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非蛇之蛇孽生于天车御手的尸骸,吞食世界以生变】。
天车行于升与变之道,而蠕虫是变之兽。它也可以算作天车的一部分。
你侍奉天车的「升」之道,我侍奉非蛇之蛇的「变」之道,我们不应该算是一伙的吗?”
谈及自己的行径,弗拉基米尔脸上没有任何羞愧之色。
维克多沉默许久。
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的确曾经侍奉非蛇之蛇,我们也的确曾经入侵了雅瑟兰大陆。精灵因此而衰败,就是我们的宿命。
正是因为我曾犯下不计其数的罪过,所以我才会在这里赎罪。
“蠕虫为衔尾之蛇,它啃食的世界越多就越贪婪。
蠕虫既然生于我们的世界、生于我们的贪欲……我们就有责任控制、压制蠕虫……”
“别搞错了,维克多。”
弗拉基米尔打断了他的话语。
“蠕虫再贪婪,啃食的也是别人的世界。如果不希望有来自异界的入侵者,就把他们啃的干净一些就是了。
这与你们不想被活沙漠吞噬,就入侵雅瑟兰有什么不同?”
“为生存而战,与为了贪欲而战,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更何况……我从未否认过,那场战争是错误的。”
“但我可不认为那是错误的。人之所以高贵,就在于人有欲望。所以我才能抵达黄金阶……我循欲望而行,有错吗?”
弗拉基米尔答道:“蠕虫是被无法封印的,它迟早会脱困;
如同世界只要存在变数,就终究会衰败。
既然如此,我们加速一下这个过程,来换取现有的利益又有何不可?”
“那么,既然人迟早会死,你不如现在就死一下?”
安南同样平静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
第763章 你给路达哟~
狭窄的通道中,猛然绽出了纯澈的光。
高高扬起两道光翼、全身绽放着光辉的安南,宛如流星般一往无前刺入到了灰暗的领域中。
“果然是你,弗拉基米尔。”
手持三色权杖,闪耀着光辉的有翼人形悬浮于空中,发出带有重叠回音的声响。
弗拉基米尔只是将崇高假身的影响范围缩小,护在他的身边。
他发出低沉而给人以寒冷感的声音:“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陛下?”
“自然是,最开始。”
安南答道:“在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
在塞利西亚刚被他送下地牢后不久。
安南的咒缚,「天使的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痛感。
他清晰无比的看到,地下猛然间亮起了一个极闪亮的红色人形。
这是「背叛者」出现在他身边的证明——而那正是在弗拉基米尔出现的瞬间。
在感知到对方的同时,安南就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感。
再加上塞利西亚刚被送下去……
完全不需要推理。
安南直接就能猜到,弗拉基米尔多半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方式,直接出现在了大公府的地下。
弗拉基米尔是黄金阶的超凡者,而且在黄金阶中也是偏强的那一类。
原本卓雅他们就打不过弗拉基米尔,在他进阶之后更是如此。
再加上,弗拉基米尔身上闪耀着的红光,已经证明了他的立场。
于是安南直接制止了卓雅等人下去查看的行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损失。
他直接派遣了最强大的维克多前去迎击,拖延时间……
并且开始召集玩家、让他们在大公府内集合,而自己则脱下衣服、再度使用了「仪式法术:天车之痕」。
他才刚从黑岩咒窖回来不久。
尚未迎来新的黎明,因此他残余的秩序法力已然存量不多……能战斗的残余时间也不算多。
——但他必须战斗。
玩家并不是士兵,他们不可能做到令行禁止。
即使安南发起了紧急召集,他们也不会立刻做出反应……这是由他们本身的特性所决定的。
既然安南要以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热情,来单纯的维持「兴趣」,那么他就不可能再对他们强求纪律。
而且就算玩家们被安南集结过来,以他们如今的等级、直接对抗弗拉基米尔……胜算也是依然堪忧。
可安南不能逃走,他也不想逃。
大公府不容有失,这与凛冬公国的稳定息息相关。地牢与霜兽更不能被破坏——那只会引起第二次国内动荡。
而在等待支援的空余时间,就由安南自己顶上。
他不需要击败敌人……只需要拖延时间。
开启「天车之痕」,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被突然秒杀。
“从最开始吗。”
不知为何。
听到安南这话后,弗拉基米尔却是沉默了一瞬。
他微微眯起眼睛:“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等一下……
你又明白啥了?
看到弗拉基米尔这反应,反倒是安南有点茫然。
但总之,玩家们还在集结中——姑且是能拖则拖。
安南自然也不会反问弗拉基米尔,把他误解的东西戳破。
反倒是顺着弗拉基米尔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如今,真相已然不言自明。你当年从我这里离开时到底是如何想的、如何计划的,我不用询问塞利西亚也已经知道了。
唯有在对事物所知甚少的情况下,「询问」本身才有意义……如同消灭证据的行为本身,就可以作为证据一般。”
你在看到维克多之后,就决定不再隐瞒——想必是你已经意识到「在自己抵达此处的行动被发现之后,安南已经足以推断出剩余一切真相」这种事。
“弗拉基米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事实上,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言语。
大概就是在对方说了一堆东西之后,安南缓缓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正是我想的」。
但奇妙的是,弗拉基米尔还真吃这一套。
满面伤疤的老人沉默良久,感慨道:
“我也的确想过,昔日安南殿下是否早就知道了一切,才会放我离开。
如今看来,当真如此。这正是陛下所擅长的「钓鱼」之技法。
只是被钓出来的鱼,不只是那些争权夺利之辈、那些短视而又愚昧的贵族……还有我自己啊。”
果然如此。
弗拉基米尔从最开始就已经是蠕虫信徒了。
当时一周目的自己,选择让弗拉基米尔来执行这个任务。
一方面是为了勾引那些心怀反意的冬之手与地方贵族出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弗拉基米尔这个不稳定要素「流放」到远处。
以免在自己进入二周目的时候,被其误导或是欺骗。
——不愧是我。
弗拉基米尔的反叛,竟然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甚至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作出了推断。
我当时是怎么做到的?
弗拉基米尔只是拄着手杖,回头望了一眼塞利西亚。
他沉声道:“这次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也暴露了我的弱点。”
若是三十年前,我在梭罗尼克看到我之前,就会直接将其杀死、转而离开,你逮不到我、也看不见我。
“可在下手之前……我想,或许应该给他一个告别的机会。
应该让他知道自己为何而死,以此满足他小小的心愿——为我而死。
“我明明知道人是会变的,却还在以那小狗从前的模样来想象。
听闻人说,人老了之后就容易变得优柔寡断,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等等,你真不打的吗?
你再唠一会,我的变身时间都快到了啊?
安南反而有些犹豫了。
早知道能和弗拉基米尔聊这么长时间,他就不变身之后再冲下来了……
光是用聊天来拖延时间,就已然能够达成目的了。
而如今聊着聊着,身上遮掩身体的圣光突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