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春秋打个稽首,道:“弟子遵令。”
再言语几句后,各人见已暂无事,就各自告退而去。
张衍也是把神意回得身躯之内,他坐得片刻,就把景游唤来,问了一句,“近日可是有事?”
景游道:“有一事,上极殿送来一封秘书,老爷此前闭关,小的未来相扰,还请老爷过目。”说话之间,他已是将一封金书呈上。
张衍接过之后,翻看了一遍,忖道:“那白狮竟有这等来历,难怪薛真人方才有如此一问。”
秘书上言及,前些时日,溟沧派出动琴楠、陈枫这两位方才成就洞天的真人,在三名天鬼大圣协助围堵之下,已是将北地那头白狮擒拿了回来。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在那白狮盘踞之地,两人却是发现了一座宫城,其形制与西地坠落的那一驾极为相似,只是规模小了许多,只有十分之一,上面同样有宗传蚀文禁制。
陈、琴二人无法入内,本来想从那头白狮身上问出出入之法,奈何查证下来,这头妖物只是当时宫中之人从山海界抓来看守宫门的,而且也是经历数代了,也同样无法入到里间。
因是张衍上回曾破解开此等宫门关门,故是齐云天问过掌门之后,曾有来书,希望他能抽暇往此处一行,好除了这个隐患,不过那时他尚在闭关,故是耽搁下来。
张衍看罢之后,一弹指,那封秘书顿时化作飞灰,他立起身来,此刻钧尘界之人既已退去,暂无外间威胁,那这事要尽量处置才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又见凤宫立界门
张衍出得殿门后,就乘坐豚牛往北而行,有十来天后,就来至那白狮所占之地。
他由天穹往下望去,见这里地形亦是如同西荒一般万里平阔,不见起伏,只有一处地界上堆起一座高大土丘,上方有建有不少宫观,周围有零零落落的遁光飞走,似在巡游之中,于是心下一催,那豚牛哞叫一声,缓缓往那处飘去。
丘上宫观之中,陈枫正在批阅文书,自成得洞天之后,他自然就成了新一任的陈氏族主,此刻不但是门中之事,连族中也有不少事需他来决断。此时他忽有所觉,见得天中灵光乍来,清气满地,看那方向自南方过来的,知是门中有修士来此,待见得那一头豚牛,忖道:“原来是渡真殿主来了。”
他当即出了宫阙,腾空而起,主动迎了上去,远远打个稽首,道:“渡真殿主有礼。”
张衍坐在豚牛背上回得一礼,道:“陈真人有礼。”
陈枫道:“渡真殿主到得这里,可是为解那宫城禁制么?”
张衍笑道:“正是为此。”
陈枫也是一笑,点头道:“早便等真人到来,便请随我来吧。”
两人自天而降,落至这一处山丘顶端,此间还有不少溟沧派修士,见他们到来,都是上前恭敬见礼。
陈枫一摆手,吩咐道:“你等都退下去吧,好生看顾四周,莫要让妖魔接近。”
众人躬身一揖,自去了外间戒备,溟沧派虽是占据了这片地界,但毕竟此处距离山门太远,周围这里有不少妖魔异类的。
张衍发觉一到这里,便觉一股力量将自己感应遮掩了去,使他无法察看到底下之物,这与上回在西所遇到得情形极是相似,不过范围比较起来,却是小了一些。
陈枫在前引路,两人顺着土丘往下走,来至在一山壁内凹之处,这里杂草丛生,侧壁之上有一个洞窟,有十丈高,说来也是宽敞,但位置却极其隐秘。
往窟门里走,沿着一条盘旋曲折的甬道往下行,有半刻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处粗糙石门。
陈枫道:“那座宫城乃是埋在地下的,先前我与琴真人到这里时,只以为是一寻常妖物的巢穴,若不是为了查清楚里间是否藏其他妖物,想也难以发现。”
张衍看了眼那石门,勉强可容两人并行,上面无有任何物事,若是不知内情之人到此,怎么想不到里面竟会藏有一座大城。他又一扫四周,见除了这一条甬道,别无他物,问道:“曾闻那头白狮先前曾居于此地,不知它平日又宿住在何处?”
陈枫回道:“那白狮祖脉气血之中似被种下过符咒,一入此间,便化作石狮镇守在门前,唯有生灵靠近,才会醒觉过来。”
张衍点了点头。
陈枫一挥袖,那石门便被推开,却见有一排玉阶,两边都是镶嵌有明珠,顶上挂着铜盏,状如一展翅金凤。
张衍那在眼中,心下忖道:“果然与那金銮教有关。”
两人迈步下行,不过百十步,就被一座恢廓石门挡住了去路,他稍稍一辨,上方刻画有古怪纹图,与在西地所见几乎无甚区别。
陈枫道:“真人,便是此处蚀文禁制了,不知可能破解么?”
张衍看有一会儿,才道:“需得几功夫,劳烦陈真人为我护法。”
陈枫打个稽首,就退至进来那处石门外。
张衍盘膝坐下,起心思推演,因此前做过一次,故而此次极快,过得两天之后,他站起身来,伸手一按,轰隆一声,那大门便轰然开启,只是里间顿有数十光芒射出,他却目光淡然,任凭这些光芒从身上穿过。
这些不过只是幻象而已,站在原处不动方是正确应对,若是胡乱躲避,才会激发出更深层次的禁制,那府门会重新合闭,上方蚀文也会产生变化,这一回,却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打开了。
若非金銮教弟子,难以知晓这其中的玄妙,极可能会上了当,可惜那设布禁制之人也想不到。会有凡蜕层次的修道人到此,这些布置俱是无用。
陈枫此刻察觉到动静,十分警惕地走了进来,问道:“真人?”
张衍笑道:“无妨,陈真人,这府门已开,不妨随我进来一探。”
陈枫看了里间一眼,点头道一声好。
张衍当先迈步入内,与西荒所见宫城相比,这里就简陋寒酸许多了,以金纹彩照来替代明珠,用来支撑殿宇的,也只是寻常金铜之柱,而非那等龙脊,倒是灵机很是清盛,维持着此间诸器不坏。
这里还只是前殿,便是有价值的东西,也不会堂而皇之摆在这里,故他没有多做停留,与陈枫交代一声,就脚下踏气乘风,很快来到第二重殿宇中。
转过一方照壁,只一抬目,就见尽处高台之上摆有一尊金鸾玉象,与他前回所见一般无二,也就是此物遮蔽去了他自身感应,而下方同样摆有蒲团,一眼看去。大约百来个,打理得很是干净整齐。
他明白这是金鸾教弟子祭拜场所,只看蒲团数目,便说明此宫之中当时有百来人。但这时有一个疑问出现心头,西地那宫观,所有弟子被左弘一道浑天无形真罡杀死,而这里弟子若未曾驾驭宫城离去,那到底又去了何处呢?
其等要是在此授法传道,那么山海界将不会是气血一道独大了,但要其等未曾遇到意外,却为何抛弃了此地?如今又会在何处?
若是尽数亡故还好说,要还躲藏在某地,那怕已是过去了十万载,那也必须找了出来。
他飘至那玉象之前,试了一试,果然无法收入袖囊之内,故没有立刻摄拿此物,而是准备把这里查看完毕后再回来处置。
左右一扫,见这里什么,继续向后殿去,这里只是一弟子修法之地,两侧壁龛之上有不少玉简留下,而且保存得很是完好。
他一招手,所有玉简都是飞了过来,差不多有两百余根,在外环旋飞舞,他神意一转,往里间探入进去,却是发现,里间记载的俱是功法道术,不过都很是粗浅,显然为低辈弟子所用,便是左弘收藏得那些,也好过此刻所见。
见同样没有收获,他一挥袖,将这些玉简放归原处,继续往后去,一连寻了数重殿宇,都无所收获,最后却来到一堵高大石璧之前,其上绘有金鸾壁画,只是这凶禽此刻正怒目振翅长大尖喙,似在与什么物事搏斗,只是对面那一处却是缺失了一块,好似有意被人刮了去。
张衍留意到,就在金鸾眼眸之处,有一股异样灵机传出,他微微眯眼,“小界?”
他一转念,不定这里间藏着关于此座宫城主人的线索,只是此刻隔着那一座出入门户,他能感觉到,这小界分明已是到了堪堪崩塌边缘,随时随地有可能化为一片虚无。若是此刻进去,一个不巧,就很有可能会被失陷其中,虽不至于有生死之危,但也不也见得能找到回来之路。
他把法力一转,变化出一个化影分身,令其往里走了进去。
许久之后,有脚步声过来,却是陈枫这时也是步入此殿,他同样留意到了小界,不觉目光一凝,沉声问道:“真人,莫非这里之人躲在里间?”
张衍摇了摇头,“这处小界无人维系,如今已是到了尽头,里间是住不得人的。”
陈枫问道:“听闻真人在西地荒原宫城中,也是遇得一处小界?”
张衍道:“不错,不过此间所见,当比我在西荒所见那座更为久远,但这也不出奇,金鸾教是先有前人找到此界,后人方才能循此而来,这一处极有可能便是其等前人所留。”
陈枫眉头一皱,道:“未知除此之外,会否有其余小界?那些弟子会否现下还躲藏其中?”
张衍笑道:“不定还有,不过从辈便是在,这十万载以来未曾有什么动静,不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就是不愿露面。”
陈枫以坚定语气说道:“要真在山海界中,那一定将之找了出来。”
张衍一转念,把袖一挥,将山海界山川地形在面前演化出来,他一点北端,再一点西地,道:“这两处便是那西荒宫城与我等此刻所在之地,陈真人可曾看出什么来?”
陈枫望有片刻,神情凝重道:“照此两处来看,莫非东、南两侧也有两处相同地界不成?”
张衍点首道:“有此可能。”
陈枫吸了口气,道:“看来此事当尽快禀明山门了。”
张衍眼道:“我曾听闻,东荒之外那片汪洋之中盘踞有不少蛟龙,只是很少到陆上来,若是以地堑为中正,东海与西地相对那一处,正与这些蛟龙所在之处有所重合,此等生灵之中若是生出大妖,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去往那处探查,需尽量小心了。”
陈枫打个稽首,道:“多谢真人提醒。”
张衍这时神色微微一动,却见那界关门户之上光芒亮起,而后那分光化影已是出来,但其手中却是托着一座银光闪烁,如同雕笼的法器,正是那两界仪晷,拿入手中一探,却是目光微闪,这上面居然做了封禁,仿佛是怕别人藉借此物发现自己一般,却不知其为何要如此做,这里缘由,委实值得探究。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分身传言递危讯
因宫城之中已是查探不出什么,张衍就将那两界仪晷收起,对陈枫言道:“此间之事,或许另有隐情,我将此物带了回去,交予门中处置,这里已无镇守必要,陈真人可要一同回返么?”
陈枫打个稽首,道:“此处还有些许事情要做安排,需晚些动身,真人请自先行。”
张衍一点首,登时身化清气飞去,离去之时,也将那金鸾玉像也是一并裹了去,到了天穹之上,在那豚牛身上落座下来,便往龙渊折返。
十余天后,重是回得浮游天宫,他把法力一转,自有一具分身出来,持拿那自宫城中得来的两物往上极殿而去。
现下最为紧要的是提升修为,至于余下之事,门中自有办法处断,他已不必要去过问了。
起手轻轻在座下一拍,那豚牛须臾入得玄泽海界,落在渡真殿中,他飘身下来,脚下一踏,已是跨过阵门,来至那两界仪晷之前,试着又呼唤了一次司马权,但等有许久,仍是无有回音。
他不禁思忖起来,若是再遣一人出外钧尘界,一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一个,便是灵门中人,存生法门也不似司马权那般高明,且稍有不慎,失陷在钧尘界大神通者手中,恐怕连九洲根底也会因此而暴露出来,是以最为合适的办法,便是找到张翼,让其设法与司马权联络上。
于是起手一按,候有一个多时辰之后,见张翼身影随一道灵光自里浮现而出,便道:“有要事寻你。”
张翼道:“猜到了,不然也不会这般急着唤我,不知我此回该如何做?”
张衍道:“孔赢、杨传二人不久前已是来探过山海界,我与诸位真人推断下来,其等回去之后,定会着手准备那征伐之事,很可能会对界中那些不肯顺服的帝君采取手段,只是司马真人暂且联络不上,我需你寻到他,告知其尽可能留意界中动向,并不惜一切代价拖延两家脚步。”
张翼道:“司马权真人虽与我一同到来,但我却不知他在何处,不知又该如何通传于他?”
张衍道:“司马真人可分身不少,他为人极有城府,为防意外变故,定会在你身侧留下一个分身,只需寻到,自不难与他取得交通。”
他伸手一划出一道法符,“此是以往玄阴宫所用印记,他人不知其意,司马真人分身若是见到,必会主动来寻你,到时拜托他便可。”
张翼点头道:“我当尽力而为。”
张衍道:“此间问话过去,你自会遗忘此间一切,我传你一个解禁之法。”
张翼疑虑道:“若是如此,我如被人擒去,恐是有失,甚至会连司马真人的消息一并泄露出去。
这并非说笑,他功行太浅,只要有丝毫破绽露出,哪怕只是擒拿到真君面前,恐连自解身躯都是不能,那来路立刻被人察知。
张衍言道:“这却无妨,我再传你一个护持之法,除非孔、杨二人亲自察看,否则难以窥破,不过这二人此时当还在虚空元海之中未曾回返,故是此段时日不必担忧。”
他嘴中动了动,便将那两道法诀念了出来。
张翼当即依言施为,先是解开了那道禁制,待法力转过之后,顿觉神智一清,好似去了一层尘垢,至于另一道,却不是那么简单的,需他每日修持才可。
张衍见他目中多了几分灵光,颌首道:“如此便就无碍了,若有大事,可随时报我。”
张翼点头道:“我知晓了。”
此时事机交代完毕,随着对面声音逐渐消失,仪晷之上光华也是一并黯去。
张翼没有耽搁,立刻出了庙观,以拜访道友之名在外转了百多日,所过之处,俱是留下了玄阴天宫的印记,随后便返回宫观耐心等候,若是司马权当真有分身在近处,当不难留意到。
不过两日之后,就有捧香郎过来言道:“观主,外间有一位自悯州来的阴乔开常,说是观主当年故旧。”
张翼精神一振,道:“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