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文渊也是数朝老臣了,且是帝党中坚。景泰十二年底,何文渊就是主导弹劾‘前太子,沂王虞见深’的关键人物。
何文渊直接以礼官身份出面指斥废太子失德,给予太子一党沉重一击。
少傅于杰不由微一颔首,这两个月来他虽然在巡视边防,可一直都有关注朝中的形势。
尤其襄王谋逆案,于杰极其震撼,也为襄王的盗名欺世,恶毒手段震怒不已。
在他看来,太子虞见济的重病,正是如今朝中的动乱之源。
襄王为一己之私,连续谋害两位太子,其罪可谓是罪大恶极!
幸亏朝中还有李轩这样的栋梁之臣,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他于杰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天子?
太子虞见济至今都晕迷不醒,醒来之后恢复正常智慧的希望也很渺茫。
试问景泰帝岂能不怒?这几乎就是丧子之痛了。
此时于杰却发现自己的女婿脸上有着几分迟疑之色,他就不禁眉眼微扬:“有什么事,怎么吞吞吐吐的?”
虞骥就苦笑着一抱拳:“数日前天子召见,天子有意令我执掌绣衣卫,担任绣衣卫都督,掌北镇抚司。”
于杰问闻言一愣,然后苦笑。他想这位天子的行事风格,真是别具一格。
如今大晋的卫所军,还有大半个京营军权,全在他于杰之手。
可天子对他居然不加忌惮,反倒是欲将天子的耳目爪牙‘绣衣卫’,也交到他女婿的手中。
于杰既感动于天子的信任,又为此头疼不已。
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辞了!绣衣卫有左道行在,你去那边搅合做什么?”
“小婿遵命。”虞骥眼神略有不甘,可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想天子其实也没亏待左道行,这位除了继续掌握南镇抚司,如今还出任了内缉事监提督。
在‘内缉事监掌印太监’空虚的情况下,左道行这个‘内厂提督’就是内缉事监的首脑人物。
可虞骥理解自己的岳父,这桩事于杰如果真敢答应下来,外朝中必定弹章如云,无数人要指斥于杰为权奸。
他这岳父不会在意旁人怎么看,却会坚守自身的‘人臣’之礼。
且所谓烈火烹油,盛极而衰,虞骥也感觉他们这一家权柄太过,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于杰又看向了城东的方向,问道:“冠军侯何在?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哪个书院讲学?”
虞骥当即不假思索的答着:“应该是在他的侯府吧?自从襄王谋逆案之后,冠军侯讲学的频率就已大不如前。绝大多数时间,他的本体都呆在家中,或者军营里面。”
他说完之后就好奇的问道:“岳父要去见冠军侯?您不先去陛见天子?”
于杰则摇着头:“军情紧急,我需见了这位新任的京营都督同知之后,才能再陛见天子,商议军情时做到全局在胸。”
他这次之所以匆匆归京,是因他在巡视大同的时候,发现蒙兀人又有起兵入寇的征兆。
于杰预计这次蒙兀人入侵的规模应该逊色于景泰十三年,可蒙兀人的控弦之士,依旧达到八九十万之巨。瓦剌哪怕只动员其中一半,数量也能达到四十五万骑。
——如果只是这四十五万骑,倒也没什么。大晋现在的国力军力,足以应付。
可今年年初,云南那位麓川大土司已经将晋廷遣派过去的官员驱逐。
然后承德千户所又有大患滋生,使得大晋边境的形势,又变得左支右绌起来。
而此时已升任‘京营都督同知’的冠军侯李轩,在军中的分量是越来越重。
于杰对他执掌的‘神机左右营’尤其重视。
半年之前,于杰对于李轩的全火器战法也是不以为然。
李轩为说服他,设计了一次兵棋推演,战局的双方是‘神机左营’两万二千人与十万蒙兀‘怯薛军’,结果却是怯薛军惨败。
在这之后,于杰虽对李轩的‘神机左营’有了些期待之意。可心底深处,还是不认为这种全火器战法能够成为战场上的主力。
可如今的局面,却迫使他不得不提升对‘神机左右营’的重视。
于杰心想那‘兵棋推演’虽然不足为凭,可只要李轩执掌的‘神机左右营’能够发挥出兵棋推演时的三,四成战斗力,就足以让大晋面临的整体形势大为改善。
片刻之后,于杰驾驭的‘赤雷神辇’就降落于冠军侯府前。管家李四海当即从府内迎了出来,将他们引入到侯府的中堂奉茶。
于杰可不是为喝茶来的,他甚至没有落座,直接询问:“你家侯爷呢?”
李四海的脸上,就现出了尴尬之色:“主人他现在稍微有点不方便,请少傅大人稍候。”
于杰闻言凝了凝眉,直接就往后堂走。
李四海连忙追了上去,神色尴尬:“大人,大人,这真不方便,主人他现在也不在侯府。”
虞骥就皱了皱眉头:“冠军侯不在家中?那他在何处?”
他眼神有点不满,既然李轩不在侯府,那又何必将他岳父请入府中?
于杰却是面色平静,他一直走到了后方的练武场,就停住了脚步。
只因这个时候,于杰已经望见了‘李轩’。
这其实是他在侯府中堂,用神念感应到的‘李轩’。它的气息灵机与真正的李轩一模一样,不过却是一个木人傀儡。
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女,正操纵着这木人傀儡做着各种动作,运刀练拳‘嚯嚯’有声,虎虎生风。
这少女应该是叫独孤碧落,她望见于杰之后,神色略有些尴尬,朝着敛衽一礼:“绣衣百户独孤碧落,见过尚书大人。”
虞骥的神色却是一阵错愕,他看着一身气息灵机与李轩相同的木人傀儡:“独孤百户,请问这是何故?冠军侯他人呢?”
独孤碧落不由陷入迟疑,不知该如何答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穿着紫授道袍的少女,也施施然的走入了进来:“我也想知道,李轩他去了哪里?他不是跟我说,今日要专心修行武道,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空暇吗?”
这是感知到侯府这边的动静,跑过来看情况的少天师薛云柔。
于杰则是皱了皱眉头,神色怪异的看向前方。
只因这个时候,李轩正好衣衫不整的从北面的高墙匆匆翻墙而入。
当他望见于杰,还有薛云柔之后,就不禁神色尴尬道:“咳咳!劳于少傅久等了,下官事务繁忙,怠慢了少傅,还请少傅不要见怪。”
于杰则神色怪异的,往北面高墙之后眺望过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边似乎是长乐长公主府吧?
虞骥也同样面有异色,他在于杰耳旁悄然道:“长乐长公主虽然常住宫中,可最近这半个月,偶尔也会出宫到公主府处理府中事务。”
薛云柔见状却脸色如常,她笑盈盈的走到李轩身侧,然后语声轻柔的朝于杰道:“于尚书能否在外堂稍候片刻?小道有些私事要与李轩说,只需半刻时间就好。”
于杰当即一言不发,迈步就往外走。
他感觉挺尴尬的,他本是为商议军情而至,行事也就稍微急躁了点,可谁想到会撞上这样的破事?
就在于杰走出院门的时候,他发现旁边大片的葡萄架倒塌了。
第619章 梦想齐人之福
半刻之后,当李轩终于从侯府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这位冠军侯的两只眼圈略微发黑,脸上也有几道划痕。
由于天位级的武意残留,李轩一时间竟无法恢复。
于杰知道缘由,却只能视如不见,他面无表情的问:“冠军侯刚才是去见了长乐长公主?”
李轩闻言神色讪讪,不过他接下来还是坦然道:“是去见了公主,我二人讨论了一阵儿国政。”
于杰心中不由冷笑,刚才李轩那模样,可不像是在讨论政务。
如果换在他年轻的时候,在望见刚才那一幕之后,是一定会具本弹劾李轩与长乐长公主行为不端的。
可他现在不是御史,不是礼官,也不是科道官,而是大晋开国以来权柄最盛的兵部尚书。
于杰知道这封弹章一上,这朝堂会更加混乱。
由于襄王谋逆案,大晋朝的官员本就已无心政务,如果再出这么一个丑闻,那接下来三五个月,朝堂都别想消停下来。
除此之外,于杰对于这两人的‘奸情’也有所猜测,知道是与半年前虞红裳遇袭有关。
所以这桩事嘛,其实怨不得李轩。
于杰只能在私下里劝诫当事人:“请问冠军侯何时娶公主过门?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禁苦笑。
他今天其实真没做什么,是清白的。
关键是虞红裳不让,这半个月来,虞红裳虽然在李轩的攻势下给了他几分好脸色。
可不知怎的,虞红裳是怎么都不肯让李轩碰她的身子。
于是今日李轩下了大功夫,哄得虞红裳情迷意乱。可结果还没动真格,就被于杰搅扰了。
“怎么说呢?”李轩挠了挠脸:“我有探过陛下的口风,不过陛下好像不愿意。”
他所谓的试探,其实是想要‘兼祧’,就是兼祧两房,两个正妻的意思。
甚至兼祧三房也是可以的,可惜李家的支脉大多都无断后之忧,让李轩深深烦恼,在想着多认一点李家的远亲。
李轩依旧在做着三妻四妾,齐人之福的美梦,他认真想过了,自己做驸马也不是不行,却不能被限制住了。。
他欠下了太多的情债,不想身边的几个女孩没有结果。
不过这结果可想而知,天子就没给他好脸色,直接黑着脸拂袖离去,然后罚俸一个月。
“陛下不愿?”于杰皱了皱眉,面现疑惑之色,随后他就微一摇头:“此事我会询问天子。”
于杰认为自己不能偏听偏信,这位冠军侯虽然是理学大儒,浩气琉璃,却绝非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诚实君子。
他很少说谎,却能用‘真话’将人戏弄在股掌之间。
接下来,于杰就随着李轩前往神机左右营的营地。
为方便训练,李轩已经将两个大营合在了一起。除了一部分左营将士需要驻守于宫内之外,其余都放在此地操训。
而于杰这一路巡视下来,还是很满意的。
这位冠军侯虽然将许多时间放在女人的肚皮上,可对于神机左右营的掌控力却很不俗。
除了那八千新募之军之外,其余将士都已能娴熟掌握‘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射术,达到李轩定立的标准——百息之内开火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