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磊是被爆了头。
郑甜是脖颈被打断,头飞了好几米。
陈菡语的死状最为令人震怖。
她是被蝎狮重狙的恐怖反作用力硬生生砸碎了身体。
她的身体被撕裂了。
还有那个此时不在场,却如凤凰般身融烈焰的少年于烬。
即便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即便其他人毫不知情,但在任重的心里,那一幕幕都太近太近,太清晰了。
用了好长的时间,他才慢慢平复下来。
侧躺在陈菡语大腿上的任重又听着其他人的闲言碎语时,竟有如梦似幻的错觉。
不管怎么说,都活着,就这样挺好。
任重稍微挪了挪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枕靠的姿势,更便于思考。
陈菡语并未喷洒香水,但任重却从她充满弹性的大长腿上闻到了股淡淡清香。
比起小队里其他人的劳累奔波,只负责拆解晶片的陈菡语在日常狩猎时基本不会出汗。
没有天生体香那么玄乎,她身上这香味,想来该是洗衣液的残留。
这香气让任重的思绪又变得更清晰一些。
虽然一时半会儿想不通缘由,但这是自冷冻仓里第一次复活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时间流淌。
不知不觉悄无声息间,自己的时间齿轮刻度开始了转动。
历史往前翻动了厚重的一页。
他意识到自己真正失去了半月时光。
他心头略有空落。
回想起上次复活前半月里的种种细节,任重扪心自问,自诩做得还算不错。
但以他的完美主义者性格,其实觉得依然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可惜岁月如歌,流水不腐,即便有遗憾,那也只能注定是遗憾了。
同时任重又在庆幸。
虽然不知缘由,但起码已经得出结论,复活后回溯的时间就是一个月整。
之前每次都冷冻仓开局,是因为压根没活够一个月,都没触摸到时间线段的另一头。
幸好这次我没走,选择了极限压榨开局。
否则等到多年后,当我功成名就再次回到白骨盈野的星火镇废墟,想用自杀来弥补遗憾的美梦也成了梦幻泡影。
这次我遵从本心的召唤,做了看似癫狂实则正确的选择,没因一时的软弱与偷奸耍滑的念头而留下永生之憾。
……
“任先生,任先生,醒醒。我们到镇子了。”
任重头顶传来陈菡语略显局促与尴尬的提醒。
其实先前任重偷偷看表的瞬间,陈菡语就已经意识到他醒了。
但她把事情理解去了另一个方向。
她把任重看表的动作当成了这家伙想用手来更清晰地感知一下自己大腿的弹性。
陈菡语给弄得很尴尬,却又不好提醒。
她也觉得很迷惑。
小队里每个人都觉得任先生与鞠经理夜夜笙歌,绝对是个要爽不要命的色中饿鬼。
但今早才与任重一起完成了一次晨间狩猎的鞠清濛很清楚,事情不是众人想的那样。
任先生被误解了,他没那么好色。
但他这手却怎么搭在腿上不拿下去了呢?
你都已经醒了,该起来了呀!
你怎么还在装睡!
等等,你的呼吸怎么变得好重!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该不会真在揩我的油吧?
啊这……
陈菡语哪知道。
任重真没那心思,只是觉得装睡要装得像一点。
这手拿起来又放下,太刻意了。
最终的结果便是现在这样。
任重假模假样坐直身子,还揉了揉并不惺忪的“睡眼”。
“哦?到了吗?”
陈菡语给他这突然拙劣的演技弄得十分尴尬,只默默别过脸去,就当无事发生。
郑甜疑神疑鬼地扫了眼两人,问道:“任先生你是要和我一起去星火资源卖货,还是自行安排呀?”
任重想了想,再环视一圈众人,扫过每个人的脸,脸上突然绽放灿烂笑容,“我就不去了。你们自个去。晚上见。”
“好嘞!”
等任重先独自走了,欧又宁嘟嘟嚷嚷着:“任哥笑得真渗人,看得我毛骨悚然。真跟小时候我第一次炸翻墟兽后,我爸看我时那眼神一个味儿。”
文磊拍了他脑门一下,“就你话多!还到处认爹!”
欧又宁:“呸!你懂个屁!任先生那是我爷爷!”
文磊:“那任先生和我们平辈论交,你就是我孙子?”
欧又宁:“滚蛋!各论各的!”
“别吵了别吵了,都安静点!”郑甜分析道:“可能是今天第一次带我们狩猎三级墟兽就大获全胜,任先生心里单纯的高兴吧。”
欧又宁想了想:“对哦。说起来,白天任哥说三级墟兽真给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一出手,还真就把光束蜗牛给干了。啧啧。”
“行了,走吧!卖货去!”
郑甜吹一声口哨,再度驱车前往星火资源。
这边,任重下车后,却是双手插兜去往自己的板房。
刚刚他在美味鲜订了五个大菜,三荤一素一汤,还有三大碗天然白米饭。
他选的送货地点,是自己在小镇边缘高墙下的板房,也就是于烬家的隔壁。
本来今晚就要邀请于烬入列。
在上一次的战斗中,于烬给了任重无法形容的震撼与惊喜。
既然已经回来,也做了决定,为免夜长梦多,任重决定遵循自己内心的初衷,避免于烬母亲的悲剧重演。
至于于烬的成长……
能熬过那种痛失亲人的悲伤,在那般场景,忍受那样烈火灼身的痛苦,做到那个地步的人的意志之顽强,已经不再需要更多证明了。
所以,真的需要用悲剧来对于烬拔苗助长吗?
任重觉得确实不需要。
……
简陋板房门口,于烬正坐在母亲缝纫机旁的小板凳上。
老妇人趴伏在机子上,忙碌的缝纫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于烬则蜷缩着身子,佝偻着腰,左手戴着顶针扳指,右手拿着细小的针线,在一件休闲服的袖口上以极快的速度穿针引线着。
他缝针的动作极快,手却又很稳。
他的手艺活老练且精纯。
一针一线一板一眼,缝补出来的衣服几乎看不出曾有过破损。
他略显稚嫩的脸孔上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专注,仿佛修补的不是一件廉价衣服,而是稀世珍宝。
任重远远看着这平和的少年,竟有刹那恍惚,似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团火焰。
“于烬你在做什么呢?”
任重走上前去,招呼一声。
“啊!任先生您怎么来了。”
于烬猛回过神,竟有些做贼心虚般的把针线和衣服往身后藏,满脸局促。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看任重。
任先生把枪交给自己时曾说过,他希望自己尽快拥有真正的战斗力,但现在自己却在这里做针线活。
他觉得任先生可能要骂人了。
这时候倒是于烬的母亲表现得更老练些。
老妇人赶紧从缝纫机上站起身,满脸堆笑,手舞足蹈地为儿子分说着:“任先生您怎么来了。是这样的,我这边有点忙不过来,刚好于烬这会得闲,我就逼他帮忙搭把手。哈哈哈哈,这也太难为他个小男生了。哈哈哈哈!还愣着干嘛,任先生找你肯定是有事,还不把东西放下赶紧跟着去!”
她一边说,还一边去拽于烬。
任重看着这略显世俗,语气里透着低下的讨好的老妇人,微微一愣。
这一刹那,他想起了老人的遗书。
对方看似懦弱胆小,畏畏缩缩,世俗卑微到了泥土里,却竟有那般直面死亡的勇气。
任重笑着摆摆手,“不碍事。我没什么事。今晚我也就是难得空闲,回家吃个晚饭。倒是赶巧,大家这邻里邻居的,于烬还帮我搭了房子。今晚我们就一起吃饭吧,我叫了美味鲜的外卖,不小心叫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