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轩说了要防万一,那他就过来这边看着。
也就在当日临近傍晚的时分,在占城国境内行军的二十余万交趾将士,都纷纷停住了脚步。
他们是两日之前,从新近攻占的芽庄南下,往占城方向行军,准备将占城国一举攻灭。
可这时候,这支交趾大军却停滞于原野之上。
所有的交趾将士,都神色错愕的看向了天空,只因那原本还只能算是阴郁的天空,此时竟黑云笼罩,天日无光。
随着时间推移,天地间逐渐狂风鼓荡,将周围的树木都刮得弯腰折倒。
天边处又劈下了一道道刺目的雷霆,将天地间映耀得恍如白日,然后斗大的雨点,开始从天际倾泻而下。
这使得交趾军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现出了几分惊惧恐慌之色。
他们在交趾沿海一地土生土长,经历过不知多少场南洋风暴。此时只需看这天色,就知有一场极大的台风正在临近。
而此时在交趾军的中军之内,交趾国主黎元龙的辇车之前,交趾国‘镇北大将军’黎胜,脸色已是血色褪尽,一片青沉。
他正聚集着一身真元,施展灵视,往东面方向眺望。
而此时那东面天空的景象,让他黎胜心胆剧裂——那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漩涡,那巨大的风眼就仿佛是一个梗塞天地的磨盘,在席卷碾磨着天地间的一切事物。
那就仿佛末世般的情景,黎胜还可望见那风暴之内,有无数的风系妖魔混杂于内。
它们随着狂风起舞,助推其势。
“王上!”黎胜‘咕哝’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还请王上尽快下令停止进军,即刻筑垒防风!此等规模的风暴,臣下出生以来,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可黎胜不能确定筑垒的效果如何,能不能让这行进于野外的二十余万大军幸免于难。
以他的预估,显现于天空中的那个风眼,距离交趾应该还有两三千里。
可如今只是这风暴的边缘前哨,就让他麾下将士中的许多人,都无法在地面站稳。
且致命的不止是风,还有那随风而至的大雨。
这不但会在风暴之后,导致军中大规模的疫病,还会引发洪水。
他们这附近水系纵横,一旦雨水过大,很可能会将这二十余万大军活生生的淹杀。
黎胜心里更多的是疑惑,在南洋一带,冬季的台风不是没有,可却非常少见,规模也非常小。
黎元龙端坐于辇车之内,也是煞白着脸,既惊又怒:“召钦天监正!让他给我滚过来!”
就在须臾之后,一个神色仓惶的红袍官员匆匆赶至。
他脚步踉跄,直接跪在了黎元龙的御前:“大王容禀,今年入秋之际,我们堪测过天象,确定了今年没有台风啊。”
“那么这台风是哪来的?”
黎元龙直接拿起了一个镇纸,往此人的头顶上砸了过去:“那么大的风眼,是假的吗?还是被人凭空变出来的?你们是怎么看的天象?”
钦天监正不敢躲闪,任由那镇纸把他额头砸出一个巨大伤口,血液横流。
“王上!臣实不知,臣二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实不知这风暴源于何处。不过王上您忘了我们出征之前也经过占卜?那是太后亲自主持,可占卜的卦象,并无任何警兆啊!”
钦天监正深深一拜道:“还有,刚才臣过来之前观云望气,发现了术法的痕迹,这次的台风很可能有人为的痕迹。”
黎元龙原本想说这么大的风暴,岂是术法能够促成?
可随后他就微一蹙眉,取出了一面冰蓝色泽的圆镜。一身龙气催使,用镜面往东方一照。
那圆镜顿时现出无量毫光,扫荡着天地之间。
最终这面圆镜锁住了夷洲方向,那镜面之内,也显化出玉山之巅的景象。
那是一个庞大的法阵,上千名术师端坐其内。
在这法阵中央,一位穿着紫授道袍,仙风道骨般的中年道人,正神色冷然的往这边眺望。
钦天监正认得镜中的道人,他的瞳孔收缩:“王上,这是大晋正一道龙虎天师张神业!”
黎元龙意识到这必定是晋人的报复,他的心绪顿时沉冷如冰。
“昆仑派的那位白虎宫主呢?把他叫过来。他不是承诺过,一旦晋人攻伐本朝,金阙天宫可增援十名天位?本王现在就要。”
他知道目前的情况,那台风已经不是人为之力能阻止了。
可他们还是要尽早破坏夷洲那座法阵,这多少可以降低这场风暴的威力。
“还有粮食!”
辇车前方的大将军黎胜,则用颤抖着的声音提醒:“王上,我们得把卖给他们的粮食讨要回来。”
他意识到这场风暴之后,整个交趾国内,不但将有无数人罹难于风灾,所有的稻田也都将绝收。
黎元龙愣了愣,然后他就眼前发黑,身躯就一阵摇晃。
黎元龙从未想过,晋人的反击竟是如此的迅疾凌厉,如此的恶毒!
第708章 我才不怕
大司命是一个时辰之后,得知了南洋一带爆发超大规模的风灾一事。
她原本在西安城的秦王府里面疗伤,在听闻此事后不禁面色一阵呆滞:“这次的台风很大吗?这个时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风灾?”
“说是超出南洋有史以来最大。”
第七任紫微宫主问是非苦笑着道:“那边的说法是天师张神业所为,是大晋对交趾的报复,可这么大的风灾,只有真正的极天位才能造就,所以这想必不是人为。
张神业应当是因势利导,助推其势。此外以弟子的猜测,这次的风暴,很可能与北方的寒潮南下有关。”
“寒潮?”
大司命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次的‘冰河临世’可谓是万年一遇。
过往史书中从未有过,所以大司命从未想过南洋会因此爆发剧烈台风。
可大司命凝神推演片刻之后,就已认可了紫微宫主的判断。
只需是粗通‘风’法之人,都知道风的生成,是与冷热空气交汇与气压变化有关。
“既然交趾求援,那就想办法抽调人手,这次就由你亲自带队过去——”
不过大司命语声未落,就见问是非的脸上流露出难色,她不禁蹙眉:“怎么,我金阙天宫连十名天位都调不出来?”
问是非摇头:“汾阳郡王那魔头显然早有预料,最近陕西几个方向的攻势都加大了力度。大晋几位辅政大臣,文华殿大学士汪文,少傅于杰,吏部侍郎商弘,都直接压到了潼关。
还有汾阳郡王本人与江云旗,此时也到了南京,这分明是在策应夷洲法坛,甚至可能有布局诱我天宫在夷洲决战之意。”
大司命就蹙眉道:“那么是非你的意思是?”
“暂时置之不理!”紫微宫主问是非面色平静:“师尊,两日之后,就是李轩大婚之日。我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为小不忍而坏大谋。”
“怎么不加理会?”大司命的语声沉冷:“即便不去夷洲破坏法坛,去几个天位帮助他们降低风灾损失也是好的。”
关键是现在整个大晋范围内,金阙天宫能够用得上的势力已经很少了。
大司命对拥兵数十万,土地肥沃的交趾国还是非常看重的。
这不但是‘麓川土司’思任法的后盾,也是未来十几年内,陕西一地不可或缺的粮草来源。
交趾国的大军,还可牵制广西都指挥使司几十万的兵力。
大司命甚至希望能挑动黎元龙的野心,使之提兵北上,攻占两广。
金阙天宫自然不会违逆‘天数’,只是打算将此人作为牵扯大晋军力的棋子。
在沂王虞见深入主京城,让‘历史’回归正轨之前,大司命都不希望交趾的力量被削弱。
问是非摇着头:“没用的,这么大的风灾,我们的天位过去了也没用。且以弟子的料断,这只怕无法平息交趾人的怨怼。”
他面对大司命不解的目光,轻声一叹:“问题是粮食,我们已经几乎买光了交趾的粮仓,而今年交趾注定了要绝收。”
大司命身躯一震,脸色一时沉冷如铁:“就严重到这个地步?实在不行,可以让史天泽那边退还一点粮食回去。”
“这些粮食中的一大半都已经进了麓川土司的粮仓,剩余的则入了陕西的军库,哪里能退得回来?”
问是非语中含着几分无力道:“如果是在秋夏之季也就罢了,偏偏是冬季,以弟子之见,黎元龙这次如果处置不当,黎氏王朝或有覆灭之优。所以弟子以为,我们不妨先缓一缓。”
他知道在交趾与琼州这些地方,冬季的温度都与中原地带的春秋两季相仿。所以哪怕在冬天,交趾都有大量的水果产出。
那边的人都不用为粮食费心,他们随处都可见食物,四季不绝。
可这次的情况不同,今次暴风之后,不但会摧残果树,交趾的气温一定会大幅度的下降。
大司命则是陷入沉思,她明白问是非之意。
黎元龙面临危局之际,他迟早还是得向金阙天宫求援。
所谓救急不救穷——与其出手援救之后还被怨怼,还不如等一等,让交趾人意识到金阙天宫对他们来说不可得罪,也不可或缺。
大司命思及至此,就神色果决道:“也罢,此事就依你之意。”
随后她抬眼看向了北京城方向,神色冷冽之余,又含着几分疲惫。
“为师是真没想到,居然连交趾那边的天数也发生了变化,那个魔头,竟凶顽至此。”
紫微宫主问是非也生出同感,金阙天宫如今面临的时局,是前所未有的艰难凶险。
这甚至让他生出了自己是与整个天地为敌之感。
反倒是那个违逆了‘天数’的魔头——正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可随后紫微宫主问是非就振奋起精神道:“师尊勿忧,后天就是李轩大婚之日。且据弟子所知,大晋江南诸地欠收已成定局。最多明年初春,大晋诸地就会缺粮。天下大势,必将由此而变。”
大司命不由微一颔首,心想她岂能让这魔头顺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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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内,在江云旗黯然伤神的离去之后,江含韵就羞臊到无以复加。恨不得化身鸵鸟,把自己埋进土里。
接下来她又极力的想要逃走,不过李轩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一句话就把江含韵给镇住了。
“夫人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是畏惧婚事,还是畏惧本王?所以决定背信弃义,想要逃婚?”
江含韵顿时就怒了,心想自己才不怕呢,也没想过逃婚。
她会怕了李轩?真是笑话。
不过江含韵还是把李轩赶出了江府,说自己本来就决定明日归京,李轩跑到南京来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