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节

　　失踪的菁英小队再次出现，的确是个好消息，乔修亚想来也会高兴，但是比起菁英小队幸存更令人振奋的，却是这艘半坏不好的飞船中，居然还保存着古老而原始的知识接管者的特殊交流频道！

　　“知识接管者是依靠魔力寄生灵魂，非常独特的一种生命形态，他们之间互相交流是依靠拨动能量符文之弦，直接以‘魔法’来对话。”

　　为了控制住这个飞船准确的朝着联合舰队总部迁跃，炼金术师几乎快要被榨干体内的最后一点精力，如今，被泡在生命圣水中的他为老老实实的对众人解释知识接管者的特殊交流方法：“我们的符文魔法为了更好更快的进攻，向来都是简略无比，能少用多少符文就少用多少符文，无效多余的符文全部剔除掉，但是知识接管者不一样，他们的交流，就相当于临时用符文创造出一个没有任何效果的‘魔法’，这个魔法中除却信息外什么都不携带，也没有任何效果，这对我们来说，根本就是一团乱码。”

　　“怎么说呢，魔法对我们来说只是工具，工具简单方便就可以了，但是对于知识接管者而言，魔法是语言，是存在的基础，有用的魔法自然也是工具，但无用的魔法——其实无用也是我们文明的概念——就像是我们文明中的诗歌，蕴藏着它们的情绪，感触和交流的信息。”

　　通过汲取知识接管者这艘飞船中资料库的信息，菁英小队五人简直可以说是对知识接管者这个种族知晓颇深——主要也是被逼的，毕竟他们的侦察舰被知识接管者一炮轰没了，假如不多了解一点，他们迁跃都迁跃不过来，还要在知识接管者后面绕大半天才能绕到自家人的控制区域。

　　而了解到这一点后，没有等法伊娜嘱咐，亚尔娜弥洛就闭眼眼睛，直接实验性质的开始感应虚空中无数原本被认定为‘嘈杂而无意义的魔力流’，她甚至尝试利用普瑞斯特等人发现的那艘知识接管者飞船中的资料库，对遥远彼方的庞大钢铁舰队发送了一条魔法讯息。

　　“你们——为何——在此？”

　　“你们——修建——堡垒——为何？”

　　一开始，亚尔娜弥洛发送的讯息还很简略，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语法，只是单纯的词汇堆砌，但是以传奇强者的思维速度，她很快就掌握了这门特殊的符文语言：“知识接管者，你们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是打算与我们为敌，还是另有它意？”

　　许久之后，并没有回应。

　　亚尔娜弥洛叹了口气——或许是知识接管者改变了语言形式，又或许是普瑞斯特等人的推测是错误的。但还没等这位光耀翼人传奇结束这次感应，猛地，伴随着星河彼端，整个知识接管者的舰队都微微出现了一阵骚动。

　　然后，一道浩大的，汹涌的魔力流便回馈而来。

　　“你们，来自失落星河的存在……你们是从那里来的吗？”

　　过于复杂的符文语言，令亚尔娜弥洛一时之间也无法理解，但是很快，她就从这魔力流中体会到了大量‘忧虑’‘警惕’‘好奇’与‘不理解’的情绪，而知晓这的确就是知识接管者的语言后，亚尔娜弥洛兴奋的回话，并将自己得到的讯息和回复一起展现给其他所有人：“是的，我们来自失落星河……但‘那里’是哪里？”

　　浩荡的魔力流变幻着：“那里，无穷黑暗汇聚的区域，昔日摧毁了我们的故乡，摧毁了万界星河所有文明的黑暗汇聚之所……你们没有被毁灭吗？你们居然还存在着……”

　　“失落星河的文明啊，你们是在逃避他们吗？逃避那些黑暗的吞世者……难道说，和我们猜测的一样。”

　　“它们，要归来了吗？”

　　听到此处，顿时所有人面面相觑。

　　在场之人，哪怕是看上去最无知的骑士，也有着因为地狱训练而获得，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超凡者的渊博学识，所有人都能听出知识接管者所说这些信息背后的意思。

　　“昔日的知识接管者的确有一个盟友种族，同样是寄生生物的‘肉体接管’……肉体接管者的母星已经被邪神摧毁，只剩下最原始的蠕虫还在一个原始世界留存，而听上去，知识接管者的母星也被摧毁了，所以他们才干脆放弃了定居，文明化作流浪在星空中的庞大舰队。”

　　剑圣拉莫特轻声点头，他喃喃自语道：“听上去，它们的文明似乎在七十万年前——因为时间膨胀，天知道这个时间线究竟是我们的多少年前——遭遇了邪神的攻击，但是他们却没有覆灭，反而一直在星空中游荡，直至如今。”

　　“而且他们恐怕还观测到了昔日光耀文明最终一战时，邪神蜂拥而至的景象……所以他们才认为，失落星河如今已经被邪神占据，我们也是逃难而来的流浪舰队吧。”

　　法伊娜也明白过来，为何知识接管者并没有强硬的展开攻击，反而是在两界星河处修筑起堡垒——因为他们认为，联合舰队也是和当初的他们一样，被邪神逼迫的流浪的种族，而且他们还认为邪神会紧随着联合舰队而来，所以需要修筑堡垒，迎战马上就要到来的邪神，将‘黑暗’封锁在这个边缘星河处！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知识接管者居然是颇有责任感，愿意主动与邪神迎战的种族，和大可汗叙述的大不相同……其实也未必不同，毕竟联合舰队实力足够，所以对方态度好一点也很正常，乔修亚还在星河彼端和另外两个高等文明的强者打的有来有回，世界崩塌溃灭，迈克罗夫文明已经表现出了自己并非任人宰割的牛腩的实力。

　　因为实力，所以得到尊重，这才是这个多元宇宙的真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知识接管者，似乎是从上一个‘文明大灭绝’时期幸存下来的种族！”

　　亚尔娜弥洛此时目光炯炯，这位身材娇小的翼人传奇站在桌子上来回渡步，她语气斩钉截铁：“他们知晓的信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我们必须尝试与他们交流更多！”

　　而就在此时此刻。

　　就在巴尼尔迎战源源不断袭来的塔库尔灵能者和阿摩司生物战舰之时。

　　就在莉莎与辛迪加配合初号斩灭一个又一个潜伏而来的破坏者之时。

　　就在联合舰队开始尝试与知识接管者进行交流之时。

　　世界星河彼端，失落星河之中，万界祭祀场周围，强大的光点位于半位面周围，环绕着这个可能是多元宇宙中最大的奇观。

　　老教皇与六神凝视着眼前，正在万界祭祀场统御意志的控制下，逐渐打开的庞大星门，他们虽然早就不需要呼吸，但依然做出了屏息凝神的模样。

　　这盛大的一幕是如此令人期待，让人根本不愿意闭上眼睛。

　　“快了——我已经链接上彼端的星门……只是不够清晰，还需要一点时间清除杂音……很快，我就能正式开启这个通道，将力量投射至其他星河。”

　　统御意志的声音震荡着虚空，令所有环绕在场的传奇和神明都清晰听见：“那个时候，便能先传送你们中的一位过去探路，以其为样本，我就能完全的稳固星门，彻底链接星河两端。”

　　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

　　谁能获得这项殊荣，可以头一个通过这跨越无尽虚空的星门，前往星河彼端？

　　六神互相对视，面色沉稳，老教皇眯起眼睛，摸了摸胡子，四大妖精女皇正在一旁环绕成一圈打牌，并没有听见统御意志的声音，诺查丹玛斯露出了当仁不让的表情，他也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之一——而其他的精神主宰，矮人神匠，元素掌控者和鱼人大祭司等传奇都面露遗憾之色，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次机会恐怕轮不到他们。

　　而就在万界祭祀所准备稍后从六神，老教皇和诺查丹玛斯之中选一位率先传送去星河彼端之时，突然地，所有人听见了一阵奇异的声音。

　　——啪，啪嚓。

　　“咦，什么声音？”

　　完成了乔修亚嘱托的工作，此时正与领主府一群人聚集在万界祭祀场的边缘围观星门开启仪式的萤和凛等人，下意识的看向万界祭祀场地下，在那里，有一个自然导师建立的地下试验所。

　　的确，此时此刻，位于地下试验所中，有不少绝密的东西保存着，比如说其他八位光耀传奇的还未复活的躯体，比如乔修亚封存的众多人造虚空魔物的胚胎，那都是极端危险，极端珍贵的事物——不过，比起不久之前送到那里保存的另外一个存在，这些事物全部都要黯然失色。

　　那就是一枚茧。

　　坐在恢复了黑龙本体的黑的身上，3号不禁松开了抱着小光的手，面露惊讶和严肃之色，因为她感应到了一股极端熟悉的力量……与气息。

　　神力的气息。

　　万界祭祀场的地下深处，被六重神力和圣光保护的绝密大厅之内，一枚金黄色，宛如燃烧般的能量之茧正在颤动着，蜿蜒的能量纹路在其之上流转。

　　能够看见，一道道破碎的痕迹正在茧面上扩散。

　　缝隙之中，有光蔓延。

第五十七章 强者与弱者

　　弱者没有存在的必要。

　　文明的历史，就是强者不断战胜弱者的过程。

　　古老的黄褐色恒星照耀下，有一颗暗红色的星辰，它有着昏暗的日光，冰冷的大气，崎岖多变的怪异地形。依照寻常生命的常识，这富铁的土地和大气中，本应不应该孕育出任何生命，它是如此的贫瘠无趣，以至于就算有其他高等文明的飞船掠过，恐怕都懒得去探索一次。

　　但是，就是在这近乎残酷的死界之中，如同奇迹一般的事情诞生了，在深谷盆地的高热温泉中，初始的生命萌芽伴随着蓬勃的魔力运动诞生，伴随着逐渐因为地质运动而包裹世界的‘深魔力层’，原始的生命扩散至整个世界，在数千万年间剧烈的演变下，原始生命的无数代后裔中，诞生了一个如铁一般坚韧的种族。

　　他们诞生于山脉洞窟之间，生活在蜿蜒的深邃洞穴中，这种族的造型类似于蜗牛，但是他们的躯体却比岩石还要坚固，背负的甲壳更是堪比钢铁，这厚重的壳固然是负担，但却保证群族的安全。对此，他们自豪自命名为阿摩司（Amos），这在古老的语言中，寓意为‘负重担者’。

　　时间的轮转，他们的群族繁荣壮大，他们的文明愈发兴盛，从古老的旧石器时代开始，一直到超凡之道兴盛的魔能工业时代，阿摩司人逐渐占据了整个世界，他们灭绝了同为智慧生命的泰坦巨蜥，击败了曾经共同栖息在大地之上的洪荒兽群，他们驱逐了盘山大蚣，将众多会破坏他们山脉城市的金属兽赶进生态保护圈，阿摩司人成功的改变了整个世界，改变了自己的文明，让整个星球，都成为阿摩司人的领地。

　　但是，却有一件事，是阿摩司人始终无法改变的。

　　那就是背负在所有智慧生命肩头的重担。

　　弱小。

　　弱小的原罪。

　　那是旧石器时代，被扔进熔岩池中，天生畸形的新生幼体。

　　那是新石器时代，因工具不够先进，被驱赶离开故土的古老民族。

　　那是原始大部落时代，没有掌握元素魔法，所以被夷灭全族的落后部落。

　　他们千变万化，他们数目繁多，他们是甲壳不够坚硬，被人鄙夷歧视，因霸凌缩在角落哭泣的孩童；他们是拼尽全力也无法学会魔法，被社会淘汰，只能做最原始体力劳动的苦工；他们是生而贫穷，没有资源学习，没有机会改变命运，没有任何未来可言，被社会遗忘在角落，连税都‘不配交’的‘不可接触者’。

　　他们是弱者。

　　各种缘由，各种因果，这世间自生命诞生之初，就天生的区分出了强与弱，大的细胞吃掉小的细胞，甲壳坚固的撞碎甲壳脆弱的，会用工具的奴役不会用工具的，使用魔法的欺凌不会魔法的。

　　贵族压榨奴隶与农户，以整个领地的资源供养自己和下一代，然后让和自己一样，甚至更强的下一代继续压榨奴隶与农户的下一代，国王们统治国家，王室汇聚王国之力培育强者，将统治维续至千百年之后，代代轮回的秩序如同坚固的铁锤，捶打着整个世界，将道德，逻辑与信念塑造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强者压迫弱者，强者战胜弱者，弱者不甘，弱者愤怒，但这又能如何？泪水岂能哭垮贵族的城堡，怒吼岂能震碎国王的宫殿？在超凡文明个体与个体间无法用道理计量的力量差距之下，秩序就是如此，强者无数年来，就是依靠大啖弱者的血肉，才能维持统治，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推演超凡力量一个又一个的境界。

　　正因为如此，所以文明才会进步。

　　【弱小是罪】

　　一位王者坐在它统治的山脉之国的巅峰，他俯视着自己庞大的帝国，强大的魔力扫遍整个国度——他是阿摩司文明历史上，头一个超凡力量强大到如此地步的人，他是史无前例的天才，血脉传承最高的杰作，也是头一个能够通过超凡力量，感受所有弱者痛苦，感同身受地了解这悲伤的人。

　　【弱者身负原罪】

　　文明陷入停滞了，过于原始的资源累积方法，已经不足以令阿摩司超凡者抵达下一个境界，因为底层阿摩司人无数年来的被压榨，被折磨，它们和顶层的阿摩司人几乎成了两个种族，名为‘低阿摩司人’的种族几乎没有魔力天赋，身材瘦小，甲壳脆弱，无法忍耐高温高压，无法长时间在深层矿区挖掘魔能水晶，供给‘高阿摩司人’修炼，而高阿摩司人体格健硕，甲壳由家族传承的血脉合金构成，强大的魔力足以改造地形，他们可以在火山中游泳，在熔岩中遨游，但从不事生产，一生只追求强大。

　　【一切都是弱者的错】

　　都是因为弱者实在是太弱，根本无法满足强者越来越大的需求，所以才导致文明的停滞。弱者此时已经成了阿摩司文明身上的一颗毒瘤，是无法令文明进步的根本原因，在这个新时代的黎明，弱小的低阿摩司人仅仅是存在就是一种浪费资源，他们的价值甚至是负分，这些痛苦生存，挣扎延续的生命，就连那份想要活下去的意志，都是彻彻底底的错误。

　　【弱者没有存在的必要】

　　王者感受到了弱者的苦难，王者感受到了弱者的弱小，王者感受到了他们的艰辛，他们的痛苦，他们挣扎着活着却不知明天究竟有何意义，他们痛苦的生存却不知道未来究竟在何方——他们甚至根本不理解‘明天’与‘未来’究竟是什么词汇，他们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和贵族居然是同一种种族。

　　但是和那些视低阿摩司人为工具，为奴隶，为数字的其他高阿摩司贵族不同，天生就身为强者的王者怜悯他们，王者屈尊与他们面对面，他对弱者应允承诺，他们可以祈求一个愿望。

　　而面对慷慨的王者，那被询问的弱者，那个没有留下名字的低阿摩司人，用麻木的，狂热的，痛苦的，卑微的语气，对那高高在上，面露怜悯之色的王者，无比解脱地说道。

　　“让我死吧。”

　　于是弱者死了。

　　这既是低阿摩司人祈求的救赎。

　　原来如此——他们承受着如此的苦难。原来如此——他们根本不渴望生命。

　　自那一天起，王者明悟了真理，而正因为如此，一位大帝诞生于此诞生。

　　【是了——既然，弱者会遭受苦难。】

　　那么就让弱者在得到意识，知晓自己的弱小，并在现实中成长，体会无尽的痛苦之前，将其温柔的杀死吧。在胚胎化作生命之前，在生命拥有智慧之前，在智慧形成自我意识之前，抹去这一切。

　　未来的黑暗与苦难，将会是如今的千倍百倍，面对虚空，面对其他文明，面对抹灭世界的吞世者，在这些存在的勉强，弱者的痛苦是何其悲哀——所以便抛下吧，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下，责任，荣耀和苦难，以及生存的权利和未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交给强者——

　　只留下天才，只留下强者，抹去一切名为弱小的毒瘤，让强者自我供给，让强者自我成长，让强者抛下所有累赘的供养体系，自己成为自己的文明，这样，我们的文明就必将昌盛壮大。

　　并且，不用将任何成就，任何辉煌，铸就在‘弱者的痛苦’之上，我们的文明纯净，高洁，辉煌且圆满。

　　因为一切的罪恶，一切的痛苦，早就在诞生之初，便已经结束。

　　“我们斩除弱点，我们变化躯体，我们吞下剧毒，我们改造思维，我们唾弃神与信仰，我们把我们的教皇挑起来架在铁锥上烧死，我们在自己的星球上引爆魔能裂变弹，只是为了令所有弱小的存在不存在一丝一毫存活的可能。”

　　“我们是阿摩司人——天选之背负重担者——我们背负甲壳，背负丘陵，我们背负山峰，背负星球，我们的大帝背负星河前行，我们笑着吃掉弱者的血肉，将苦难从他们手中接过，一切荣耀与责任啊，我们将在这个黑暗的多元宇宙中战斗至最后一刻，将所有属于弱者的悲伤与痛苦，都从所有的星辰中祛除！”

　　扭曲的意志，化作庞大的集群，漆黑的信念，横跨星河而来。

　　无人感受到这恐怖的波动，无人能知晓这只存在信息源头，只在‘火焰’中扩散的浪潮。

　　的确。人是无法感知到的。

　　这震荡于文明的火焰与火焰之间，纯粹的‘灵’之震荡，或许只有代表着‘文明本身’的集体意志，才能稍稍感知一二，感知到这穿梭无尽黑暗而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