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大鲲作为太冥祖师坐骑,因之前封在照壁之内时日过长,导致实力未曾恢复,而到了山海界两百余年,虽有紫清灵机不断补入,可看去距离真正恢复元气还遥遥无期。
这里面有一个外人难知原因,当初这头大鲲来九洲界时,按其自身寿岁来算,也只是还处在幼龄之时。
但此等大妖,成长起来也很是不易。
九洲界内当时因无足够紫清灵机供养它,故是长久处在虚弱之中,如今解印出来,数百年时间差不多只能补足以往元气亏空,虽这段时间内实力也会所增长,可却是极为缓慢的。
好在大鲲实际寿数毕竟在那里,不论斗战起来实力如何,只论气机之强势,就足以与孔赢那等人物比肩。
当时勾月妖祖来到寒玉海州时,只一见大鲲,就被惊退,便有这个缘故在内。
秦掌门思索下来,要瞒过孔赢,杨传之流,无有那么容易,身为气道修士,其等在辨别虚实的能耐无疑胜过勾月妖祖百倍,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其等除非真正闯入到山海界中,否则只能在界外窥看,那就有文章可做了。
大鲲从来不曾刻意修行,只需持续生长下去,就能获得撼天彻地的强横实力,故它平日是极其疏懒的,但若是能督促其把自身那些散漫气机稍作调理,认真聚集凝练起来,那不但足以瞒过那些意图窥伺之人,连修补本元的速度也会因此而提升。
因其毕竟是太冥祖师从天外带来的,对溟沧派来说有着特殊意义,而且从辈分上来说也是极高,故是到了山海界后,溟沧派诸真并未去要求它去如何做,而是放任自流,可这个时候即将面对天外大敌,就不能再如此了。
秦掌门起得神意,与之交流起来。
大鲲起初虽懒洋洋的有些不情愿,但它毕竟不能违背溟沧掌门的谕令,只能照着要求施为。
过一会儿,秦掌门把神意收回,到了这一步,他并不认为便万事大吉了,认为还需要一些法器和外药做准备,以补上所有破绽漏洞。
这样算下来,就是最快,也差不多要用三四载的时间。
孔赢和杨传要是在这段时日之前赶来,那么这些布置就无用了。
这等可能不是没有,这二人要是在发出约斗消息之前就往山海界赶来,那此刻差不多快也是到了。
秦掌门考虑到这一点,不准备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大鲲身上,决定另外做一个布置。
他伸手入袖,把虚元玄洞拿了出来,默运法力片刻,把拂尘一摆,霎时之间,此宝便没入虚天之中。
有这镇派之宝悬在此界之中,孔赢等人就是闯入进来,也可以开加以威慑,若是到那退无可退之时,大可打开第三层禁制,以此宝那吞夺乾坤之力来应付对手,不过那等结局,很可能就是以两方同归于尽而收场,故是在此前,必须好安排一切。
他转过首来,对齐云天言道:“云天,你仔细听好了,今我传你御使这虚元玄洞之法,万一日后我等不在,你也可将之收取了。”
这镇派之宝若事先无有法力灌注在内,那就只有凡蜕真人才能接掌,本来孟真人是最好人选,但是此刻却是去了恶界,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至于张衍,身为渡真殿主,又是门中强大战力,要有来犯之人,必会第一时刻对上,也不合适,故这战后料理手尾之事就只能压在齐云天身上了。
齐云天肃容倾听,将此法诀用心记下。
秦掌门叮嘱道:“你回去之后可做些安排,若是钧尘界之人闯入进来,能确保门下弟子第及时撤走,但切记不可弄出太大动静。”
齐云天道:“掌门真人,可要先命一些弟子离去?”
秦掌门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宜自乱阵脚。”
要能提前撤走之人,那必是门中英锐。但孔赢等人还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甚至到目前为止,其等会否来此也只是仅限于猜测,莫非此辈一直不至,这些弟子便一直不回来么?那又谈何修行?
齐云天打个稽首,道:“弟子知晓该如何做了。”
渡真殿中,张衍不去管外间之事,只是一意修持精进,源源不断得一元之气从他身躯之内生出,再被渡入到十二重天之中。
在真正入得凡蜕之前,气道法身还不能与肉身真正割裂,是以整个人都算得上是渡蕴真种之元胎。
他先前的根基夯实的牢固无比,法力又是异常浑厚,最为重要的,他肉身乃是力道六转,几乎每一时每一刻,都能感觉自己的修为在往上提升,同时消耗的紫清灵机也是达到了一个庞大数量。
若是此刻将那石玉瑚拿了出来,恐怕数个时辰就会被他吸摄干净。
只是两载之后,他就可用上百数年的紫清灵机消耗殆尽,于是用了五载时间去了天外采摄,回来之后再度闭关,而又是两年之后,他心下忽有一股莫名感应到来,不禁一抬头,目光似在这一瞬间看到了虚天之外,“终是来了。”
他法力还未到那随时能察觉天外来人的地步,但是自从心中有了提防之后,便时时刻刻在用心留意,方才感应之中多出了一丝不谐,若无意外,当是钧尘界之人到来了。
虚空元海之内,一艘剔透莹亮的狭长法舟之上,此刻却是站有两名道人,正是玉梁教教主孔赢与积气宫宫主杨传。
孔赢一身纯白大氅,冠垂璎珞,玉润神秀,仪姿峻拔。他所透露出来的目光温和有礼,乍一看去,似是情感极是丰富之人,但是仔细再看,他眸光底下却是死寂一片,波澜不起,似乎那一一丝丝情绪在生出的同时,又在被不断消磨,杀去。
杨传则是满头白发,干枯苍老,但只是须臾间,他便又化作了一个稚嫩小童,而下一刻,又成了一个壮年之人,又一瞬,换成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他整个人似在从少到老不断转变之中,若不是他手中始终持着一柄玉尺,几疑有数人在此交替轮换。
此刻两人虽是走在一起,但这只是为了方便交流,如果有一位功行相若之人站在附近,就可以发现,杨传对身旁之人却保持着一股淡淡得疏离和戒备。
事实也是如此,尽管与孔赢携手对阵那头老龙,但心中对其并不信任,好在这是在虚空元海之中,在此斗战无任何意义,他无需太过惧怕这位对手。
他试着感应许久,却是感觉到,在对面那一处界空之中,有一股强大浑厚的气机在恣意宣泄着,因此气机太过浓郁强烈,其余一切气机都被其掩盖了,不由皱起眉头,道:“好生强横的气机,这些九洲修士莫非是知晓我辈到来,早有准备,故是放了这等异类出来么?”
孔赢道:“再有准备,也需有足够根底实力为依托,此刻看来,彼辈之中亦有大神通者与能我辈争锋。”
他并不在乎九洲是否看穿了自己的谋划,甚至可以说前面消息是故意释放出来的,因是如此一来,九洲修士若不想即刻开战,就不得不将自己最为强横的一面展现出来,如此就会露出真正虚实来。
若是比他弱小,那他便会毫不犹豫杀入进去,要是遇到足够强大的对手,那就选择谨慎对待,伺机待动。
杨传抚须想了想,忽然目中精光一闪,道:“我却以为对面是强撑出来的场面,要是真有这般实力,为何不示之以弱?如此将我与孔掌教骗了进去,岂不是能一并解决了?”
孔赢淡声言道:“这般强横气机做不了假的,而且其等不知我等会何时到来,若是功行不济之人,一直维系数载乃至数十载,哪怕有帝君修为也承受不住,只是有一点,这气机主人究竟是否在全盛之时,现下是无从判断。”
杨传哦了一声,他沉吟一下,道:“孔掌教是说那人可能无法发挥出全数实力,这倒也有几分可能,若是我宫中有一位大神通之人因意外变故受损,目前还不想动手,兴许也会摆出这么一副阵仗来,“说到这里,他转目看来。”眼下既是来了此处,孔掌教可要与我入界一闯么?”
孔赢平静言道:“今番有此收获,便已足够了,回去吧。”
杨传有些意外,但却也没有反对,只是哼了一声,一转舟首,就往钧尘界折返。
孔赢回头往山海界方向深深望了一眼,九洲修士的确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若他只是一介散修,无牵无挂,可以够凭借自己意愿行事,那只要有三分可能,就会闯入界中一探对方根底。
但他乃是一教执掌,就不能如此肆意而为了。
他不仅仅需考虑自己一个人,还需为背后亿万教众着想。
此刻玉梁教,几乎全是靠他一人之力支撑起来,若是他亡故或是失陷,立时便会变得四分五裂,被钧尘界其余势力瓜分得干干净净,身系此般重责,他是不会做出那等亲身犯险的举动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无法说出的理由了,若九洲修士自身实力低微,却反能请出这等大妖出来,这其实更为可怕,这说明其等背后有一个极其强大的传承,背后不知会牵扯到何等人物。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换一个对手,但事实无有选择,眼下钧尘界只发现了山海界这一处天外界空,而且极其适合修士迁居之地,且再如何,九洲修士也不会比那真阳大妖更难对付,两界之战,不是眼下,便在将来,早晚是会发生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可发此战落钧尘
孔赢、杨传二人在界外窥看之时,秦掌门等人也是一般有所察觉,并随时随地准备应战,待得其真正退去,这才把气机收敛。似这等人物,行事很少反复,既然走了,便不太可能再回来,不过必要的戒备还是需要的,先前用来对敌的布置仍是保持在那里,并未撤去。
包括张衍在内,各位真人各把神意一起,同是入得一处界空之中。
相互见礼后,岳轩霄冷声道:“此辈今日退走,是为明日再来,那时其若至,必是准备更为充分。”
薛定缘微感可惜,道:“经此一事,玉梁教、积气宫这两家怕是不会再斗起来了。”
张衍点首道:“薛掌门说得是,此回孔赢、杨传等辈到来,不但是为试探,也是为确定两家之未来。”
钧尘界中长久以来始终存在着一个矛盾,那便是玉梁教与积气宫究竟该是携手还是彼此吞并。
若是合为一家,那么可力气往一处使,这等好处显而易见,可是这当中付出代价也是不小。
表面看去,积气宫是主守御一方,这个选择需看玉梁教,但其实不然,这其实取决于山海界。
以往山海界不过是天鬼一家独大,对孔赢来说反掌可灭,那么有无积气宫都无关紧要,但有了九洲修士,就需慎重选择了。
孔赢此回在见得九洲修士中有疑似能抗衡自己的存在后,那么恐怕就会彻底放下攻取积气宫的打算,转而倾向于联手了。
但这也没有办法之事,若是九洲这里不拿出大鲲威慑,那么也不用等到以后,现下就需面临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了。
说到底。明面上的实力有所欠缺,那可以做得选择就少。
秦掌门沉声道:“我当督促那赢妫,争取早日复原。”
九洲修士如今欠缺的就是时间。要是有个五百载安稳,那么也无需弄什么策略了。直接便可摆开阵势,正面一斗了。
张衍想了想,道:“孔赢、杨传等人若下回再至,那必会带上钧尘中所有帝君,不过按司马真人所言,还有如饶散人等寥寥几名不愿顺服的帝君远走蛮荒天域,不在两家之列,他们为使后路无忧。定会设法一一收服斩杀,其等何时理顺这些事,何时便会过来。”
两界相争,那必是凡蜕这一层次的修士先争胜负,钧尘界修士若至,门人弟子不会立刻带上,那样只会拖累自身,只有待占据上风,或者拖住敌方同辈之后,才会令其过来。而这等下层斗战,凡蜕修士通常不会再插手了,毕竟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地位尊崇,高高在上,若是事事都自己来,那又要手下门人何用?
而在此之前,为了不使自己教派总坛反过来被人威胁,就会先将这些界内不肯顺服之人全数清理了,以杜绝隐患。
秦掌门略略一思,道:“渡真殿主,司马真人是言他所投靠一名同为魔宗的饶姓散人?”
张衍回道:“不错。据司马真人而言,这一位曾一度依托在积气宫门下。疑似是那龙君麾下,如今也有自己的算盘。不过此人似是凭空冒出来一般,司马真人曾设法打探过其人背景,却是并未得到什么有用消息,弟子亦曾问过郭真君,他言自己过来之时,从未有过听闻这位。”
薛定缘一皱眉,问道:“张真人,薛某有一疑,此人会否是他界来人?”
也不怪他这么问,钧尘界暂且撇过不提,金銮教之事至今还是余波未息。
张衍道:“这也难以说得清楚,不过可能倒是不大,此前积气宫愿意接纳其人,说明至少杨传心中是有数的。”
修到凡蜕之境,通常是不可能没有来历,背后一定是有大势力支撑,否则修炼功法何来?修炼外药何来?若是过去当真是一片空白,杨传又岂敢将之留在身边?
薛定缘沉吟一下,又言:“既然此人与两家不睦,那司马真人那处便就很是重要了,只要设法此人不去归附孔、杨二人,那么只要其在一日,两家就无法放心来攻。”
张衍道:“司马真人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两界仪晷也无法联络,不过这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我可试着再做一番安排。”
秦掌门言道:“此事可先由渡真殿主处置,若其中有什么需门中支持,可再来与我言。”
张衍点了点头,他已是想好,下来或是再遣一人前往,或是令那分身设法与司马权联络,若是后一种做法,无有什么,但若前一种,那就需好生斟酌了,至少人选就是一个问题。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除此外九洲修士无法做得其他事了,他抬头看向此间众真,目中光芒陡然锐利了起来,道:“掌门真人,诸位真人,我有一议,若是钧尘界那处能拖住那是最好,若是不可,我等为何不主动杀入钧尘界中?”
“主动杀入钧尘界?”
他这句杀气腾腾的话一出,此间几位在稍作思索之后,竟都是表示赞同。
秦掌门颌首道:“渡真殿主之议,未尝不可。”
岳轩霄赞言道:“此言甚合吾心,既然迟早要一战,为何非要等此辈杀过来,不如我等杀过去!”
张衍提出此议之前,已是仔细考虑过了,要是等着钧尘界修士杀上门来,那么不管胜负怎样,十位以上的凡蜕层次修士交手,必会对山海界造成极大破坏,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就在钧尘界中开战,便有损毁,也碍不到自身。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想,这里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那就是钧尘界因那真阳大能之威胁,已是准备弃守本界,举力外伐,故是毫无防范之心,并不像山海界一般营造了诸多大阵。
这也可以理解,本来就是一个将要抛下的地方,当然不必要有多少心思再来经营,至于防备布置,那更是多此一举了。
本来张衍还曾想过九洲诸派出得一人,携那虚元玄洞去往钧尘界,打开三层封禁,以吞灭此界。
从表面上看,成功机会很大,但这其实并不一个好主意。
由于此为溟沧派法宝,碍于规矩,能做得此事只有门中修士。秦掌门为一派之主,不可轻动,孟真人还在功行略浅,是以数来数去,唯他最为合适。
而先不说如何收回此宝,就是一界俱毁,也未必能杀得了随时可跳出界外的孔赢、杨传等人,反而只会逼得其等毫无顾忌得向山海界出手。
故是他仔细想了下来,只能放弃这个看似能一劳永逸的办法。
众真讨论了一会儿,便就决定采纳张衍的提议,在对方真正发动之前,就先一步提前攻入钧尘界。
至于如何知晓其何时到来,倒也不难,举界而迁不是小事,会涉及到方方面面,这般动静是没法隐瞒的,就是两家设法遮掩,所有凡蜕修士一齐离去,下来主持之人必会换做真君,有司马权这天魔在,也不难察觉到异状,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主动。
在商量好后,秦掌门这时道:“还有另一事,需告于诸位得知,至德不久前有消息传来,他已是在恶界之中开辟出一块千里方圆的界域,但那处气毒比想象之中更是难除,如今他仗着‘仪元天祇’可以维系,但随时有被逼压回来的可能,先前因为孔赢等人可能将至,诸派之中无法抽调人手,如今其等已是离去,需有一人前去相助,以稳住此番局面。”
恶界算得上是九洲修士给自己留下的最为重要的后路了,万一在与钧尘界斗战中失利,就能退至到此处暂避,是以这事也是极其重要。
岳轩霄出声言道:“此事也不可只让溟沧派道友出力。”他一转首,对婴春秋道:“春秋,你略作筹备,稍候就往恶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