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能是你冲进他家去杀了他,而明天就是别人摸进你家杀了你。结果就是大家谁都别睡好。
既然这个局势要长久的维持下去。
那么,即使是互为死敌的帮派,也绝不可能互相打到家里去……
当然,如果在争夺地盘的战斗中胆怯、躲在家里的话,也是可以的。
但在自己帮派打输并撤退之后,家门口可就一定会有几个人全天盯着了。帮派对于这种「怯战的懦夫」,自然也不会来人营救。
而即使如此,那些帮派也不敢在白天打起来。
因为虽然丹尼索亚的地方警察指望不上……但「骑警」并不一样。
骑警是直属王家——或者说,属于「丹尼索亚家族」的超凡者部队。
他们所有人都是超凡者,会在整个白天在丹尼索亚中骑马巡逻,在丹尼索亚至少保持明面上的秩序。
这当然不只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时刻让海盗们对丹尼索亚怀有敬畏之心。而不至于膨胀到找一块地方自立为王。
丹尼索亚的贵族们,一方面在利用这些海盗、另一方面却又在钳制他们。
与警察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
王家骑警有着被俗称「杀人特权」的惩戒权。
只要他们看到「恃强凌弱」、「殴打无辜市民」等海盗可能会做的事时,他们可以在确认其罪行后,直接对其进行惩戒、甚至可以将其击杀。
而他们要做的,只是事后为每一条人命写一篇长约四百字的「特殊处理报告」。
同时,这也不会被算作犯罪率。
他们只是存在——哪怕没有出现,就会让那些海盗们变得老实起来。
然而,骑警也有众所周知的弱点。
那就是他们一天只上班六个小时,而且不会倒班。
最晚到太阳落下,骑警肯定就下班了。他们不可能加班的。
而不在工作状态下——或者简单来说,「不在马上」的骑警,就失去了杀人特权。
唯有他们在马上的时候,才能执行惩戒权。
因为这些马本身就是被国王亲自授勋的「勋爵」,每匹马都有它们自己的名字。
而他们仅仅只是在严格的训练过后,选定的「勋爵的伙伴」。
是的,丹尼索亚就是这样荒诞的国家……马甚至有杀人的权力。这些马,就等同于一位国王亲自授勋的贵族。
海盗们为了应付骑警的惩戒权,就有了另外一个策略——那就是让需要被杀掉立威的人,「自愿把自己卖掉」。
只要他们在赌档中把自己赌上,并且输掉的话……
基于联合王国尚未废除的奴隶制传统,这些违反了「海盗私法」的人,就被视为「他人的所有物」。
就算被当众杀死,只要别把其他人的房子溅一身血、或者把尸体丢到别人家门口,也不会有人来管。
这就是赌档的意义所在。
将「完全不合法」的东西,洗成「至少不违法」的场所。
只是这洗的并不是钱。
而是人……
或者也可以说,这并非是「丹尼索亚枢密院」的疏漏。
正是他们故意让丹尼索亚的局势变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警察是需要讲道理的、需要发工钱的,但是海贼不用——
他们既然已经开始大批量的雇佣海贼了,干脆就用海贼治国。而「骑警」就是这些「海贼义警」脖子上的尖刺项圈。
但骑警本身若是权力过大,也会导致他们自己出问题……于是最终实权就被授予给了马。
而这些马——这些畜生的权力之基,则是因为它们属于「贵族」。
安南突然理解了一些什么……
雅翁的画作、孵化出了纸姬;雅翁的雕塑也同样伟大……那么,雅翁的剧本水平又如何呢?
要知道,悲剧作家曾经就是雅翁的学生。
但雅翁似乎没有什么传世的剧作。
而现在,安南似乎明白了。
他眼前的整个联合王国,都没有被雅翁进行过任何干涉。
或者说就是因为他完全没有进行任何干涉。而是将权力放给他们,任由他们自己胡作。
才让这些「人」的内心深处,对权力、钱财的诸多欲望,能够自行粘附结成一幕荒诞的「活剧」。
这些围在一起,手上沾满罪行与血腥的人们,就像是被欲望之线随意摆动的提线木偶。
共同上演了一出长达数百年的木偶戏——
一幕自然、荒诞而又合理的木偶戏。
第1026章 绳索或是铁钩
“来,孩子们。抬头,看着。”
带着纯白色笑脸面具的档主,搂住两个孩子的肩膀,发出低沉如深渊般的声音:“来看你们的父亲最后一眼。这就是将你们带到这里……把你们押在赌桌上、并把你们输给我们的父亲。也是破坏了规矩——把你们丢在这里,自己逃走的懦夫。”
听到这话,小女孩顿时就哭的更大声了。
而那男孩的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
但他却仍然倔着头,硬是努力的看着被拖行了一路、已经陷入了昏迷——
或者说,可能已经死去不知多久的中年胖子。
仿佛要将他的身影烙印在自己的记忆中一般。
“那么,老规矩。孩子们……”
档主发出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缓缓说道:“看够了,就给他送个行吧。”
随着他这话落下,身后便走出来了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
那胖子穿着大款的衬衫,但即使如此……
扣子紧系着的衬衫,也是崩的紧紧的、露出了他满是汗毛的肥胖肚皮。
他的左手提着一串缆绳,而右手则握着弯钩。
他就摊开双手,一言不发的站在档主面前。
小女孩发出一声如小鸟般的悲鸣、连忙将目光移开。
安南对着艾萨克小声问道:“这里是什么规矩?让孩子亲手把他们父亲杀掉吗?”
“没那么离谱。”
艾萨克同样压低声音:“是「宽恕与否」。”
“什么意思?”
“这男人已经沦落到要将子女赌上的地步,说明他多半是死定了。
他是在用自己的孩子,来赌一次翻盘的机会——
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孩子把自己救下来。”
艾萨克微微垂下目光。
或许是因为周围环境昏暗的缘故,他那碧色的瞳孔显露出一种如狼般淡漠的幽绿色:“像是那个男人一样……明明他自己并没有负债、也没有破坏什么规矩,只是为了钱而将我卖掉——
或者说,只是为了将我扔掉,而把我压上赌桌的情况,属于极少数。”
因为作为筹码的「人」,必须在法律上属于他。也就是说,只有父母能够赌上自己的孩子。
虽然根本就没有属于他的一分钱花到我身上,但他依然算是我的「父亲」。
“只要是人,应该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说着,艾萨克冷笑一声:“至于把他自己的命也赔上……只是因为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在完成了最初的目标——将我丢掉之后,却没能来得及收手。
“或者说,赌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它能够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的灵智与理性,让他在无可救药的疯狂中嘶嚎着堕入地狱。
就算是超凡者的诅咒,也很难像是赌桌一样轻而易举做到这一步。”
“那么,你说那个男人死定了?”
“这俩孩子显然是他亲生的。而那个胖子,看起来像是个商人。”
艾萨克伸手扶住安南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那两个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男人丢了货。”
在咱们这儿,船队只要不给海盗缴奉纳金、是不被允许通过受控海域的。
一般来说,是船上的每个人头一枚金币。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那么,自然就会有一些商队一口气给海盗大量的奉纳。换取一长段时间的通行权。而这个费用就会减少很多。”
安南挑了挑眉头。
这保护费还能包月包年的?
“因为运送货物需要给海盗大量的奉纳金。
那么就会有一些船长,视图规避这种情况——于是他们会干脆与海盗合作。
“他们会在运送货物的时候,顺便给控制区域的海盗运送一些东西。用来抵偿奉纳金……一般来说,都是一些无法通过地铁安检的「大活儿」。”
大活儿?
安南有些好奇:“比如呢?”
“比如说浇上水就会持续放出毒雾的「便携毒桶」,矮人那用来炸矿坑用的强力火药「爆破粉尘」,还有活着被绑起来的破坏巫师。这都是在我那个时代比较常见的东西。”
艾萨克眯起眼睛:“现在的话……还有黑火、蜜唇、一些奇奇怪怪的咒物。还有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