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这时已是来到峰顶之上,张衍一挥袖,开了一处小界门户,道:“下来一段时日,便要请两位暂居于此了。”
饶、贝二人都无不满之色,他们心里早是有数,自己此回看去是客人,但实际上却是半个俘虏,不是奢求更多,而且双方还并未签立法契,谁知九洲修士会不会改变主意?而且这里还是在对方地界之上,还是尽量小心一点为妙,免得给对方抓到什么借口发作,到时反是自己吃亏。
第二百二十一章 借血炼宝诺人情
张衍安排好饶、贝二人之后,也同样是在这小月山别院中寻了一处洞府暂时驻留了下来。
小界对于凡蜕修士,或是帝君来说,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阻碍的作用,哪怕有大阵封禁,此辈若想出来,也很是简单。请饶、贝二人住到里面,更多的是表明一种态度,就是要这二人遵守规矩。
但若没有同辈在旁看着,也难保其等会否动什么异样心思,虽然这等可能性极低,可世上之事没有绝对之说,是故也要做好一定的防备。
这时府门之外有侍从声音传来道:“真人,审护法闻得真人前来,想过来拜见。”
张衍道:“唤他进来。”
过有一会儿,一名黑袍长髯的道人走入洞室之中,见了他面,深深一个躬身。道:“弟子审峒,见过真人。”
张衍看他几眼,颌首点头道:“我在去往钧尘界之时,就曾听闻成得洞天的消息,看你功行扎实,根基也算稳固,倒是不易。”
审峒垂首道:“得亏魏真人借以外药相助,否则弟子万难到得这般境地。”
张衍笑了一笑,道:“世上资质上乘之人何其之多,若非你自己有大毅力,大决心,一意向道,便有再多外物,又能如何?”
审峒求道信心之坚,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苦修士,入了山海界后,他通常是带着外药丹丸,常年累月在荒僻洞府之中打坐,又深入不毛,孤身一人对敌妖魔异类,磨练心性意志。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魏子宏认为他有破关之望,借了外药与修炼洞府给其人,在他不遗余力的支持下,审峒这才有了今日之成就。
只是如此,欠下的这份人情也是极大,特别是魏子宏本人功行更高,想要还清,恐不知要到何时,等若是将其审峒和玄元一脉绑在了一起。
不过审峒却宁可如此,因为这也意味着他同样可以得到玄元门下的照拂,以往虽在张衍座前也自称弟子,甚至和韩佐成交情很是不错,可终究是个外人,现下却是不同了,结下了这份因果,彼此却是更为信任。
张衍问道:“你怎到这里来做了驻守?”
审峒恭敬言道:“齐真人与弟子商定,只消在此镇守五百年,便可助我在海上建立宗门。”
小月山乃是天鬼之祖血肉精华浇灌之地,对凶妖异类有着强烈无比的吸引力,常常有成千上万的妖魔如疯了一般冲击别院。
因这里远离溟沧派山门,只靠一名洞天真人镇守实际是十分吃力的,但是他得知之后,主动找上门去,以镇守此地,并且不需要任何援助为条件换取溟沧派相助自己建立宗门。
虽是凭借洞天真人之势不难兴起一个宗门,可放在山海界却就行不通了,这里到处是强横妖魔,有无大派扶持完全两回事。
而他当年接受了归灵派的道统,重立门派是他的因果,但他本人却不愿被拘束在门派俗务上,只是想着一心修行,甚至存着扶持起一批弟子传下道统后,就此闭门苦修的打算。
张衍言道:“各人道途不同,此地对他人来说或许是个恶地,但对你而言,却是一个福地。”
审峒道:“真人说得是,这处灵机兴盛,比寻常洞天福地还要强上一筹,每日有妖魔练手,且还无人打扰,对弟子来说,的确无有他处可比。”
门外忽有一阵匆匆脚步声过来,到了门口停下,道:“真人,方才院中有弟子来报,说有万数妖物侵略,距离大阵还有万里。”
审峒听了,立刻站起,道:“真人,弟子有些俗事需去处置下。”
万里之遥,只要是懂得飞纵的异类妖魔,用不了多久就可赶至,这处大阵完全是他自己寻人布置起来的,若是任其冲击,很可能会经受不住。
张衍微微颌首,道:“去吧。”
审峒躬身一揖,退了出去。
张衍往外看了一眼,此次来得妖物之中暗藏有一名大圣,浑身白毛,形貌怪异,应是从极北之地而来,只那气血之道终究短板甚多,还没有任何法宝护道,以审峒之能应是不难应付。
其实有他坐镇在此,一个念头下去,就可令群妖退避,不过镇守此间乃是审峒与山门的约定,他不会去插手其中,而且妖物异类筋骨血肉同样也是极好的宝材。这里别院驻守弟子全靠这些换取功德外药,同时又以此磨练自身,他自不会去搅了这份机缘的。
把目光收了回来,不再去理会外间之事,轻轻一弹指,瞬息间便在四周布置下了一个警阵,而后便将那枚从得来龙心摆了出来,随后连连打了数个法诀上去,在他法力祭炼之下,渐渐从百丈大小变作了半尺来高,已可承托于掌心之上。
关于要把此物祭炼成何等法宝,早在钧尘界中之时,他心中便有了一些思路。
以此物的特性,要想炼成一个威能宏大的法宝却是无有可能做到,而且也无比必要。
玄元一脉终归还是溟沧派门下,来袭之人除非能攻破溟沧派山门,否则是打不到昭幽山之前。退一步讲,要是真到那时候,那再有什么法宝也无用了,是以自身无需掌握太过犀利的攻伐利器。
同样道理,那等守御辅助的至宝亦是不需要。
故他此刻要炼造的宝物,是要一件能镇守小界,并能在关键时刻相助到山门,还可自由转挪腾走,随时随地能发挥出自身斗法之能的法器!
张衍看着些宝材,积气宫十万年来的积累何其之多,几乎是囊括了界内已知的所有宝材,而且数目还是极多,他当时未曾细看,此刻检点下来,却是发现了少一物。
这宝物炼成之后,若只要求在一界之内游走,那么眼下这些已是足够。可他是凡蜕修士,所炼转挪宝物若无穿渡虚空元海之能,那又要来何用?
设想一下,他若是不在,门下弟子一旦对上凡蜕修士,便是界域再广大,此辈要是一心来寻你,总能把你找了出来的。
若是斩断过去未来的三重境修士,那是更不用说,无论你躲到哪里都是无用。
他不会让这法宝局限于此,唯有能去得天外,方具备无限可能,才算得上是镇界镇派之宝。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从大鲲赢妫身上借到精血。
当年司马权和张翼所乘坐的法舟,就是靠大鲲赢妫一滴精血,才得以顺利无比的到那钧尘界。不用似郭昌禾一般自己弄得元气大伤,而后来飞渡虚空元海的法舟无不是融入这头虚空异种的精血。
张衍看了看手中这颗龙心,考虑了一下,自己所需要的大鲲精血数目恐怕极多,他身为渡真殿主,要数滴大鲲精血完全不是什么难事,要一旦超出一定界限,这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做主的了。心下转念道:“此事需与掌门真人商量一二了。”
他一卷袖,将龙心和所有宝材一同收了起来,而后以神意一动,却是已到了那方莫名界空之内,等有片刻,便见秦掌门已到来,打个稽首,道:“掌门真人,弟子已是把饶季枫、贝向童二人安顿在了小月山别院小界之中,百日之内,不会由得这二人出来走动。”
秦掌门点头道:“有劳渡真殿主了。”
他是知晓的,张衍来寻自己,当不会为了这么一点事,应当还有他事。
张衍又言:“弟子欲炼造一件护法小界之宝,宝材差不多已是集齐,只是此中却需用上大鲲之精血,由于所需数目不少,却不得不禀明掌门真人。”
秦掌门笑道:“此事我可允你,只是若取得太多,赢妫恐是不愿,这般,我与它打个招呼,余下之事渡真殿主你自去与他商议。”
张衍打个稽首,道:“那便多谢掌门真人了。”
秦掌门一摆拂尘,身影消失不见。
过去片刻,这莫名之地陡然一变,周围不在是混混冥冥的模样,而仿佛是回到了虚空元海之内。
张衍平视过去,却见大鲲在前面畅游,似在嬉戏,不过此刻看去,其身躯不似平日那么庞大,只是一丈长短。他来至近前,打个稽首,道:“赢妫道友!”
大鲲转了过来,双目瞪着他,似乎有些不满,以一个小童般的稚嫩声音言道:“不好,不好,不是说好也称呼我为真人的么?”
张衍从善如流,笑着点头道:“赢真人。”
大鲲这才高兴起来,围着他游转了一圈,道:“渡真殿主,六主人和我说过了,你要借我许多精血用作炼宝?”
张衍道:“正是如此。”
赢妫嘀咕道:“精血拿去太多,我便要用更多年月才能长大。”
它身为虚空异种,身上的那些精血其实不是生灵之血,而是自身神精气的沉淀,取去太多,的确是大有影响的。
但以大鲲以几乎看不透尽头寿数来说,这点损失其实并不算如何大,便精血无损,数千年内实力也不会有明显增长,而有数千载时日,九洲修士恐怕只凭自身就可对抗那等斩却过去未来的修士了。
张衍笑了笑,道:“赢真人,你看如此可好,那若肯助我,我可许你一个人情。”
第二百二十二章 炼门碑前演祭法
张衍神意缓缓退了回来。大鲲听在听得欠它一个人情后,立刻就将事情答应下来,理由倒并非为了人情本身,而是觉得自己也可以让人欠人情了,为此高兴不已。
除此外,它却另外提出一个要求,若是张衍日后去得虚空元海,如是可以,望能得帮他留神一物,只是到底是什么,却也无法说得清楚,只说见到便知。
平心而论,此要求并不过分,既没有要求必要成功,而且无有时间限制,只需加以留意便可,是以张衍也是一同答应了下来。
只是大鲲精血非是说取便取的,其盘踞过去未来之上,现下在界中身躯只是其真正身躯的一部分,要运化出精血,还需向过去未来之身借取,因其尚还年幼,这个过程不短,故是要等一段时日才能到手。
“有了大鲲精血,我炼得这宝物未来就有无限成长之潜力。”
张衍再思索一下,宝材之上当无什么疑难了,下来便是考虑祭炼手段了。
要炼制这等宝物,寻常炼器手段早不可用,不过身为凡蜕修士,这门槛对他来说也并未高到哪里去,只几个关键之处还需斟酌。
他忖道:“百日后便要往补天阁一会,在此之前正好翻览一下那处所藏密册,再去炼门碑前走一遭。”
补天阵图之上所有外药宝材,乃至书籍本来都是拿走,不过后来各派拓印一份过后,将许多不甚重要的道书又放归了原处,以供有些浸淫此道的修士翻看,而除了这些之外,却是这几百年来陆续发现了原来不曾带走的炼门大碑。
这等大碑很是玄异,你心中要造得何种宝物,只需在碑前观想,以心神动问,便有具体步骤现出,自身法力越是雄厚,可以看到的过程也便越是详细。
当然,这其中也不无缺陷,先是那给出来的祭炼方式绝然不可改动,错一步则步步错,再是这大碑似是自上古流传而下,许多宝材今亦难觅,你便知道是何物也无处去寻。
可便是如此,也很是了不得了,乃是世上有数奇物之一。
只是同一块炼门碑一人一生只能坐观一次,要想再用,除非再寻一块,现在能找到的共是四面,恰好每百年现身一面。
故是有一些人认为,这炼门碑当还有不少藏在补天阵图某处,只是时间未到,还不曾出世。
张衍转念到此,便拿个法诀,身躯微微一晃,一道清光飞出,却遣得一具分身往补天阵图而去。
小月山与溟沧派之间并未曾建立起阵门,不只是因为此处距离山门过远,还有除天鬼始祖败亡的那一处地界外,周围都是冰天雪地,总体而言价值略低,现下溟沧派需要占取的地界委实太多,目光暂时还落不到这里,派人守驻更多的是防备这里因天鬼始祖之血孕育出更多妖魔。
张衍这分身在此等情形下只能破空挪遁,用了大半月时间,才到了补天阵图之方,随他到来,大阵层层分开,心意一动,收敛了身上气机法力,往里步去,沿着阵门径直来到存放炼门碑的大殿之前。
在此值守的乃是一名元婴长老,忽见一名玄袍道人走了过来,但是只这么一望,神情却是一个恍惚,再是要看时,发现来人已是步入了殿中。心下不觉大惊,只他虽见过张衍之面,可九洲各派每一名真人画像却都是见过,仔细回想了一下,立刻明白方才见到得是谁人,倒吸了一口气,肃容传命道:“来人,今日炼化堂关闭,任何人不得入内。”
身旁弟子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问道:“真人,可是有事?”
值守长老望炼门殿中看了一眼,沉声道:“不必多问,照我说得去做便可。”
张衍来至殿中,可见这里依次摆放有四面大碑,有三丈来高,虽经人证实这些都是炼门碑无疑,效用也都是一样,但其形制却各是不同,只表面上看来,像是炼造之人出自不同时期。
他来至第一面炼门碑前,在蒲团之上坐下,便观想起所要筑造的宝物来。
过得一会儿,就见那碑面之上如水波晃动,下来便是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正是如何祭炼那法宝的过程以及其中所需用的种种宝材。
“有些意思,当初筑造这炼门碑之人功行当是不浅,只是这些宝材许多只存在于九洲典籍记载之中,早在万数年前便已绝迹,是以此碑不太可能是补天阁原来所有,来历当是更为久远。”
他又往旁处炼化碑上看去,心下一转念,这些法碑个个不同,那照显出来的结果会否都是一般呢?
想到这里,决定试上一试。或许别人要珍惜每一次观想的机会,可他却不然,未来只要功行上去,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不用在此上恋栈过多。
于是脚步一挪,到了下一面石碑之前站定,试着观想起来。
待看罢之后,他精神一振,却是发现,虽观想的是同一种法宝,但这一块碑中却是显露出截然不同的结果,这就像两块炼门碑各自代表一种流派,故而呈现出来的手段也是有异。
他来了兴趣,把下面两块炼门碑也是逐一看过,发现每一块透露出来法门都有些不一样。不觉点了点头,这一回收获极大,哪怕不用这上面的祭炼法门,至少也提供了数种思路,等大鲲精血一至,就可着手开始炼造了。至此无需再留此地,他心意一动,已是化一道清光穿过大殿,腾空飞去。
两月之后。
一艘满铺香花的大法筏自紫英洲出来,往北方飞驰。
筏上所立皆为骊山派修士,这些女弟子个个身形站得笔直,严密戒备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