏生数目又多,为满足其无比巨大的胃口,总从一个地方迁居到另一处地界,其所过之处,往往大鲸巨兽俱是被吞吃一空。
每当这等时候,就有无数水族跟在后面,争抢那些被吃剩下的残尸,弄得海面动静极大,好如煮沸一般。
此时大多牛蛟都将背鳍露出水面,随着时间推移,可以见到,其中有一丝丝血线游动,便变得愈发晶莹透亮起来。
这等妖蛟并不完全依靠血气,也还可被动吸收一些日月精气,也是因此,此族自上到下,都是认为自家才是伯白、伯玄的正统后裔,对于那些地陆之上那些妖魔异类却是丝毫看不起。
随着一声浑厚悠长的哞叫,一根巨大独角伸出了海面,只此一角,就有数里长,不难想见,那背后躯体当有如何庞大。
所有牛蛟在看到这根独角之时,都是主动靠拢过来,准备往下一处海域迁徙,有几名幼小牛蛟恋恋不舍地打量四周,这次离去,可能下一次回来时,已是百数年后了。
此族之中,能长出角来的只是少数,说明已是达到了妖圣层次,已随时可以化变人形,其也是肩负着照看族群的重担,带领着无数未曾成长起来的族人前往各处猎场觅食。直到下一个妖圣出现,才可卸担离去。
而如这般的族群,在南罗百洲之中还有十数个。
若非山海界实在太过广大,南方这片海域根本无有边际可言。海中生灵更是数不胜数,恐怕也是经不起他们如此折腾。
而在此时,天中正有一座悬空宫城往这处过来。
张衍与两位掌门坐于玉台之上,看着下方动静。
此回来至南罗百洲,他们都是遮掩去了自身气机。这是出于谨慎考量,与鬼祖斗战时,他们直接将三名鬼祖引到了虚天之外斗战,未曾在山海界中显露出真正修为,炅蛰便是与钧尘界有联系,也无法说清道明。
可南罗百洲这处通天晷不知在何人手中,若是为牛蛟那位妖祖所执掌,只要气机泄出,此妖即便看不出他们修为为何,可若将消息传了出去。钧尘界中之人。如孔赢之辈,却是不难由此推断出他们三人的实力。
张衍打量着四周岛洲,当他注视之时,那些妖魔异类都是感觉身躯一颤,生有一种莫名恐惧之感,但往四周望去时,却什么也未曾发现,可那等感觉却实实在在的,本能不敢在外逗留,还是退缩回了洞府巢穴之中。
于是当这宫城一路过来时。许多妖魔都是变得老实无比。
这时他心下微微一动,往一处气血汇聚之地望去,言道:“掌门真人,岳掌门。前方当就是那牛蛟一族盘踞之地了,当可从其那处得了那牛蛟妖祖的下落。”
与寻常妖祖那等数十万里外就能感觉到的冲天气血不同,牛蛟族这位妖祖却是深谙自保之道,其是将自己气息深深隐藏了起来。
山海界中妖魔少有会这等法门的,这很可能是其通过通天晷从钧尘界中得来的。
而在无尽大海之中,此妖若是躲着不肯出来。想要找到却是极难。
不过这却难不到他们,只需找到一名牛蛟族中的妖圣,则不难从从其血脉之中找到其所在。
那下方牛蛟大圣也是感觉到了一股不安,似有危机即将降下,硕大头颅抬出水面,不停扫视着四周,忽然之间,却有一只大手自天穹之中探了下来,将他一把捉住,而后在众多牛蛟惊骇目光之中被提了出去。
此妖只觉身躯一轻,头脑也是一阵晕眩,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宫殿之内。
张衍一点指,取了其一缕鲜血过来,稍稍一辨,道:“找到了,此妖却是在北海六洲那处,难怪遍寻不着。”
岳轩霄冷笑道:“这妖魔倒是狡猾。”
北海六洲如今已在九洲实力范围之内,躲在那里,稍有气息泄出,就必会为张衍他们所察知,到时很可能单独会面对九洲一方所有大神通者,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若不是刻意去寻,事先也绝不会有人想到其会躲到哪里去。
张衍转了转念,道:“其即不在此处,也是好事,那通天晷当还在南罗百洲这处,可先设法寻了出来,合闭之后,再去料理此妖。”
通天晷无法放入任何乾坤宝囊之中,而且此宝动用之后,便不可轻易挪动,一旦换了位置,那下一次再想传递消息,恐就要在数百年上千年后了。
至于如何找到此物,却也简单,总不出牛蛟一族往日盘踞之地,这般地界,最易找寻。
他随意问了殿下那牛蛟大圣几句,后者在三人气机压迫之下,瑟瑟发抖,惶恐不已,只感觉这三位比自家老祖更是厉害许多,不敢不答,未有多久,就将其芦氏一族占据之地一一交代了出来。
张衍听完之后,抬眼认准一处方向,一抬手,通天都御宫城立时往那处挪遁,大约有半个时辰,便能感觉到海水之下有一层厚重血气,只很是隐晦,若不靠近,倒也极难发现。
他略作感应,双目一闪,便伸手往下一抓,霎时之间,下方传来巨大震响,岛洲沉陷,海水翻涌,不知多少牛蛟被余波搅动而亡。
不多时,他法力便撤了回来,而一方金轨环绕的玉台已是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岳轩霄看了两眼,道:“此物与那天鬼部族所藏略有不同,但看得出来,当是出自同一界。”
张衍道:“这座当是另有来处,非是那宝桓宫打造,这里只得了这通天晷,并未见那两界仪圭,不知是不曾摆在此处,还是本就无有。”
秦掌门沉声言道:“寻得这一宝晷便已足够,至于两界仪圭,待解决了那牛蛟妖祖,可再回来仔细搜寻。”
张衍笑了一笑,道:“此妖不定已在回来路上。”他一挥袖,就驭动通天都御宫城,往北海六洲转来。
某处海域深处,牛蛟族妖祖芦浑正静静卧伏在那里,它把浑身气息血气都是收敛得半分也不外泄,甚至周围还有不少水族游来荡去,如此完满无缺的遮掩,只要他自己不暴露,几乎无人可以寻得它藏身之地。
只是忽然之间,它心中起得悸动,却是醒转了过来,凶眸往南方望去。
就在方才,它感得自己布在老巢附近的气血屏障已破,不难想见,这定是有强敌来犯。
只是它思来想去,却猜不到来者是谁。
“那些九洲修士正与天鬼交手,此刻当还未曾分出胜负,莫非是有人找了那老妖残尸回来,用血祭之术令其活了过来不成?这也无不可能,若真是这老妖,却必得回去一趟了。”
它知晓两地路途遥远,自己此刻回去,恐怕也是晚了,可却又不得不回,唯恐去得晚了,子孙后辈会被人屠戮干净,而且那座通天晷涉及到破界之秘,也是万万遗失不得。
于是一晃身,化作人形,全力往南方飞遁。
行有十数日,离南罗百洲还有一段路程时,却是不由一震,却是有三股宏大气机一下罩定在了自己身上,而其中有一道,还曾在北海之外有撞见过。
它心下大吃一惊,哪还不知是自己判断出错,此回居然是九洲修士过来寻他,对方能到此地,那么显然是天鬼那处已然落败了。
以一敌三,绝无胜算,它心中毫无斗志,把头一埋,变化为一头身长万丈,足生四爪,头撑三角的灰鳞大蛟,其上半身壮硕无比,肢体粗大,而下半身却如龙似蟒,尾鳍颀长,现了原形之后,它就一头就往海水中扎去。
便在此刻,一道剑光已然斩落下来,只一闪之间,就将他半边颈脖切开,顿时鲜血喷涌,将海水染得一片猩红。
他忍住疼痛,却是不去理会。
区区小伤,只要气血一运,自能复原,而此刻若是停了下来,就可能被捉去斩杀,若日后无人血祭,那与真正死了也无甚区别了。
这时又是一只巨掌落下,正正按在了它的背脊之上,霎时把它打得筋断骨折,鲜血也是从伤口及七窍之中喷涌出来,而后那五指一舒,探了过来,似要将它拿在手中。
芦浑深知命在顷刻,哪敢被其抓取,一口气吸入进来,顿时爆为团团血雾,自那指缝之中分散逃开,去得远处,再是一聚,轰隆一声,已是入得海中,随后把尾一摆,就往深处遁走。
张衍与岳掌门见到此景,皆是收得法力回来,这刻已无需他们再出手。
此妖若是遁空而走,或还能与他们斗上几合,可偏偏要躲入汪洋之中,那却是自蹈死地了。
秦掌门望去一眼,把拂尘一摆,底下亿万顷海水顿时翻涌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芦浑正往下逃窜之时,忽感身上骤然一紧,仿佛四周包裹自己的,再不是水流,而是坚实厚墙,且还在那里不断合拢收缩,似要将他压扁挤垮。
他哪还不知,这定对方神通秘法所致,忙把血气一鼓,庞大身躯轰然粉碎,化作无数小蛟,每一头都是细长坚韧,挣扎游动,似是要从那厚实水流之中挤了出去,好往四下逃窜。
而在群蛟之中,却有一条躯体内隐隐有晶红光化的血蛟,把尾一摆,隐去了身形,停在原处未动。
此回它明着是要四处破围,实则在暗中把大半精血运化到这头血蛟身上,待得对方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小蛟身上时,自己便可趁隙逃脱。
这番应对,厉害之处便在于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那些小蛟确确实实是它气血肉身所化,若都被斩去,损失也是极大,没个千来载休养,损失也无法补回来,不过只要这血蛟之身能够顺利逃脱,总能保全了性命,舍去这些也是值得。
只他毕竟非是天鬼,这一个极为简单的虚实变化之术,至多能维持十来呼吸,再长便无济于事,故他必要在这短短时间内冲了出去,否则便再无机会。
可它自认为隐秘,其实却并未起得任何效用,秦掌门御动浩大水潮之时,那被困里间之物,其一举一动,无不在他感应之中,察得此变,向下一指,一缕北冥真水便化入那海流之中。
而下方水势一缓,却是由刚变柔,任得那些小蛟离去,转瞬又逼迫上来,将那条血蛟围裹住了,再拂尘一扫,便将之摄拿了上来。
把手掌摊开,但见手心之中,悬浮有一晶莹水团。里间有一条手指长短的小赤龙正惶恐不安地游来转去。
芦浑左冲右突,却是无法冲出这层屏障,知是短时内无法破去,心中不由惊惧异常。他虽还有手段,但是面对三位大神通者,便是出来了也无用处,索性便停下动作,发声告饶道:“还望三位道友怜我修行不易。饶小妖一命,小妖愿立誓顺服贵方。”
秦掌门道:“岳掌门与渡真殿主以为如何?”
岳轩霄淡声道:“今日能投我,明日也能投他人,还是杀了干净。”
芦浑骇道:“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小妖是真心投顺。”
张衍当初见这妖祖时,此妖还未见他之面,便就逃遁而去,而且从来也未曾与天鬼有过联手。足见其极为珍惜自家性命。
他笑了一笑,传音道:“掌门真人,这头牛蛟能修行到此般地步,的确是不易,且其还是南罗百洲一方妖祖,若是留着,未来若迁几个宗门到此,足可保此处安稳,用处极大,再则。钧尘界修士若来进犯,能得一名妖祖助战,也是好事。”
秦掌门道:“就如渡真殿主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